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知識產權判決書

　　（2005）滬一中民五（知）終第字8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啟翔針車（上海）有限公司，住所地上海市浦東新區金橋出口加工區云橋路1185號。

　　法定代表人陳滿雄，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陶宏、曹嶺，上海市國泰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晉江市羅山達友縫紉加工廠，住所地福建省晉江市羅山缺塘工業西區。

　　投資人蔡文黨，經理。

　　委托代理人朱軍，北京市集佳律師事務所上海分所律師。

　　上訴人啟翔針車（上海）有限公司（下簡稱啟翔針車公司）因商標侵權糾紛一案，不服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法院（2004）浦民三（知）初字第77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05年6月22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的委托代理人曹嶺，被上訴人晉江市羅山達友縫紉加工廠（下簡稱達友廠）的委托代理人朱軍到庭參加了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經審理查明，啟翔股份有限公司系臺灣一家專業生產縫紉設備的公司，其于1997年5月經過注冊取得第999179號CS圖形商標，并于1998年 4月受讓取得第562182號“金輪GOLDEN WHEEL”文字商標，上述兩商標核定使用商品為縫紉機。2001年8月、2003年10月，啟翔股份有限公司與啟翔針車公司分別簽訂“金輪GOLDEN WHEEL”文字商標、CS圖形商標的使用許可合同，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商標局分別發文對上述商標使用許可予以備案。2004年1月，啟翔針車公司與啟翔股份有限公司就上述兩商標還分別簽訂商標使用許可補充合同，明確兩商標許可為獨占許可，啟翔針車公司經授權以利害關系人名義在中國大陸地區提起商標訴訟。同年6月，啟翔股份有限公司專門簽署同意書并經公證，授權啟翔針車公司代為處理涉嫌侵權事宜。

　　被告系2003年7月成立的個人獨資企業，經營范圍包括加工制造、銷售縫紉機及配件。2003年8月，晉江市陳埭鎮四境信義針車維修店作為金豹牌商標的注冊人與達友廠簽訂商標使用許可合同，授權其在縫紉機及其配件等相關產品上使用該文字商標。而達友廠使用的主要由縫紉機抽象圖和缺口齒輪組成的圖形標識未經注冊。在2004年9月上海新國際博覽中心舉辦的“2004中國國際縫制設備展覽會”和2004年11月廣州市花都區獅嶺鎮舉辦的“第四屆中國（獅嶺）皮革皮具節”上，達友廠展出的縫紉機使用了金豹牌商標以及主要由縫紉機抽象圖和缺口齒輪組成的圖形標識。

　　啟翔針車公司、達友廠在其縫紉機產品上一般都是組合使用文字商標和圖形標識，且通過銘牌共同貼附在縫紉機正面機殼的右下角。雙方的縫紉機產品也有單獨使用文字商標的情況，但沒有單獨使用圖形標識。啟翔針車公司、達友廠印有圖形標識的銘牌上半部分是具體的機型號碼，下半部分的左邊是圖形標識，右邊是各自關聯企業的英文通稱。達友廠在其廣告資料上也是組合使用文字商標和圖形標識，并同時注明了關聯企業的中文名稱。本案所涉的雙方當事人的縫紉機產品均系工業用途，銷售對象主要是服裝、箱包、鞋帽的工廠或個體作坊。工業縫紉機市場價格按型號從數千至數萬元不等，達友廠在上述展覽會上展出的工業用縫紉機價格在 16，000元左右。

　　原審法院認為，啟翔針車公司作為第999179號CS圖形商標的獨占許可人，經商標權人授權，可以單獨提起商標侵權訴訟。其不主張達友廠使用金豹牌文字商標侵犯其金輪牌文字商標屬于對其自身處分權的行使，符合法律規定，應予準許。對于達友廠使用圖形標識的行為是否侵犯CS圖形商標專用權，通過綜合分析，評判如下：

　　一、關于達友廠圖形標識的法律性質。達友廠使用的圖形標識雖未注冊，但其主要由縫紉機抽象圖和缺口齒輪組成，在實際使用過程中發揮了商品來源的識別功能。達友廠在確認該標識作為行業區別標志使用的同時，并未提出不是作為商標使用的充分理由，故可以確認該圖形標識實際上就是未注冊商標。

　　二、關于注冊商標的顯著性和知名度。獲得注冊的商標存在顯著性強弱之分。圖形商標的區別功能主要是通過視覺體現，一般而言，圖形商標與文字商標相比顯著性較弱。啟翔針車公司一般是將金輪牌文字商標與CS圖形商標結合使用在產品上，沒有對CS圖形商標單獨使用。在文字與圖形商標結合使用時，金輪牌文字商標構成顯著和突出使用，必然影響和弱化了購買者對CS圖形商標的注意力。啟翔針車公司并未提交證據表明CS圖形商標積聚的無形資產，故不能證明該商標通過使用產生顯著知名。對于顯著性較低的注冊商標來說，其受保護的程度相應較低，認定其他商標與其構成近似的要求相應較高。

