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3）海民初字第3597號

　　原告高慶豐，男，1939年10月出生，中國化工研究院職工（現退休），住北京市朝陽區和平街12區25棟1416號。

　　委托代理人樊利兵，北京市希望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告北京市新大禹精細化學品公司，住所地北京市海淀區四道口路大鐘寺村13號平房。

　　法定代表人周霖，總經理。

　　委托代理人趙振，北京市遠東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潘長群，男，北京市新大禹精細化學品公司副總經理，住北京市朝陽區和平街12區11樓2居33號。

　　原告高慶豐訴被告北京市新大禹精細化學品公司（以下簡稱新大禹公司）技術開發合同糾紛一案，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原告高慶豐、委托代理人樊利兵、被告新大禹公司法定代表人周霖、委托代理人趙振、潘長群到庭參加了訴訟。本案現已審理完結。

　　原告高慶豐訴稱， 1998年、1999年，我在新大禹公司工作期間，和新大禹公司形成事實上的科研開發合同關系，根據內蒙古化肥廠高硬度、高堿度循環水、洛陽石油化工總廠化纖廠熱電站循環冷卻水、中原石油化工有限公司循環水的實際情況及廠方的合同要求，經過實驗，分別研制出針對上述三個地域水質特點的、具有國際先進水平的三種新型緩蝕阻垢藥劑BC605D（應用時為BC605H）、BC605電、BC605H4.新大禹公司于1999年11月開始生產BC605電藥劑，并向洛陽石油化工總廠及洛陽市得盛化工有限公司供應該新產品，累計銷售220噸，總價款279.5萬元。2000年8月，新大禹公司開始為內蒙古捷達發展公司生產BC605H藥劑，至今已生產232噸并已全部銷售，總價款213.44萬元。2000年1月至今，已向中原石油化工有限公司提供BC605H4藥劑204噸，總價款224.06萬元，上述三種新產品共為新大禹公司創作349.2萬元的毛利潤，而且技術性能、效果均得到廠家高度評價。2002年初，我依據新大禹公司的《關于新產品的確認和獎懲辦法》第四條第（二）項的規定，“在未獲得一次性獎勵的前提下，開發人可從新產品的銷售中提獎，提獎比例為銷售毛利潤的10％”。我提出提獎申請，新大禹公司始終未答復，后新大禹公司認為我的新產品屬于技術性的配方調整，不符合新產品的規范程序，同時認定也為公司取得了一定的經濟效益，同意給予一次性獎勵費8萬元。綜上，新大禹公司的行為侵犯了我的技術成果，故訴至法院，請求判令被告依據《科研開發合同書》之約定，向我支付新產品獎勵費用34.92萬元整。

　　高慶豐提供的證據：內蒙古化肥廠緩蝕阻垢劑篩選科研開發合同書；NDY-9802科研開發合同書；新大禹公司經理會紀要；2000-2002年內蒙古捷達發展公司銷售情況匯總表、洛陽煉油廠1999-2002年銷售情況匯總；2000-2002年濮陽中原石油化工有限公司銷售情況一覽表；三種新產品的提獎計算方法；新大禹公司與內蒙古捷達發展公司的工礦產品購銷合同。

