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5）滬二中民二（民）再終字第5號

　　抗訴機關上海市人民檢察院。

　　原審上訴人（一審原告）浙江省東陽市第二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住所地浙江省東陽市吳寧西路55號。

　　法定代表人陳春雷，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江新，上海市光明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被上訴人（一審被告）上海海韻實業有限公司，住所地上海市嘉定區大治西路558號。

　　法定代表人戴建華，總經理。

　　原審被上訴人（一審被告）上海大康紙品印刷廠，住所地上海市寶山區廟行鎮康家村。

　　法定代表人張水田，廠長。

　　委托代理人袁瑞康，上海市致真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上訴人浙江省東陽市第二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東陽二建）與原審被上訴人上海海韻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海韻公司）及上海大康紙品印刷廠（以下簡稱大康紙品）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一案，上海市寶山區人民法院于2003年2月18日作出（2002）寶民三（民）初字第842號民事判決。東陽二建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03年5月22日作出（2003）滬二中民二（民）終字第444號民事判決，該判決已經發生法律效力。2004年11月1 日，上海市人民檢察院作出滬檢民行抗字（2004）23號民事抗訴書，向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提起抗訴。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于2004年11月24日以（2004）滬高民一（民）抗字第19號案件移送函，將本案交由本院審理。本院于2004年12月20日作出（2004）滬二中民二（民）抗字第5號民事裁定：中止原判決執行，本案由本院另行組成合議庭進行再審。2005年10月10日，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東陽二建委托代理人江新，大康紙品委托代理人袁瑞康到庭參加訴訟，海韻公司經本院傳票傳喚未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一審法院經審理查明，1998年6 月1日，大康紙品取得系爭工程建設用地批準書。1998年7月，東陽二建與大康紙品、上海南珠經濟貿易發展公司閘北分公司（以下簡稱南珠閘北分公司）簽訂了工程承包合同，約定由東陽二建對南珠娛樂城工程進行施工，工程總價為300萬元，工期自1998年8月20日至1998年11月20日止等。1998年 8月15日，東陽二建與大康紙品、南珠閘北分公司又簽訂了補充協議，闡明南珠娛樂城系南珠閘北分公司在大康紙品的投資建設項目，由南珠閘北分公司投資，大康紙品僅負責代辦有關手續，不承擔任何經濟責任，為方便該建設項目的順利進行，大康紙品仍列為承包合同的當事人之一，但大康紙品在該合同中既不享受權利，也不承擔經濟義務，在工程進行過程中或工程結束后所發生的有關工程的債權債務均與大康紙品無關，大康紙品不承擔付款義務。2000年11月22日，甲方 （海韻公司、大康紙品）與乙方（東陽二建）簽訂了協議書，約定東陽二建與南珠閘北分公司簽訂的南珠娛樂城工程合同由海韻公司履行，并承擔該工程的債務，經雙方核定工程總造價為110萬元。協議還約定，甲方在合同簽字后即支付工程款20萬元，余款90萬元在4個月內付清，甲方如未能按期付清，則應支付百分之二的違約金；同時乙方有權將南珠娛樂城進行拍賣，如到時甲方已先將南珠娛樂城抵押給其他單位，則乙方有權追索甲方股東的私有財產并進行拍賣。合同簽訂后，海韻公司于2000年11月24日支付東陽二建工程款20萬元，余款90萬元經東陽二建多次催討未果。

　　原一審法院另查明，海韻公司由上海南珠經濟貿易發展公司與上海僑商國際貿易有限公司共同出資組建。

　　在原一審法院審理過程中，東陽二建提出財產保全申請，要求凍結海韻公司或大康紙品銀行存款124萬元或查封等價財產。原一審法院作出了民事裁定，依法凍結大康紙品銀行存款124萬元（已凍結69，994.79元）。

　　原一審法院審理后認為，東陽二建與大康紙品及南珠閘北分公司簽訂的工程承包合同、補充協議以及東陽二建與海韻公司、大康紙品于2000年11月22日簽訂的協議書，是各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應認定合法有效。海韻公司雖然不是合同當事人，但其自愿向東陽二建承諾履行南珠閘北分公司債務的行為，不違反法律規定，海韻公司應按照約定履行自己的義務。現東陽二建要求海韻公司支付工程款90萬元，依法應予支持。東陽二建以約定違約金過低為由，要求調整違約金，鑒于各方約定的違約金已低于銀行同期貸款利率，給東陽二建造成了損失，且海韻公司也表示同意這一事實，東陽二建要求海韻公司賠償利息損失的請求，符合法律規定，應予準許。1998年8月15日，東陽二建與大康紙品及南珠閘北分公司訂立的補充協議明確，大康紙品作為土地所有權人僅承擔出具有關手續的責任，不承擔東陽二建與南珠閘北分公司之間因該工程所產生的債務，故系爭工程的合同當事人應當認定為東陽二建與南珠閘北分公司。2000年11月22日協議書第一條亦明確系爭工程的債務由海韻公司承擔，雖然大康紙品在該協議書的甲方項下蓋章，但根據該協議書，并不能得出大康紙品愿意承擔東陽二建與海韻公司之間的債務的結論。東陽二建認為該協議書已經對原來的協議作了變更的主張缺乏相關依據，本院不能采信。東陽二建認為大康紙品作為系爭工程的所有人，應承擔連帶清償責任的主張，不符合合同的相對性原理，物權的所有人并無無條件承擔因該物所生的債務的義務。故對東陽二建要求大康紙品承擔連帶責任的請求，不予支持。據此判決：一、海韻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支付東陽二建工程款90萬元，并支付利息（按照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自2001年4月1日起，至2002年 12月31日止）；二、東陽二建其他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

