王某從2011年上半年開始吸食毒品麻果。2012年1月1日14時許,王某在湖北省宜昌市西陵區陶珠路1號住處燙吸毒品麻果后,當日16時許,其在宜昌市西陵區云集路解放電影院門口無故毆打他人,被市交警云集中隊協警崔-穎、易*德等人制止時,王某又對崔-穎、易*德和過路的群眾等進行毆打,隨后王某駕駛號牌為鄂EZT114比亞迪F0小轎車將??吭?路公汽站內的號牌為鄂EA8417公共汽車撞壞,王某下車后又無故毆打過路的張*興(男,70多歲),后被過路的黃*桐、陳*熙等人將王某制服后交給市交警云集中隊出警交警,交警將王某移交給西陵公安分局學院街派出所處理,同時,崔-穎電話向該所報案。該所當日對王某吸毒、尋釁滋事受案調查。
西陵公安分局學院街派出所民警對涉案相關證人進行了調查取證,對王某本人進行了詢問,王某在該所接受詢問時承認其從2011年上半年開始吸食毒品麻果,2012年1月1日在宜昌市西陵區陶珠路1號住處燙吸毒品麻果,吸食多了,迷迷糊糊,只記得出門開了車,好像還撞了車,其它什么記不清楚了。同年1月2日,西陵公安分局對王某的尿液抽樣送檢,西陵公安分局刑警大隊技術中隊于當日作出的宜西公第1號尿樣毒品檢測報告,王某的尿液甲基安非他明檢驗呈陽性反映。西陵公安分局同日作出宜西公第1號行政處罰決定,以王某實施吸毒違法行為處行政拘留十五日處罰;以王某實施尋釁滋事違法行為處行政拘留十五日處罰。決定合并執行行政拘留二十日。并將王某交宜昌市拘留所執行。王某在法律規定的期限內既沒有對上述處罰決定申請行政復議,也沒有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該處罰決定已生效。2012年1月16日,宜昌市拘留所向西陵公安分局出具《被拘留人王某在所情況說明》,稱王某在被拘留期間多次違反監規,破壞監所秩序,并砸壞監所物品。同日,西陵公安分局民警再次對王某進行了詢問。
西陵公安分局刑警大隊技術中隊根據王某2012年1月1日的違法事實,王某本人的陳述、宜西公第1號尿樣毒品檢測報告等證據,作出的宜西公2號吸毒成癮認定書,認定王某吸毒成癮嚴重。2012年1月18日,被告西陵公安分局以王某使用毒品后伴有暴力侵犯他人人身、財產安全的行為,符合《吸毒成癮認定辦法》第八條第(三)項規定的吸毒成癮嚴重的情形為由,根據《禁毒法》第三十八條第二款、第四十七條第一款的規定,作出宜西公第2號強制戒毒決定,決定對王某強制隔離戒毒二年。該決定書載明如不服上述決定的,可在接到決定書之日起六十日內向宜昌市公安局申請行政復議,或在三個月內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西陵公安分局當日將上述決定書送達王某,王某拒絕簽字,且拒不提供其家屬聯系方式,僅提供了其朋友向婭莉聯系方式。王某于2012年1月18日入宜昌市公安局強制隔離戒毒所強制隔離戒毒。同年1月19日,西陵公安分局將宜西公第2號強制戒毒決定書、宜西公第2號執行通知等文書及王某隨身物品交向婭莉,2012年2月8日王某轉入沙洋強制隔離戒毒所強制隔離戒毒,2012年6月5日王某轉入宜昌市強制隔離戒毒所強制隔離戒毒至今。王某不服宜西公第2號強制戒毒決定,于2013年1月25日向西陵法院提起行政訴訟。
【爭議】
本案爭議在于,原告王某提起本案行政訴訟是否已超過法律規定的行政復議、行政訴訟期限。
【評析】
目前,我國對使用毒品人員戒毒遵照"以人為本、科學戒毒、綜合矯治、關懷救助"的原則,社區戒毒存在戒毒工作場所條件有限、社區醫務人員缺乏、社區工作者不足等問題,公安強制隔離戒毒仍然是一項重要的戒毒手段,充分體現了國家行政機關對社會公共事務進行管理?!督痉ā穼娭聘綦x戒毒這一行政強制措施的規定的比較原則,具體規定的條款也不多。本案為原告王某不服被告西陵公安分局作出作出宜西公第2號強制戒毒決定案,通過本案的審理,可以看出,公安機關作出強制隔離戒毒決定涉及許多具體操作問題值得探討。
