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抗訴機關：廣東省人民檢察院。

　　原審被上訴人（一審被告）：黃錫華，男，（略）。

　　原審上訴人（一審原告）：佛山市禪城區公路局。住所：佛山市佛山大道北路3號。

　　法定代表人：阮偉長，局長。

　　委托代理人：謝紅波，廣東華法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荀晟，廣東華法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被上訴人（一審被告）：王祥，男，（略）。

　　原審被上訴人（一審原告）：王志勇，男，（略）。

　　黃錫華與佛山市禪城區公路局（以下簡稱城區公路局）、王祥、王志勇追償交通事故代墊款糾紛一案，本院于2002年6月25日作出的（2002）佛中法民終字第396號民事判決已發生法律效力。黃錫華不服該判決，向佛山市人民檢察院提出申訴。廣東省人民檢察院于2004年7月5日向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民事抗訴，同年8月16日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指令本院對此案進行再審。本院另行組成合議庭，于2005年1月10日公開開庭審理了此案。黃錫華，城區公路局的委托代理人謝紅波、茍晟到庭參加了訴訟。王祥、王志勇經公告傳喚未到庭參加訴訟，本院作缺席審理。佛山市人民檢察院檢察員余曉華、曾宇輝代表抗訴機關出庭支持抗訴。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經再審查明：2000年1月1日10時，王祥駕駛車牌為粵E·03247傾卸大貨車沿順德區百安公路從杏壇往倫教方向行駛，當行駛至勒流鎮百丈大橋以北斜坡路段時，遇李帶本駕駛的E·SX431號牌兩輪摩托車從倫教往杏壇方向順行在大型車道上，傾卸大貨車與兩輪摩車發生碰撞后，傾卸大貨車車頭再撞上大橋西側橋欄，造成李帶本受傷，兩車及橋欄均不同程度損壞的交通事故。經順德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隊認定，王祥負事故的全部責任。事故發生后，城區公路局支付李帶本醫療費39753元，并向交警部門支付事故保證金10000元。

　　另查：肇事大貨車系城區公路局于1994年11月4日向楊潤朗購買，購買后該車一直登記為城區公路局所有。城區公路局曾將該車輛轉讓給朱國強，朱國強于1997年1月31日將該車輛轉讓給黃錫華。1997年2月1日城區公路局以工會委員會的名義與黃錫華簽訂《代管車輛協議》，約定：黃錫華將該車輛掛靠城區公路局入戶；城區公路局負責繳納車輛的公路規費，黃錫華負責繳納車輛的其他費用；黃錫華每月向城區公路局交付每臺車管理費700元；黃錫華需要轉讓車輛，應通知城區公路局，并辦理過戶手續。該協議簽訂后，黃錫華如約繳納了1997年2月至4月共3個月的管理費。因該車證件不全無法辦理過戶手續，雙方發生糾紛，黃錫華未繼續繳交管理費。1997年8月20日，黃錫華將肇事的大貨車作價2.1萬元的價格賣給王志勇。雙方約定1997年8月 20日起車輛的一切費用及安全由王志勇負責。此后，王志勇并未向城區公路局繳交管理費。王志勇將該車輛交給王祥駕駛時，發生了前述交通事故。

　　一審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王祥駕駛粵E·03247傾卸大貨車致他人受傷，經交警部門認定負事故全部責任，被告王祥應承擔賠償責任，該車輛的所有人原告代其墊付了傷者的醫藥費及事故保證金合共49753.79元，該款應由被告王祥償還給原告，被告黃錫華將車輛賣給被告王志勇，王志勇為該車輛的最后一次買賣關系的承受人，是該車輛的實際支配人，故對被告王祥償還款項亦負有墊付責任。被告黃錫華是粵E·03247傾卸大貨車車輛轉讓、買賣過程中的一人，該車輛實際支配人已發生轉移，原告請求判令被告黃錫華清償代墊款項，缺乏法律依據，不予采納。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三十條、《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第三十一條的規定，判決：一、被告王祥于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向原告清償墊付款49735元。逾期履行則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利息；二、被告王志勇對上述款項承擔墊付責任；三、駁回原告對被告黃錫華的訴訟請求。受理費2000元，由被告王祥、王志勇共同承擔。

