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省洋浦經濟開發區中級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00）浦中經終字第8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反訴原告）洋浦國際海員飯店，住所海南省洋浦經濟開發區港北路。

　　法定代表人于杰，該飯店總經理。

　　委托代理人王丹，女，1968年5月30日出生，漢族，該飯店員工。

　　委托代理人孫健，男，1968年5月1日出生，漢族，洋浦經濟開發區管理局工作人員。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反訴被告）海南泰格新材料裝飾工程有限公司，住所海口市海秀大道順發新村。

　　法定代表人白永新，該公司總經理。

　　委托代理人劉家斌，男，1962年9月10日出生，漢族，該公司副總經理。

　　委托代理人徐建平，海南盈盛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洋浦國際海員飯店因與海南泰格新材料裝飾工程有限公司裝飾工程合同糾紛一案，不服海南省洋浦經濟開發區人民法院（1999）浦經初字第34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洋浦國際海員飯店委托代理人王丹、孫健，被上訴人海南泰格新材料裝飾工程有限公司委托代理人劉家斌、徐建平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認定：1997年12月12日被告與廣建海南公司簽訂了一份《裝修工程承包合同》，約定：由廣建海南公司以包工、包料、包工期的方式對洋浦國際海員飯店進行裝修，工程含稅造價預算以雙方共同審定的《單價工程報價表》為參考，工程竣工后，按全國統一裝修工程定額及海南省定額站發布的取費標準（沒有定額標準的按市場價計算）據實結算，材料按市場價計算，人工費按海南省定額加調差計取，綜合費按二級企業計取，計劃利潤及遠征費按國家有關規定計取，施工期限一百天。（自施工方進場之日起春節放假減十天）合同還約定：在被告資金未到位的情況下，由廣建海南公司墊資，直到全部工程完畢，如被告資金到位，則按工程進度支付工程款95％，留5％作保修費。工程完工后，由被告和廣建海南公司及受托單位共同驗收，工程質量及保修，依據《建設工程質量管理辦法》辦理，如一方違約給對方造成損失，應賠償損失，并支付工程造價5％的違約金。1997年12月20日廣建海南公司進場施工，合同履行中，被告資金不到位，不能按施工進度支付工程款，依合同約定本應由廣建海南公司墊資繼續施工，但廣建海南公司明確表示無能力墊付資金。在此情況下，原、被告及廣建海南公司三方于1998年5月7日簽訂一份《補充合同》，約定原告為被告的裝飾工程墊資并由原告與廣建海南公司共同承擔原合同與補充合同所規定的權利義務。此后，原告加入被告的裝修工程直至完工。該工程于1998年11月20日經洋浦經濟開發區質檢站驗收后，原、被告及廣建海南公司三方又于1998年12月9日簽訂了一份《退場紀要》約定：三方不再追究此前彼此違約行為，且從紀要簽訂之日起，原告承擔原合同、補充合同及退場紀要中廣建海南公司及原告兩方所有的權利和義務，廣建海南公司不再參與原、被告事宜。同時，《退場紀要》還約定工程設計費按工程決算造價總額的3％計取。由于竣工后原、被告雙方均未對該工程作正式結算，被告除了在施工過程陸續向廣建海南公司支付了243，9208．50元外，未再付任何款項。

　　訴訟中，經雙方當事人申請，原審法院委托海南省價格事務所對本案的裝修工程作了決算鑒定，該所分別于2000年4月6日和7月10日以二級企業和無資質等級兩種不同的取費標準作出了價格分別為286，0452．87元和260，2313．65元的鑒定結論。另原告于1998年9月14日注冊成立，經營