　　新大禹公司辯稱，1、本案屬于勞動爭議，應先經過勞動仲裁機關進行仲裁，人民法院不應直接受理。高慶豐是我公司職工，承擔技術開發的工作任務，高慶豐主張新產品提獎是依據公司的有關規定，而這些規定是答辯人對自己公司經營管理制度的規范，是單方法律行為，在高慶豐與我公司之間形成勞動管理法律關系，不構成普通民事合同關系，所以關于新產品提獎的爭議屬于高慶豐與我公司之間的勞動爭議，而不屬于合同法意義上的合同糾紛。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第79條規定，應首先由勞動仲裁機關進行仲裁，當事人對仲裁裁決不服才可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2、依照我公司的有關規定，無論從實體上還是程序上，高慶豐都不具備新產品提獎的條件。首先，從形式要件上說，按照《新產品的確認和獎懲辦法》規定，新產品要有完整資料、完備的手續和鑒定意見，符合新產品的認定程序。但高慶豐沒有按照要求向公司提交全部材料，如提交開題報告、立項建議書、合同書、試驗記錄、階段總結、總結報告、生產操作規程、新產品認證登記表、產品說明書、產品暫行標準等，而且，高慶豐已提交的部分材料有一部分也是違反公司事后補交的，因此在其申請新產品提獎時未能在公司經理會上通過。其次，從新產品提獎的實質要件上說，高慶豐的605H、605H4、605電配方也不符合新產品認定的條件。新產品是指市場上需要的、本公司目前所沒有的產品，新產品在性能上要優于現有產品或在經濟上能帶來更高的利潤；更具有市場競爭力。高慶豐申請的三種產品均屬于對已有產品配方的調整，屬于配方組合，沒有改變原有產品的本質和主要性能，不具備創新性；都是針對特定用戶的水質所試制，不具有開發生產的普遍性，不符合新產品提獎的要求。高慶豐也提取了相應的獎金。公司對管理層人員獎金有規定，經理級干部的獎金總額不得超過全公司人員平均獎的3倍，高慶豐當時擔任公司的副經理，所以常常突破此界限，公司并沒有予以追究。綜上，我公司認為雙方屬于勞動爭議，應先經過勞動仲裁，而且，從程序和實體上均不具備新產品提獎條件。請求駁回高慶豐起訴。

　　新大禹公司向法庭提供了如下證據：新大禹公司干部組成情況；干部任免通知；管理制度；高慶豐申報的全部材料；文件傳閱記錄表；經理辦公會決議；水處理劑、緩蝕阻垢劑BC-605企業標準；BC-605電存在的問題；舉例說明申報新產品所應具備的程序；高慶豐提交的生產工藝配方制作規程等文件；高慶豐提交的報獎資料中所使用的公司已開發新產品的有關資料；605系列產品成分；指標和實驗數據對比；提獎申請表；高慶豐領取獎金的情況；張穎的證人證言。

　　根據當事人的舉證、質證，法院認定事實如下：

　　1、雙方之間的法律關系

　　高慶豐原為中國石化集團北京化工研究院（以下簡稱化工研究院）職工，自1993年起化工研究院成立新大禹公司，高慶豐由原化工研究院物化部水組轉至新大禹公司，并在該公司擔任副總經理，其工資、獎金均由新大禹公司發放。1999年12月30日高慶豐退休，化工研究院為其辦理了退休手續，此后，退休金一直由化工研究院發放。社會保險繳費是新大禹公司交到化工研究院，再由化工研究院統一代繳至北京市朝陽區社會保險基金管理中心。

　　2、新大禹公司規章制度

　　新大禹公司關于管理人員的獎勵辦法規定：公司管理人員包括總經理、副總經理、經理助理、部門經理、辦公室人員和財務部人員。獎勵基數與公司經營效益掛鉤。經理級干部的獎金總額，不能超過全公司人員平均獎的3倍。

　　關于技術開發、技術轉讓的獎懲辦法規定：一切技術成果屬公司所有，個人可享有技術發明權并有權接受公司和上級部門給予的獎勵。申請的國家科委、中石化等國家級外來經費，每個項目在完成后，在總額中扣除5%管理費，其余額的10%作為獎金發放。申請的橫向合同，院基金等項目經費，每個項目在完成后，在總額中扣除5%管理費，其余額的20%作為獎金發放。

　　關于新產品的確認和獎懲辦法：1、新產品是指市場上需要的、本公司目前所沒有的產品。新產品應在性能上優于現有產品或在經濟上可帶來更高的利潤。新產品應比現有產品更具市場競爭力。2、對于新產品的認定要有完整的資料，完備的手續和鑒定意見，符合新產品程序。凡不具備以上條件的產品不能按此辦法受獎。3、獎勵辦法：1）根據開發人的要求和新產品的預期經濟效益，可給開發人一次性獎勵。獎勵數額由經理會討論決定。開發人獲得一次性獎勵后，不再享受該產品的銷售提成、轉讓提成等其它獎勵。2）在未獲得一次性獎勵的前提下，開發人可從新產品的銷售中提獎。提獎比例為銷售毛利潤的10%.（毛利潤=平均銷售價-生產成本）3）對公司其它部門和個人根據市場需要，提供的信息和樣品而開發出的新產品，給予提供者一次性嘉獎。4）新產品從車間正式生產之日計算，開發人連續享受新產品獎的期限為三年。新產品作為復配組分的單劑，按（平均銷售價х80%-生產成本）х8%提獎。5、未經確認的新產品，企管部有權不予組織生產。