　　原一審法院判決后，東陽二建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稱，大康紙品對2000年11 月22日協議內容的明確承諾并蓋章確認，應視為對1998年8月15日協議內容變更，是一種新的承諾，故大康紙品應該承擔連帶清償責任，并要求海韻公司支付逾期利息至判決生效時止或付清之日止。大康紙品則要求維持原判。海韻公司未到庭發表意見。

　　原二審法院經審理認為，東陽二建與大康紙品及南珠閘北分公司簽訂的工程承包合同、補充協議以及東陽二建、海韻公司、大康紙品于2000年11月22日簽訂的協議書，均系各方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合法有效。1998年8月15日東陽二建與大康紙品及南珠閘北分公司訂立的補充協議明確，大康紙品作為土地所有權人僅承擔出具有關手續的責任，不承擔東陽二建與南珠閘北分公司之間因該工程所生的債務，故系爭工程的合同當事人應當認定為東陽二建與南珠閘北分公司。海韻公司雖然不是合同當事人，但在2000年11 月22日協議書中，其自愿向東陽二建承諾履行南珠閘北分公司債務的行為，不違反法律規定，海韻公司應按照約定履行自己的義務。雖然大康紙品在該協議書的 “甲方”項下蓋章，但在該協議書中的第一條中也明確由海韻公司承擔工程債務，結合在原工程合同中關于大康紙品不享有權利，不承擔義務的約定，并不能得出大康紙品愿意承擔東陽二建與海韻公司之間的債務的結論。東陽二建上訴認為2000年11月22日協議書已經對原來的協議作了變更的主張缺乏相關依據，其要求大康紙品承擔連帶清償責任的上訴請求，本院不予支持。鑒于東陽二建在原一審中未對支付逾期利息計算至判決生效時止或付清之日止作出明確的訴請，故對這一上訴請求，亦不予支持。原一審法院所作判決并無不當，應予維持。據此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上海市人民檢察院抗訴認為，東陽二建與大康紙品及南珠閘北分公司簽訂的工程承包合同、補充協議以及東陽二建、海韻公司、大康紙品簽訂的協議書，均是各方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原終審判決確認合法有效并無不當。根據1998年8月15日東陽二建與大康紙品及南珠閘北分公司訂立的補充協議，大康紙品不承擔東陽二建與南珠閘北分公司之間因該工程所生之債務。但在協議履行過程中，工程因故中斷，后因南珠閘北分公司原因，由海韻公司接盤該項目并提出轉標。2000年11月22日海韻公司與東陽二建就終止原《工程承包合同》及東陽二建已完成工程部分結算問題達成協議，此與雙方前兩個協議既有聯系，又相對獨立。在該《協議書》中，海運公司與大康紙品作為共同甲方，自愿向東陽二建承諾履行南珠閘北分公司債務，雙方核定東陽二建施工部分最終造價為110萬元，甲方分兩次付清，并約定“甲方如未能按期付清，則應支付百分之二的違約金，同時乙方有權將南珠娛樂城進行拍賣，如果到時甲方已先將南珠娛樂城抵押給其他單位，則乙方有權追索甲方股東的私有財產并進行拍賣”，這是協議雙方為保證債務履行所作的真實意思表示。大康紙品作為南珠娛樂城的物權所有人和施工工程的實際受益人，在該協議書甲方項下蓋章的行為，應是其自愿為海韻公司承擔債務的意思表示，在海韻公司不能履行支付90萬元工程款義務的情況下，承擔連帶清償責任。現大康紙品不顧此協議的承諾，主張不承擔還款義務，有違誠信原則。原終審判決認為大康紙品雖在該協議書的甲方項下蓋章，但依據有關情況并不能得出大康紙品愿意承擔東陽二建與海韻公司之間的債務結論，缺乏依據，對東陽二建要求大康紙品承擔連帶責任請求不予支持，適用法律明顯有誤。