　　范圍為裝修工程、土石方、水電安裝工程等，但未取得裝飾施工資質等級證書。

　　原審認為：簽訂補充合同之時，原告尚未成立，未取得從事民事活動的主體資格，期間其所進行的民事行為均屬無效。據此，原告以尚未注冊成立的公司名義與被告和廣建海南公司簽訂補充合同的行為屬無效民事行為，不受法律保護。但原告與被告和廣建海南公司簽訂的《退場紀要》是在其成立以后所為的一種民事法律行為，此時，原告已取得了民事行為能力和民事權利能力，且《退場紀要》是原、被告和廣建海南公司意思表示一致的結果，其內容不違反有關法律的規定，應屬有效，受法律保護。該紀要約定：廣建海南公司將自己在本案中所享有的權利和承擔的義務全部轉讓給原告承受，因這種轉讓是在工程竣工并驗收后進行的，并未涉及工程的施工，非一般意義上的分包或轉包，而實際上是一種債權債務關系的轉移。這種轉讓并未違反我國有關的法律法規，應為有效，因此原告有權向被告主張權利。被告辯稱的原告不具備起訴被告主體資格的理由，沒有法律依據不予支持。關于取費標準，被告與廣建海南公司在裝修工程承包合同中明確約定結算按二級企業計取，而在此后簽訂的補充合同及退場紀要中對此約定并未作出更改，另外，原告雖未取得資質等級證書，但如前所述，原告并未取得實際參與施工的權利，而據本案所能認定的事實是裝飾工程的施工主體只有廣建海南公司，共同承包、分包或轉包的事實并未出現。原告雖依約取得合法的訴訟主體資格，但并不會因此而改變被告與廣建海南公司約定的取費標準，亦不能因原告未取得資質等級證書而改變該取費標準。同樣，在退場紀要中約定工程設計費按工程決算造價總額的3％計取，因該約定未違反有關法律法規，應予支持。被告未及時支付工程款，主要是工程決算遲遲不能作出。對此，原、被告均有責任，故原告認為被告違約要求支付違約金，不予支持。但被告作為建設單位，理應對此負主要責任，根據公平合理原則，被告應給予原告適當的經濟補償，至于被告提出退場紀要不真實的辯解，由于其無充分證據，不予采納。庭審中，被告提起反訴，由于原告沒有簽訂補充合同的資格且退場紀要中已明確不再追究此前彼此違約行為，故被告要求原告按補充合同和裝修工程承包合同約定支付罰款及違約金的請求，沒有法律依據，不予支持。被告反訴要求原告及廣建海南公司承擔合同約定的保修、返修義務。按退場紀要中約定：土建部分保修期一年，裝飾及安裝部分半年，保修期從工程驗收之日（1998年12月20日）計起。據此，保修期已過，被告請求無理，不予支持。被告還反訴要求原告修復或賠償因野蠻施工造成的原地面破壞，因該問題屬侵權損害賠償，與本案不屬同一法律關系，不屬本案審理范圍，對該項請求予以駁回。據此，依據《民法通則》第九十一條、《建筑安裝工程承包合同條例》第十三條第二款第一項、第五項，《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規定判決：1、被告償還原告工程款42，1244．37元（扣除已支付243，9208．50元）；2、被告向原告支付工程設計費85813元；3、賠償原告經濟損失21038元（按人民銀行規定的二年定期存款利率計，從1999年2月1日至2000年7月27日判決日止）；4、駁回原告其他訴訟請求；5、駁回被告反訴請求。受理費及鑒定費共45310元，原告承擔36248元，被告承擔9062元，反訴費11183元由被告承擔。

　　上訴人國際海員飯店上訴稱：1、原審法院認定的基本事實錯誤，廣建海南公司系他人冒名承攬工程，所采用的公章均系偽造；2、審判程序存在嚴重疏忽，應追加廣建海南公司為第三人而未追加；3、采用的鑒定報告不當；4、認定保修期已過，不承擔保修責任與事實不符。請求二審法院撤銷原審判決，駁回原告起訴。

　　被上訴人泰格新材料裝飾工程有限公司答辯稱：廣建海南公司真偽與被上訴人無關，退場紀要事實存在，其不因廣建海南公司的存在而存在，并不影響被上訴人與上訴人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上訴人應按退場紀要履行義務，并依約承擔90％違約責任。

　　經審理查明：1997年12月12日經辦人陳偉國冒用廣東省建筑裝飾集團公司海南公司（下稱廣建海南公司）的名義與洋浦國際海員飯店（下稱海員飯店）就該飯店裝修工程簽訂了一份《裝修工程承包合同》，合同里對工程質量、裝修標準及雙方的權利義務作了明確約定。1998年5月7日，陳偉國又以廣建海南公司的名義與海員飯店和海南泰格新材料裝飾工程有限公司（下稱泰格公司）就該工程承包問題簽訂了一份《補充合同》，主要約定：泰格公司愿意為該裝飾工程墊資并與廣建海南公司共同承擔原《裝修工程承包合同》與本補充合同所規定的權利義務。之后，泰格公司進場施工。1998年12月9日，鑒于該裝修工程竣工并通過驗收，上述三方就有關問題達成協議并形成《退場紀要》，規定：三方均不再追究此前彼此的違約行為；該紀要簽訂之日起，泰格公司承擔原合同、協議及本紀要中與廣建海南公司兩方所有的權利、義務，廣建海南公司不再參與其中；工程設計費按工程決算造價總額的3％計取；保修期從工程驗收日（98年12月20日）計起，土建部分一年，裝修及安裝部分半年；如有違約，違約方支付所欠工程款90％違約金給對方。《退場紀要》簽訂后，裝修工程交由海員飯店使用，期間除在施工過程海員飯店陸續向廣建海南公司支付工程款243，9208．50元外，未再付任何款項。