　　三、關于本案所涉縫紉機產品相關公眾的一般注意力。一般而言，某一商品的價值越高，消費者在購買時就越謹慎，而企業生產資料的購買者基于其長期積累的經驗和知識往往比個人消費品的購買者更加注意商品的來源。本案所涉縫紉機產品均系工業縫紉機，該類產品市場價格明顯高于一般家用縫紉機，故對于工業縫紉機產品相關公眾在判斷商品來源、區分注冊商標與被控侵權圖形標識時的一般注意力應當較高。

　　四、關于注冊商標與被控侵權圖形標識的構圖組合。通過比較，兩者底色均為紅色，圖形中央均為縫紉機的抽象圖形，注冊商標圖形外緣“C”的開口與被控侵權標識圖案外圍齒輪的開口部位基本相同。兩者構圖中的縫紉機的抽象圖案均傳達了生產縫紉機產品這一信息。在縫紉機生產或者銷售行業中的每一個競爭者都有權使用縫紉機抽象圖案來描述自己的商品或服務，如果某個企業就縫紉機抽象圖案這一描述性要素享有獨占權，必然會剝奪其他競爭者使用該圖形要素的權利，這對其他競爭者是不公平的。涉案的雙方當事人均為縫紉機廠商，沒有理由剝奪任何一方在自己的產品上使用縫紉機抽象圖案的權利。盡管作為縫紉機的抽象圖案可能還有其他不同的表現形式，但是注冊商標中的縫紉機圖案高度抽象，以致于為表達縫紉機產品這一信息很難將這一圖案再行抽象，也就是說，其他縫紉機的抽象圖案一般只能是在上述圖案的基礎上再加以變化，與上述圖案比較或多或少均會有相似。將注冊商標與被控侵權圖形標識比較仍有不少差異：前者右上角標有明顯的字母S，后者沒有；后者宣傳資料上使用的圖案附有縫紉機皮帶輪，前者沒有；前者縫紉機圖案的右下沿被外緣“C”所圍攏，后者圖案的右下沿則稍有伸長并與齒輪開口相齊；前者在產品銘牌上實際使用的縫紉機圖案針口朝向及各組成部分的粗細厚薄與后者的均有較大不同。在涉及商標侵權或商標近似判斷時，其描述性的圖形要素不能成為商標的主導部分，故注冊商標中的縫紉機抽象圖案不能作為要部進行比對。關于注冊商標的顯著部分，啟翔針車公司當庭表示商標圖案應當為公司商號英文 “CHEE SIANG”的首字母 “C”和“S”的組合。基于上述分析，可以確定注冊商標與被控侵權圖形標識的要部在于縫紉機抽象圖案以外的部分。對于啟翔針車公司而言，在于“C”和 “S”的組合；對于達友廠而言，就是代表工業的開口齒輪標志。雖然兩者底色均為紅色，“C”與齒輪的開口部位基本相同，但兩相比較，光滑的開口圓圈與帶有均勻突起的開口齒輪具有明顯差異。

　　通過對注冊商標的顯著性與知名度以及本案所涉縫紉機產品相關公眾一般注意力的分析，在比對注冊商標與被控侵權圖形標識構圖組合的基礎上，同時也考慮到雙方當事人在其縫紉機產品上組合使用文字與圖形商標，在圖形商標的另一側標明了各自關聯企業的英文通稱，這些文字商標和企業名稱的標注有助于消費者在購買時區別商品來源，而且本案訴訟過程中原告始終未能提供商品來源實際混淆的證據，故應認定注冊商標與被控侵權圖形標識不構成相似，相關公眾不會對商品的來源產生誤認，也不會認為達友廠商品來源與注冊商標的商品有特定聯系。據此，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第五十二條第（一）項、《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九條第二款、第十條之規定，判決：對原告啟翔針車（上海）有限公司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案件受理費人民幣4，687 元，由原告啟翔針車（上海）有限公司負擔。

　　判決后，啟翔針車公司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其上訴理由主要是：1、一審法院對部分事實認定錯誤。一審法院多次認定其未單獨使用圖形標識，而在其提交的宣傳資料上已清楚表明其將圖形標識以銘牌形式單獨應用在產品右下角。2、一審法院認定被上訴人不構成侵權的理由不正確，顯屬適用法律不當。上訴人在縫紉行業知名度顯然超過被上訴人，被上訴人模仿上訴人注冊商標的行為也證明上訴人的圖形商標的市場影響力；系爭兩圖形商標的構圖組合難辨差異；雙方當事人在產品上使用商標的方式、部位一致。3、一審法院對案件的認定有失公正，其判決與商標法立法的基本精神和基本原則相悖。據此，上訴人提出上訴請求：1、請求撤銷（2004）浦民三（知）初字第77號判決；2、判令被上訴人停止商標侵權行為，銷毀庫存侵權產品、宣傳冊、侵權商標標識以及制作侵權物品的模具；3、判令被上訴人賠償上訴人因侵權行為所遭受的損失人民幣8萬元；4、判令被上訴人承擔本案的訴訟費，以及上訴人因本案產生的調查取證費、差旅費、律師費人民幣 78，862.60元。