　　再審中東陽二建訴稱：大康紙品在本案中處于建設方和發包方的法律地位，是涉案工程的所有權人和工程實際受益人，其在2000年11月22日協議書中蓋章，表明其確認協議書上的所有條款，該協議是三方就轉標事宜達成的一份新合同，對大康紙品具有法律約束力，無論從涉案的工程承包合同的法律關系上看，還是從大康紙品在協議書上對合同債務償付的承諾而言，其均應對海韻公司的債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大康紙品則辯稱：2000年11月22日協議書中已寫明由海韻公司承擔系爭工程的債務；1998年8月15日補充協議，更是明確系爭工程進行中或結束后所發生的有關工程的債權債務均與大康紙品無關，大康紙品不承擔付款義務。故要求維持原一、二審的判決。

　　海韻公司未到庭應訴答辯。

　　經再審查明：原判查明的事實屬實應予確認。

　　另查：大康紙品系本市寶山區廟行鎮康家村村辦企業。1997年10月1日大康紙品（甲方）與上海南珠經濟貿易發展公司（乙方）簽訂房屋租賃合同一份，約定甲方將座落在本市共康路694號建筑面積1000平方米的沿街單層鋼渾框架結構的廠房出租給乙方，建成上海南珠娛樂總匯（暫定名），租賃期從1997年 10月1日至2007年9月30日，甲方在能提供規劃局批準的改建合法手續前提下，同意乙方將原房拆除，但是甲方為乙方辦理改建手續的一切費用均由乙方承擔，由乙方設計建造二層結構的房屋，有關建房的一切費用（包括輔助設施等）由乙方承擔，改建完成后，甲方仍按1000平方米計收房租至本約自行終止。終止后所建房屋歸甲方所有，在不破壞房屋結構的前提下，乙方可將拆除部分帶走。該合同同時對租金的支付、違約責任、免責條件、爭議解決的方式等內容作了約定。

　　1998年6月上述工程由大康紙品取得建設用地批準書，由南珠閘北分公司投資建設。

　　2000年11月22日，海韻公司、大康紙品與東陽二建簽訂協議書后，各方當事人均未對其中第四條約定所涉及的抵押、拍賣事宜進行過進一步協商與處理。

　　另查：海韻公司系有限責任公司，因未在法定期限內年檢已于2003年8月15日被相關工商管理部門吊銷企業法人營業執照。該公司的出資單位上海僑商國際貿易有限公司、上海南珠經濟貿易發展有限公司分別于2000年11月22日、2001年11月15日被相關工商管理部門吊銷企業法人營業執照。

　　目前，系爭工程完工后的房地產權利人登記為大康紙品。

　　海韻公司被吊銷企業法人營業執照后，實際處于無人經營狀態，再審訴訟中系以公告方式送達相關訴訟文書。

　　本院認為：東陽二建與大康紙品及南珠閘北分公司簽訂的工程承包合同、補充協議以及東陽二建、海韻公司、大康紙品簽訂的協議書，均是各方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因各方當事人對原判決判令海韻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支付東陽二建工程款90萬元并支付以該款按照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自2001年4月1日起計算至2002年12月31日止的利息均無異議，本院再審對此予以維持。本案現爭議的核心焦點為：大康紙品應否對海韻公司支付東陽二建的款項承擔連帶清償責任。本院認為，由于大康紙品與海韻公司均在2000年11月22日協議書“甲方”項下蓋章，且該協議書中第四條約定“甲方如未能按期付清，則應支付百分之二的違約金，同時乙方有權將南珠娛樂城進行拍賣，如果到時甲方已先將南珠娛樂城抵押給其他單位，則乙方有權追索甲方股東的私有財產并進行拍賣”。此間大康紙品作為“甲方”中的一方承擔系爭債務的意思表示明確。結合考慮到本案中大康紙品是工程完工后相關房地產權利人，且系施工工程的實際受益人，海韻公司欠付東陽二建的又是工程款，故可判決其承擔海韻公司所欠債務的相應連帶責任。鑒于本案中東陽二建與海韻公司、大康紙品均未就2000年11月22日協議書第四條約定有過進一步的協商與處理，對此東陽二建自身也應對由此產生的法律后果承擔相應責任，故大康紙品應在海韻公司欠付東陽二建90萬元款項的范圍內承擔連帶責任。原判決對東陽二建訴請大康紙品對海韻公司所負債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不予支持不當，依法應予糾正。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二）項、第一百八十四條之規定，經本院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判決如下：

　　撤銷本院（2003）滬二中民二（民）終字第444號民事判決及上海市寶山區人民法院（2002）寶民三（民）初字第842號民事判決第二項；

　　維持上海市寶山區人民法院（2002）寶民三（民）初字第842號民事判決第一項；

　　上海大康紙品印刷廠對上海海韻實業有限公司支付浙江省東陽市第二建筑工程有限公司90萬元錢款債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本案一審案件受理費15077元、財產保全費6720元由上海海韻實業有限公司負擔，二審案件受理費15077元由浙江省東陽市第二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負擔7538.50元，上海大康紙品印刷廠負擔7538.50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潘明華

　　審 判 員 ?陳金臺

　　代理審判員 ?陳 櫻

　　二○○六年三月六日

　　書 記 員 ?蔣 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