　　另查明：2000年9月1日廣建海南公司給洋浦稅務局出具一份“我公司沒有在洋浦承領過任何裝飾施工工程”的聲明，該公司還在海南日報刊登有關聲明事項。2000年11月27日海南省工商行政管理局出具一份“企業檔案資料”，該資料證實廣建海南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為張昌銳。在海南省工商行政管理局備案的廣建海南公司的公章印模與陳偉國使用的公章印模明顯不符。

　　本院認為：1997年12月12日，經辦人陳偉國冒用廣建海南公司的名義與上訴人海員飯店簽訂的《裝修工程承包合同》，以及1998年5月7日簽訂的《補充合同》，由于合同主體虛假，不合格，帶有明顯的欺詐性，故均應確認為無效合同。按照《經濟合同法》的規定：無效合同從訂立的時候起就沒有法律約束力。而對無效合同，根本不存在合同權利義務的轉讓問題，所以1998年12月9日由陳偉國以廣建海南公司的名義與上訴人及被上訴人簽訂的《退場紀要》也是無效的，不受法律保護。上訴人由于沒有及時提供相關證據，造成原審法院在沒有查清事實的基礎上認定《退場紀要》合法有效，并依據該《退場紀要》的約定判決，顯屬不當。而對導致合同以及《退場紀要》無效，上訴人和被上訴人雙方均有過錯。上訴人在與陳偉國簽訂承包合同時沒有對該人提供的廣建海南公司有關證件的真實性以及其主體資格等進行認真審查，對此應承擔無效合同的過錯責任。被上訴人在簽訂《補充合同》并墊資施工，以及此后簽訂《退場紀要》，同樣存在審查不嚴的問題。因此，對合同、退場紀要的無效亦應承擔相應的過錯責任。鑒于《裝修工程承包合同》、《補充合同》及《退場紀要》無效，所以本案不能依據合同或退場紀要的規定進行處理。原審法院按照第一份鑒定結論進行判決，支付工程款42，1244．37元并支付工程設計費85813元是錯誤的，應予撤銷。本案應當根據無效合同返還財產的處理原則進行處理。考慮到本案屬于裝修工程承包合同糾紛，該合同雖確認無效，但無法簡單的返還財產，因此，應當對完成的工程進行鑒定、評估，取得工作成果的一方當事人應按國家規定的價格和當時、當地同類勞務報酬標準計算，折價返還給對方，由此而造成的其他經濟損失，根據過錯責任承擔。而本案一審中評估單位按無資質等級的取費標準所作的第二份鑒定結論，因為剔除了第一份鑒定報告中的綜合管理費、計劃利潤的計取部分，更合乎本案的實際情況，更為公正合理，故該鑒定結論應作為判決的依據。另外，由于上訴人和被上訴人的過錯責任基本相當，所以對無效合同造成的其他經濟損失由雙方各自承擔。原審判決部分事實不清，適用法律錯誤，應予糾正。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經濟合同法》第十六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二）、（三）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維持海南省洋浦經濟開發區人民法院（1999）浦經初字第34號民事判決第四、五項。

　　二、撤銷海南省洋浦經濟開發區人民法院（1999）浦經初字第34號民事判決第一、二、三項。

　　三、改判上訴人償還被上訴人工程款16，3105．15元（扣除已付243，9208．50元），并賠償經濟損失（按一年同期貸款利率，從1999年2月1日起至二審判決之日止計算）。

　　上述款項，應在本判決生效之日十天內給付，若逾期給付，則按中國人民銀行規定的同期流動資金貸款利率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一、二審案件受理費，本訴部分共45020元，由上訴人承擔4502元，被上訴人承擔40518元；反訴費11183元，由上訴人全部承擔。鑒定費23800元由上訴人承擔2280元，被上訴人承擔20520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孟　勵

　　審　判　員　楊　挺

　　審　判　員　羊茂明

　　二○○○年十二月八日

　　書　記　員　裴　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