　　關于新產品的認定程序：新產品是指根據市場需要，新研制的單一產品或復合配方產品。申請新產品必須提交以下技術資料：新產品的立項建議書；新產品的研究報告；新產品的生產操作規程；新產品的國家、行業、企業標準或企業暫行標準；新產品的使用說明書。申請新產品，必須填寫“新產品認定登記表”。新產品確認及產品命名工作由公司技術小組負責并報公司經理會批準，總經理簽字。

　　3、新型緩蝕阻垢藥劑BC605D（應用時為BC605H）、BC605電、BC605H4的開發、生產和銷售

　　上述三種產品是新大禹公司應用戶的要求進行。高慶豐作為項目負責人，負責上述三種產品的開發任務。

　　新大禹公司1999年11月開始生產BC605電藥劑并向洛陽石油化工總廠及洛陽市得盛化工有限公司供應該新產品至今。2000年8月，開始為內蒙古捷達發展公司生產BC605H藥劑。2000年1月至今，向中原石油化工有限公司提供BC605H4藥劑。訴訟期間，高慶豐和新大禹公司對BC605D（應用時為BC605H）、BC605、 BC605H4的生產銷售數額也有爭議，高慶豐認為的數額即起訴書中提到的數額，新大禹公司則堅持沒有那么高的數額。對該數額的確認，當事人證據尚不充分。

　　4、新大禹公司經理會紀要

　　2002年9月2日，新大禹公司召開經理會，討論高慶豐關于新產品提獎的問題。當天，經理會紀要載明：經理會對“新產品提獎條例”進行了詳細的討論，并對高慶豐同志提供的“新產品”資料進行了進一步核實。根據公司相關政策以及高慶豐同志提供的“新產品”資料，經研究、討論后形成決議。會議決議：（1）依據公司新產品定義和“新產品提獎條例”，綜合高慶豐同志上報的605H、605D材料以及技術部對項目的查詢結果，確認：作為“新產品”開發項目，資料不全，未通過公司立項、評審、認證和生產移交手續，不符合新產品的規范程序。（2）從公司相關政策和規定衡量該項工作，屬于技術性的配方調整。（4）此“產品”確為公司取得一定的經濟效益，認同高慶豐同志為公司發展做出的貢獻。（5）從配方改進后為公司創造的經濟效益考慮，對高慶豐同志給予一次性獎勵，獎勵金額：八萬元。（6）此決議執行后，今后關于高慶豐同志所涉及的新產品提獎事宜不再討論。周林和高慶豐對該紀要分別有注解，周林寫到：此決議已同周本人見面，經談話后高慶豐本人認為不能接受本決議。高慶豐的注解為：對于公司的決議本人認為許多地方不符事實，決議中認為高慶豐同志提出的三個產品不符合新產品，只是配方調整，不能接受。

　　5、關于新型緩蝕阻垢藥劑BC605D（應用時為BC605H）、BC605電、BC605H4是否為新產品的查明

　　高慶豐向法庭提供了其以新大禹公司的名義委托中國石化集團公司經濟技術研究院對BC605電、BC605-H4的成果鑒定查新咨詢報告，該報告載明查新結論為：經過國內外文獻和專利檢索，未發現主要技術特征與本項目緩蝕阻垢劑主要技術特征完全相同的報道，本項目作為一種緩蝕阻垢藥劑組合物具有新穎性。高慶豐認為，三種產品新穎性已經得到證實，三種產品銷路很好，并取得巨大經濟效益，證明具有經濟價值。三種產品在銷售前根據新大禹公司規章制度，必須進行立項等程序，現該產品已經進入市場領域的事實證明我已經向公司提交了相關提獎的申請文件。新大禹公司堅持答辯意見，關于產品新穎性的證明沒有提供證據，關于新產品的提獎程序提供了公司其他人員的領獎材料，以示證明高慶豐提供的材料不完整。同時提出三種產品是試產品，并沒有形成正式產品。雙方承認，上述產品是經公司同意予以冠名的。