1、公安機關對吸毒成癮嚴重人員作出強制隔離戒毒決定,社區戒毒是否為前置條件
“吸毒成癮”和“吸毒成癮嚴重”具有不同的法律定義,對“吸毒成癮人員”和“吸毒成癮嚴重人員”采取強制隔離戒毒措施,程序和適用法律都有區別。目前對公安機關對吸毒成癮的認定是否為吸毒成癮嚴重認定的前置條件問題,公安行政管理部門的觀點是統一的,即對吸毒成癮的認定不是吸毒成癮嚴重認定的前置條件。但在審判實踐中,對強制隔離戒毒決定不服的案件,原告方都持公安機關對吸毒成癮的認定是吸毒成癮嚴重認定的前置條件觀點。從《吸毒成癮認定辦法》的相關規定看,吸毒成癮嚴重人員一定是吸毒成癮人員,該辦法沒有規定公安機關能否不經過吸毒成癮的認定,直接認定吸毒成癮嚴重?!督痉ā返谌藯l規定:吸毒成癮人員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由縣級以上人民政府公安機關作出強制隔離戒毒的決定:(一)拒絕接受社區戒毒的;(二)在社區戒毒期間吸食、注射毒品的;(三)嚴重違反社區戒毒協議的;(四)經社區戒毒、強制隔離戒毒后再次吸食、注射毒品的。對于吸毒成癮嚴重,通過社區戒毒難以戒除毒癮的人員,公安機關可以直接作出強制隔離戒毒的決定。將《禁毒法》第三十八條第一款和第二款結合起來看,第一款是規定吸毒成癮人員,公安機關作出強制隔離戒毒的決定的四種情形;第二款是規定吸毒成癮嚴重人員,公安機關是否不經過社區直接作出強制隔離戒毒的決定,公安機關有自由裁量權。第一款指吸毒成癮人員具備法律規定的四種情形之一,縣級以上人民政府公安機關作出強制隔離戒毒的決定。這四種情形的共同點是均經過了社區戒毒。故以上規定應該理解為,吸毒成癮人員,公安機關作出強制隔離戒毒的決定,社區戒毒是前置條件。第二款本意應該是指:對吸毒成癮嚴重的,公安機關可以“直接”決定其強制隔離戒毒。即公安機關對吸毒成癮嚴重人員作出強制隔離戒毒決定,社區戒毒不是前置條件。因上述法律規定的第二款的易產生歧義。筆者認為,如果將第二款修改為:“對于吸毒成癮嚴重,公安機關認為通過社區戒毒難以戒除毒癮的人員,公安機關可以直接作出強制隔離戒毒的決定。”更能表達其立法本意。
2、認定吸毒成癮或吸毒成癮嚴重應具備的條件
判斷是否構成“吸毒成癮”或“吸毒成癮嚴重”的情形,必須嚴格依據相關法律、法規、規章的規定。(1)吸毒成癮判斷?!督痉ā返谌粭l第三款規定:吸毒成癮的認定辦法,由國務院衛生行政部門、藥品監督管理部門、公安部門規定。根據《禁毒法》的授權,2011年1月30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中華人民共和國衛生部發布了第115號令,自2011年4月1日起施行了《吸毒成癮認定辦法》,該辦法是公安機關判斷是否構成吸毒成癮或吸毒成癮嚴重情形的合法依據。(1)公安機關認定吸毒成癮具備的條件。根據《吸毒成癮認定辦法》第七條的規定,吸毒人員同時具備以下情形的,公安機關認定其吸毒成癮:(一)經人體生物樣本檢測證明其體內含有毒品成份;(二)有證據證明其有使用毒品行為;(三)有戒斷癥狀或者有證據證明吸毒史,包括曾經因使用毒品被公安機關查處或者曾經進行自愿戒毒等情形。筆者認為,根據上述規定,認定原告吸毒成癮,應該同時具備三個條件,一是主體是吸毒人員,即有證據證明其有使用毒品行為:二是經人體生物樣本檢測證明其體內含有毒品成份;三是有戒斷癥狀或者有證據證明吸毒史,包括曾經因使用毒品被公安機關查處或者曾經進行自愿戒毒等情形。(2)吸毒成癮嚴重的判斷。根據《吸毒成癮認定辦法》第八條的規定,吸毒成癮人員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公安機關認定其吸毒成癮嚴重:(一)曾經被責令社區戒毒、強制隔離戒毒(含《禁毒法》實施以前被強制戒毒或者勞教戒毒)、社區康復或者參加過戒毒藥物維持治療,再次吸食、注射毒品的;(二)有證據證明其采取注射方式使用毒品或者多次使用兩類以上毒品的;(三)有證據證明其使用毒品后伴有聚眾淫亂、自傷自殘或者暴力侵犯他人人身、財產安全等行為的。筆者認為,根據上述規定,認定原告吸毒成癮嚴重,應該同時具備三個條件,一是主體是吸毒成癮人員,即吸毒成癮嚴重人員,一定是吸毒成癮人員;二是使用毒品后,違法行為是在其使用毒品后發生的;三是具備《吸毒成癮認定辦法》第八條規定三種情形之一。
