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賣合同價款糾紛案件,是指因買方未支付或者未全部支付買賣合同項下價款而引起的糾紛提起的訴訟,在買賣合同糾紛案件中,又以價款糾紛為主要類型。此類糾紛中,原告一方當事人即為買賣合同中的出賣人,而被告一方當事人則為買賣合同中的買受人。在司法實踐中,買賣合同價款糾紛案件中所涉及的主要問題包括:買賣合同價款數額的確定、買一賣合同價款支付地點的確定、買賣合同價款支付幣種的確定、買賣合同價款支付時間的確定、買受人違約責任的承擔等。
(一)買賣合同價款數額的確定
買賣合同的價款,又稱買賣合同的價格,或稱為價金,是指買受人為取得標的物的所有權而向出賣人支付的一定金額的貨幣,價格條款是買賣合同的主要條款之一。對價款的確定,如果買賣合同的當事人對價款作出明確約定的,則應按其約定確定,對此并無爭議:如果合同雙方當事人對價款未作約定或者約定并不明確的,依照《合同法》第159條的規定,對價款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的,適用《合同法》第61條、第62條第2項的規定處理,而結合《合同法》第61條、第62條的規定,應按以下原則確定合同的價款:
1、根據《合同法》第61條的規定,當事人對價款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的,可以協議補充;不能達成補充協議的,按照合同有關條款或者交易習慣確定。此時所指的交易習慣包括在商業交易中形成的各種各樣的價款確定習慣,如一些貿易術語,即在多次交易過程中形成的將費用與標的物價格本身進行掛鉤后形成的一攬子價格術語等,又稱為價格條件或者貿易條件等)
2、按照上述方法仍然不能確定價款時,則依照《合同法》第62條第2項的規定,價款不明確的,按照訂立合同時履行地的市場價格履行,依法應當執行政府定價或者政府指導價的,按照規定履行。
按上述規定,可以認為我國對買賣合同價款約定不明的處理方法有兩種:一種是標的物的價款存在政府定價或者政府指導價的,應當按政府定價或者政府指導價確定合同價款;如果對標的物沒有政府定價或者指導價的,則應按訂立合同時履行地的市場價履行:而按后一種方法確定價款時,則涉及到兩個問題,即:訂立合同時履行地的確定;訂立合同時履行地的市場價的確定。
關于訂立合同時履行地的確定,此處的合同履行地應當是指合同價款的戈付地,如果合同有約定的,應當按照合同約定確定;如果合同對履行地未作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的,依照《合同法》第61條的規定仍然不能確定的,則應按《合同法》第62條第3項的規定,即履行地點不明確,支付貨幣的,在接受貨幣一方所在地履行;二而買賣合同的價款支付的履行則是貨幣的履行,依此規定應當在出賣人一方所在地履行。所以在合同對價款履行地未作約定或者約定不明時,應當以出賣人所在地為價款履行地。另外依《合同法》第160條的規定,約定支付價款以交付標的物或一者交付提取標的物單證為條件的,在交付標的物或者交付提取標的物單證的所在地支付。
關于訂立合同時履行地的市場價的確定,實際上是對合同價款數額的推定,大陸法系國家一般規定如雙方未約定價金或者約定不明確的,推定為履行時中等物的市價,該市價應以履行地的市價而定;英美法一般則規定如果買賣合同沒有約定貨物的價格或者確定價格的方法的,一般應按交付時的合理價格計算,合理價格主要以市場價格為參照系,但同時也考慮雙方的交易習慣價格,尤其是雙方在先的同類交易;《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第54條則規定,如果合同沒有明示或默示地規定貨物的價格或規定貨物價格的確定方法,在此種情況下,如合同已經有效成立,則應當認為雙方當事人已默示地引用訂立合同時這種貨物在有關貿易中,在類似情況下的通常價格。我國對于沒有政府定價或者政府指導價的標的物的價款確定,基本與《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的規定相同,但也有區別,我國《合同法》采用的是市場價,而未采用通常價格的概念,通常價格一般是指市場價格、買賣雙方的習慣價格、出賣人正常出售其貨物的價格等,其范圍要比市場價格的范圍廣一些而對于市場價格的具體確定,我們認為,如果在訴訟中出賣人與買受人對訂立合同時履行地的市場價格確認一致的,可以按其確認價格計算;如果雙方當事人有爭議的,則不宜由法院直接作出認定,而應當委托有資質的價格鑒證機構進行鑒證確定。