　　本院認為：

　　當事人雙方爭議的行為是關于高慶豐在新大禹公司的勞動行為，爭議的標的是關于高慶豐能否基于其勞動行為提獎問題，爭議的依據是新大禹公司相關提獎文件，這屬于單位內部規章制度，只能作用于本單位的職工，以上事實說明，當事人之間爭議的范疇是勞動者與雇主之間的一種因勞動產生的糾紛。因我國《勞動法》及其規章制度，不認可雙重勞動關系，對勞動爭議案件的范圍依據勞動者的身份等要素進行限定。通常被反聘的勞動者及退休、保險非由雇傭單位名義辦理的勞動者與雇主之間不認為存在勞動爭議關系，而被視為一般的勞務關系。本案中高慶豐與新大禹公司之間即屬于上述情況。

　　勞動者通常被視為弱勢群體，對高慶豐而言，其亦不認為應按照我國勞動法及其規章制度主張權利，現其依據該法律規章主張權利已過60天，故本院對其按照一般勞務關系主張權利的訴訟主張不持異議，對新大禹公司的辯稱理由不予以采納。

　　依據新大禹公司的管理制度，新產品提獎的前提需符合其規定的形式要件和實質要件。本案證據表明，就新產品的實質要件而言，因新大禹公司未提供相關證據表明本案爭訴的新型緩蝕阻垢藥劑BC605D（應用時為BC605H）、BC605電、 BC605H4系配方組合，不屬于新產品的證據，而高慶豐則向法庭提供了相關證據，且該證據具有一定的證明力。根據優勢證據規則，本院對高慶豐主張上述產品為新產品的主張應予以支持。但高慶豐沒有證據表明針對新產品的提獎問題，其已經向新大禹公司提供了新產品的立項建議書、新產品的研究報告、新產品的生產操作規程等五項技術資料及鑒定意見，高慶豐用邏輯推理的辦法向法庭表明這五項技術資料客觀存在的理由。本院認為，正如高慶豐所說，根據產品的生產慣例和新大禹公司的規章制度，沒有五項技術資料的存在，產品不可能進入市場領域，但高慶豐為生產產品向新大禹公司提供技術資料與為申報新產品獎勵向新大禹公司再次提供技術資料具有不同的性質，新大禹公司內部接受的部門也會由此而不同，處理問題的標準也不一樣，否則，新大禹公司關于新產品認定程序的規定就失去了意義。故不能理解為申報新產品獎勵就可以免去再提供資料的義務。

　　新大禹公司管理制度賦予經理會確認能否認定新產品及確定一次性獎勵金額的權力。對此權力，高慶豐亦無異議，但其認為經理會對其申報的產品應認定為新產品，經理會的認定有誤。本院認為，從經理會紀要分析，經理會對高慶豐申報的產品作出了三個層面的認定：一是高慶豐申報的“產品”資料不全，不符合新產品的規范程序；二是高慶豐申報的“產品”屬于技術性的配方調整，不屬于新產品；三是盡管不是新產品，但因為高慶豐申報的“產品”取得了經濟效益，由此而給予一定的獎勵。綜合分析經理會的決議，在高慶豐不能完整提供申報資料的情況下，經理會依舊決議給付高慶豐一定的獎金是一定程度地考慮了高慶豐的利益，但新大禹公司認定高慶豐申報的“產品”屬于配方調整沒有給出充分的理由，現高慶豐有權提出異議，但其首先應按照公司管理制度規定向新大禹公司提供文件資料，在其條件成就后再向經理會主張權利，同時，對經理會的再次決議不服或經理會不作為的行為有權要求另行處理。

　　綜上所述，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67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原告高慶豐訴訟請求。

　　案件受理費七千七百四十八元由原告負擔（已交納）。

　　如不服本判決，可于判決書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向本院遞交上訴狀，并按對方當事人的人數提出副本，于上訴期滿之日起七日內交納上訴案件受理費（與一審同額），上訴于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審 判 長 宋魚水

　　人民陪審員 李孟超

　　人民陪審員 謝志東

　　二00三年九月二十日

　　書 記 員 胡唯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