3、如何保護強制隔離戒毒人員提起行政訴訟權利問題
本案被告在答辯認為,原告王某提起本案行政訴訟已超過法律規定的行政復議、行政訴訟期限,法院應該裁定駁回原告起訴。從查明的事實看,被告宜西公第2號強制戒毒決定中,也載明了原告不服上述決定的,可在接到決定書之日起六十日內向宜昌市公安局申請行政復議,或在三個月內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原告確實存在知道被告作出的強制隔離戒毒決定后,既未在法定期限內提出行政復議申請、也未提出行政訴訟的情況,原告是否已經喪失對被告宜西公第2號強制戒毒決定提起行政訴訟的權利呢?《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三十九條規定:“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的,應當在知道作出具體行政行為之日起三個月內提出。法律另有規定的除外?!弊罡叻ㄔ骸度舾山忉尅返谒氖龡l規定“由于不屬于起訴人自身的原因超過起訴期限的,被耽誤的時間不計算在起訴期間內。因人身自由受到限制而不能提起訴訟的,被限制人身自由的時間不計算在起訴期間內。”在行政訴訟中,原告如不按法律規定的期限起訴,喪失的是訴權而非勝訴權。為了保護原告訴權,最高法院《若干解釋》第四十三條為被限制人身自由,沒有條件提起行政訴訟的原告設定了起訴期限延長。從審判實踐看,對強制隔離戒毒決定具體行政行為不服,提起行政訴訟的比較多,強制隔離戒毒人員被限制人身自由的期限是否應該計算在起訴期間的三個月內,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主要看強制隔離戒毒人員被限制人身自由后,有提起本案行政訴訟的條件。根據相關法律規定,被限制人身自由的人提起行政訴訟的,可以采取書面或口頭方式委托代理人提起訴訟,代理人可以采取書面或口頭方式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對被限制人身自由的人采取口頭方式委托代理人提起行政訴訟的,法院應該向提起行政訴訟的原告調查核實。
筆者認為,以下二種情形,可以認定被限制人身自由的人有提起本案行政訴訟的條件。一是強制隔離戒毒人員被限制人身自由后,公安機關按程序通知了強制隔離戒毒人員家屬,并告訴了家屬如不服強制隔離戒毒決定,可在接到決定書之日起六十日內向上級公安機關申請行政復議,或在三個月內依法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且之后被限制人身自由的人和家屬見過面,可以認定為原告被限制人身自由后,有提起本案行政訴訟的條件。二是強制隔離戒毒人員被限制人身自由后,書面向公安機關表示放棄申請行政復議或放棄提起行政訴訟,可以認定為原告被限制人身自由后,有提起本案行政訴訟的條件。如果強制隔離戒毒人員被限制人身自由后,公安機關沒有通知其家屬的,從保護原告訴權考慮,應該將原告被限制人身自由的時間不計算在起訴期間的三個月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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