(二)價款支付地點的確定
對于買賣合同價款的支付地點,應當按照《合同法》第160條的規定進行確定,即買受人應當按照約定的地點支付價款;對支付地點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的,依照《合同法》第61條的規定仍不能確定的,買受人應當在出賣人的營業地支付;但約定支付價款以交付標的物或者交付提取標的物單證為條件的,在交付標的物或者交付提取標的物單證的所在地支付。
(三)價款支付幣種的確定
對于買賣合同價款計算的幣種,在國內買賣合同中,標的物的價款通常足以人民幣計算并支付的,除非合同雙方芍事人另有約定;因為我國一般是不允許用外國貨幣或者其他支付工具在境內流通作為支付手段使用的。但是在涉外的買賣合同中,價款數額的確定便會涉及到計價幣種的問題,當事人在合同中還必須標明計價貨幣的種類;而此時對于計價幣種,與事人通常有三種選擇,一種是進口國貨幣、一種是出口國貨幣、第三種則是第三國貨幣,由于我國《合同法》不僅適用于國內合同,而且還適用于涉外合同,在具體問題上應當注意其具體的特點,并且國際支付遠比國內支付要復雜得多,在相關條款的理解上應當注意到這一特點。
(四)價款支付時間的確定
依照《合同法》第161條的規定,買受人應當按照約定的時間支付價款,對支付時間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依照《合同法》第61條的規定仍不能確定的,買受人應當在收到標的物或者提取標的物單證的同時支付。這就是對買受人價款支付時間的規定,結合審判實踐,對買受人支付價款時間的確定,主要按以下原則:
1、買賣雙方當事人約定付款時間。付款時間作為合同的條款,自然可以由雙方當事人自由商定,一般情況下,最明確和最方便執行的是由雙方在買賣合同中明確約定付款時間。如果合同未約定的,雙方也可以在事后以補充協議的方式約定。
2、根據合同有關條款以及交易習慣來確定。如果雙方當事人既未在買賣合同中約定付款的時間,事后又未能達成補充協議的,則雙方可以依據合同的有關條款或者按照交易習慣來確定付款時間。如合同中的支付方式條款可以暗示買受人付款的時間等。
3、買受人在取得單證或標的物時付款。如無其他方法可以確定買受人付款的時間,買受人應在取得單證或標的物時付款,即以買受人收取標的物時間為支付價款的時間。買受人收取標的物的時間包括兩種情況:一是出賣人以現實交付的方式交付標的物的,買受人收貨的時間即為買受人直接占有標的物,使標的物處于自己控制之下;二是出賣人以擬制交貨的方式交付標的物,買受人收貨的時間即領取標的物單證的時間,這些單證必須是能證明標的物所有權的全套單證。將收貨時間作為買受人付款的時間體現了合同履行的一個重要原則,即同時履行原則,買賣合同是典型的雙務合同,出賣人的基本義務是交付標的物,買受人的基本義務是支付價款,兩者互為條件。我國《合同法》將買受人收貨的時間作為其支付價款的時間,有利于保護買受人的權利。
(五)買受人支付價款的義務前提——買受人不享有抗辯權
支付價款是買受人的主要義務,是指買受人根據合同約定或法律規定,將一定數額的金錢(貨幣)支付給出賣人。除因出賣人原因,買受人行使拒絕付款或中止付款抗辯權外,買受人應按合同約定的數額、地點、時間,以約定的方式支付價款。如果買受人對出賣人享有不支付價款或者暫時不支付價款的抗辯權時,則支付價款的條件未成就,買受人此時可以拒絕出賣人要求其支付價款的主張,結合買賣合同糾紛案件的審理實踐,買受人對出賣人享有不支付或者暫時不支付價款的抗辯權主要包括以下幾種情形:
1、買受人行使同時履行抗辯權。當買賣合同約定出賣人交付標的物所有權時,買受人同時支付價款的,則應當認定出賣人的交貨義務與買受人的付款義務為同時履行的義務,沒有先后履行的區分,依照《合同法》第66條的規定,當事人互負債務,沒有先后履行順序的,應當同時履行;一方在對方履行之前有權拒絕其履行要求;一方在對方履行債務不符合約定時,有權拒絕其相應的履行要求。所以在符合同時履行的條件下,如果出賣人未履行合同主要義務即交付標的物的義務時,買受人可以行使不付款的抗辯。所謂主要義務,又稱主給付義務,是指構成某種合同類型所必須具備的固有義務。在買賣合同中,交付標的物和移轉所有權是出賣人的主要義務。如果出賣人僅僅交付標的物而不移轉所有權,或者只是移轉所有權而未交付標的物,均構成未履行合同主要義務,買受人有權拒絕支付價款。出賣人履行合同義務不符合約定,致使合同目的無法實現。如果出賣人的違約行為在性質上和后果上是輕微的,那么買受人不得以此為由拒絕支付價款;如果出賣人部分履行了合同義務,那么買受人必須支付該部分價款。