　　被上訴人辯稱，1、關于圖形商標是否單獨使用的問題，應該結合整個商品來分析，而不是簡單地用產品的某個部位或者零件進行局部對比，一審法院的認定是正確的。2、工業縫紉機價格不菲，買家有足夠的注意與謹慎，在“金輪”、“金豹”有明顯區別以及具有廠名的情況下，不會產生混淆后果。3、上訴人的縫紉機圖形抽象程度高于被上訴人使用的圖形，被上訴人的圖形更接近縫紉機本身，上訴人禁止他人使用縫紉機抽象圖形來表達行業或者產品屬性違反公平原則。4、比較兩圖形商標，除縫紉機外的剩余圖形部分是完全不相似的。5、上訴人對其圖形商標的知名度未提供相關證據。6、在商標的實際使用過程中，“金輪”、“金豹”商標才是雙方各自主要使用的商標，這些商標在區別商品來源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綜上所述，請求二審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上訴人和被上訴人在二審中均未提供新的證據。

　　經查，從上訴人在原審法院審理中提交的宣傳資料中可以看出，部分產品的銘牌的上半部分是具體的機型號碼，下半部分的左邊是圖形商標，右邊是關聯企業的英文名稱。因此，上訴人對于系爭圖形商標的使用并非是將該商標單獨在產品上標注使用，而是與型號、關聯企業的英文名稱一起印制在銘牌上，故原審法院既認定了上訴人未單獨在產品上使用系爭商標，又認定了該圖形商標在銘牌上的實際使用情況并無不妥。此外，在二審中，雙方當事人均未對原審法院認定的其他事實提出異議，因此，本院認定原審法院查明的事實屬實。

　　本院認為，上訴人系第999179號注冊商標獨占使用許可合同的被許可人，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四條第二款的規定，上訴人可以單獨向法院提起訴訟。

　　本案的爭議焦點在于：被上訴人使用涉案圖形標識的行為是否構成對第999179號注冊商標專用權的侵犯。

　　本院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第五十二條第（一）項規定，未經商標注冊人的許可，在同一種商品或者類似商品上使用與其注冊商標相同或者近似的商標的，構成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規定，商標近似，是指被控侵權的商標與注冊商標相比較，其文字的字形、讀音、含義或者圖形的構圖及顏色，或者其各要素組合后的整體結構相似，或者其立體形狀、顏色組合近似，易使相關公眾對商品的來源產生誤認或者認為其來源與注冊商標的商品有特定的聯系。認定商標近似應當按照以下原則：以相關公眾的一般注意力為標準；既要進行對商標的整體比對，又要進行對商標主要部分的比對，比對應當在比對對象隔離的狀態下分別進行；應當考慮請求保護的注冊商標的顯著性和知名度。

　　商標的基本功能在于使消費者能夠識別商品及其來源。根據我國上述法律規定，判斷商標近似應當以相關公眾的一般注意力為標準。所謂相關公眾，是指與商標所標識的某類商品或者服務有關的消費者和前述商品或者服務的營銷有密切關系的其他經營者。由于本案所涉商品為工業用縫紉機，該商品單價一般比家用縫紉機價格要高，因此，對于有購買上述商品計劃的潛在經營者或者正在進行購買上述商品的經營者來講，他們對商品的性能、價格、制造廠商以及商標等的注意程度要高一些，一般都要進行較為仔細的了解和比較后才會實施購買行為，故該類商品的相關公眾具有較強的識別能力。根據原審法院在判決書中所作的比對，注冊商標與被上訴人所使用的圖形標識確實存在明顯差異。將兩者進行隔離比對，憑借上述相關公眾的一般注意力，能夠判斷出兩者在整體視覺上存在的差異。由于注冊商標與被控侵權圖形標識均使用在工業用縫紉機產品上，而縫紉機圖形能清楚地表達縫紉機產品這一信息，故注冊商標與被控侵權圖形標識中發揮主要識別作用的部分系除縫紉機圖形之外的部分，而通過比對，這些部分也明顯不同。此外，從請求保護的注冊商標的顯著性與知名度來考慮，注冊商標除去縫紉機圖形外的部分并非屬于獨創性很強的設計，對于注冊商標是否具有一定的知名度，上訴人也沒有提供證據予以證明。

　　綜上所述，結合工業用縫紉機產品的特點以及該產品的相關公眾在市場中的感知規律和注意力程度，比對注冊商標與被控侵權圖形標識所存在的差異等因素，可以判斷出被上訴人所使用的圖形標識與上訴人使用的注冊商標不近似，相關公眾不會產生混淆或者對產品來源產生誤認，因此，上訴人提出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原審判決查明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本院依法予以維持。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第一百五十八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人民幣4，687元，由上訴人啟翔針車（上海）有限公司承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