如果出賣人違反的不是主要義務,而是因誠實信用原則產生的附隨義務,如通知、協助、保密等,買受人不能在對方已履行主要義務的情況下,拒絕支付價款。
2、買受人行使先履行抗辯權。根據《合同法》第67條的規定,當事人互負債務,有先后履行順序的,先履行一方未履行的,后履行一方有權拒絕其履行要求;先履行一方履行債務不符合約定的,后履行一方有權拒絕其相應的履行要求。因此,如果在買賣合同中,雙方當事人約定由出賣人先行向買受人交付標的物,再由買受人于出賣人交付標的物后的一定期間內再支付價款的,則為有先后履行順序的債務,在出賣人未交付標的物的情況下,買受人亦可以主張先履行的抗辯而不支付價款。
3、買受人行使不安抗辯權。如果在買賣合同中,雙方約定買受人應當先履行支付價款義務,但買受人有確切證據證明出賣人經營狀況嚴重惡化,轉移資產、抽逃資金以逃避債務,喪失商業信譽,或者有喪失或者可能喪失履行能力的其他情形時,買受人可以要求中止履行其支付價款的義務,待出賣人提供合適的擔保以后,才能恢復履行;如果出賣人不能提供合適的擔保,則買受人可以解除合同而不支付價款。這就是《合同法》第68條、第69條所規定的不安抗辯權的行使,其中的中止履行只是暫不支付價款的抗辯,而解除合同則是不支付價款的抗辯。
4、出賣人未履行合同附隨義務,致使合同目的無法實現。所謂附隨義務,是指因誠實信用原則而產生的,用來保障債權人給付利益實現的義務。通常情況下,出賣人違反附隨義務,但已履行主要義務,買受人不得援用同時履行抗辯權或后履行抗辯權而拒絕支付價款。不過,如果附隨義務的履行與合同目的實現具有密切關系,應認為該附隨義務與對方的主給付義務之間具有牽連性和對價關系。
(六)買受人違約責任的確定標準
買受人未按照合同的約定支付價款,即構成違約。在司法實務中,大量發生的違約情形是買受人逾期履行付款義務。買受人逾期支付標的物價款,應當負遲延履行的違約責任。所謂遲延履行,又稱給付遲延,是指債務人在履行期限到來時,能夠履行而未履行債務的情形。
買受人遲延履行支付價款的義務時應當或者可能承擔的違約責任主要包括:
1、繼續履行支付價款的義務:由于支付價款是一種金錢債務,而金錢債務原則上必須而且可以繼續履行,所以買受人在遲延履行支付價款義務的情況下,仍然要承擔繼續履行支付價款的責任。即使存在不可抗力的原因,待不可抗力原因消失后,買受人也仍然得支付價款。
2、支付違約金。買賣合同雙方在合同中如果約定當買受人遲延履行支付價款義務時應當承擔違約金的,則應當由買受人向出賣人承擔逾期付款的違約金。對于違約金的審查應當依《合同法》第114條的規定處理,即如果約定的違約金低于造成的損失的,當事人可以請求人民法院予以增加;約定的違約金過分高于造成的損失的,當事人可以請求人民法院予以適當減少;但以當事人提出相應的主張為前提。
如果雙方約定在買受人遲延付款時應當向出賣人賠償損失的數額時,也可以按該約定判令買受人向出賣人賠償逾期付款的損失。如果雙方未約定違約金或者損失的計算方式及數額的,則可以參照中國人民銀行規定的銀行逾期貸款利率計算由買受人向出賣人賠償逾期付款的損失。
3、出賣人解除合同。如買受人在出賣人催告后的合理期限內仍未履行付款義務,出賣人可以解除合同。如根據《合同法》第167條的規定,在分期付款買賣中,買受人未支付到期價款的金額達到全部價款的五分之一的,出賣人可以要求買受人支付全部價款或解除合同。出賣人解除合同的,可以向買受人要求支付該標的物的使用費。另外,當合同約定買受人應當履行付款義務而未履行,經出賣人催告后在合理期限內仍未履行的,則出賣人可以依據《合同法》第94條第3項之規定行使合同解除權。出賣人解除合同后,應當按買受人不能履行合同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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