　　本院經二審審理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零七條規定，當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義務或者履行合同義務不符合約定的，應當承擔繼續履行、補救措施或者賠償損失等違約責任。上訴人城區公路局與被上訴人黃錫華在雙方簽訂的《代管車輛協議》中約定，被上訴人如需要轉讓車輛，應立即通知上訴人，并辦理過戶手續。現被上訴人黃錫華將粵E·03247傾卸大貨車轉讓給王志勇，按照上訴人與被上訴人的約定，被上訴人應履行告知義務并辦理車輛的過戶手續。被上訴人未能提供證據證明其已履行告知義務，而且其作為當時車輛的實際支配人在車輛未辦理過戶手續的情況下將車輛轉讓給王志勇實際支配，因此被上訴人黃錫華的行為違反了《代管車輛協議》的約定，已構成違約，根據上述法律規定，被上訴人應承擔違約責任。上訴人是基于被上訴人違反《代管車輛協議》的約定而要求被上訴人承擔違約責任，故被上訴人黃錫華應承擔返還墊付款的責任。被上訴人黃錫華承擔清償墊付款責任后，可以向車輛的實際支配人王志勇追償。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但適用法律錯誤，處理欠當，予以糾正。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二）項的規定，判決：一、撤銷廣東省佛山市城區人民法院（2000）佛城法債字第458號民事判決；二、被上訴人黃錫華應于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向上訴人佛山市禪城區公路局清償墊付款49753元。逾期履行則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借款利率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利息。一審受理費2000元，二審受理費2000元，均由被上訴人黃錫華承擔。

　　廣東省人民檢察院根據黃錫華的抗訴申請，以粵檢民抗字（2004）第388號抗訴書向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對本院（2002）佛中法民終字第396號民事判決提出抗訴。抗訴書認為：原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實體處理顯失公正。首先，黃錫華與城區公路局簽訂的《代管車輛協議》違反國家法律法規的規定，當屬無效。終審據此作出判決，適用法律錯誤。根據《廣東省公路養路費征收管理實施細則》第十二條第二款規定：“免征、減征的車輛，如改變使用單位、使用性質，超出本章規定的免征、減征范圍，均應按規定繳納養路費”，第十九條規定：“車輛買賣、轉讓、過戶、報停、報廢及調駐，繳費義務人必須在規定期限內到車籍地公路規費征稽機構辦理相關手續”。城區公路局作為養路費征稽機構，在清楚該機動車在1997年1月轉讓給黃錫華之后，已改變使用單位、使用性質、超出免征、減征的范圍，且清楚該機車轉讓后應履行繳費義務的情況下，為了本單位謀取利益，不辦理車輛的過戶手續，收取他人管理費，使該機動車繼續減免繳交公路養路費。可見，黃錫華與城區公路局簽訂的協議違反了上述法規，亦明顯損害了國家利益。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惡意串通，損害國家、集體或者第三人利益的合同無效”的規定，應認定黃錫華與城區公路局雙方所簽訂的《代管車輛協議》無效。其次，我國實行機動車登記制度，本案的肇事車輛自1994年由楊潤朗過戶給城區公路局，后雖經過多次轉讓，但都沒有及時辦理過戶手續，因此，至事故發生時該車應屬城區公路局所有。根據1992年國務院第89號令《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第三十一條的規定：“承擔賠償責任的機動車駕駛員暫時無力賠償的，由駕駛員所在單位或者機動車的所有人負責墊付…… 駕駛員所在單位或者機動車的所有人賠償損失后，可以向駕駛員追償部分或者全部費用。”因此，城區公路局作為肇事機動車的所有人，應承擔墊付的責任，其賠償損失后，可以向王志勇、王祥追償。黃錫華既不是車主，也不是實際支配人和肇事司機，不應承擔賠償責任。終審判令黃錫華承擔墊付責任，實體處理顯失公正。

　　本院再審認為：本案爭議的焦點是黃錫華是否應當承擔交通事故清償墊付的責任，即黃錫華有無承擔墊付賠償款的法定義務或約定義務。首先，黃錫華無承擔該交通事故賠償墊付款的法定義務。最高人民法院在[2001]民一他字第32號《關于連環購車未辦理過戶手續，原車主是否對機動車發生交通事故致人損害承擔責任的請示的批復》中答復：連環購車未辦理過戶手續，因車輛已經交付，原車主既不能支配該車的營運，也不能從該車的營運中獲得利益，故原車主不應對機動車發生交通事故致人損害承擔責任。本案中，粵E·03247傾卸大貨車自1997年8月20日轉讓給王志勇后，即由王志勇實際支配。黃錫華既非該車的法定所有人，又非該車的實際支配人，也未從該車的實際運營中獲益，故不是該交通事故責任的法定義務人，不應承擔交通事故的損害賠償墊付責任。其次，黃錫華也不應承擔《代管車輛協議》約定的意外事故賠償義務。城區公路局與黃錫華簽訂《代管車輛協議》，不僅違反了車輛改變使用單位、使用性質應履行繳納公路養路費的規定，而且其以掛靠方式使轉賣給他人的車輛繼續享受減免養路費待遇，實質上是為獲取單位利益而損害國家利益，該協議簽訂實際屬于以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依法應為無效，自始即不具有法律約束力。故城區公路局以協議約定的轉賣通知義務為由要求黃錫華承擔損害賠償責任無理，不應支持。原審對代管車輛協議的性質認定不當致使判決失當，應予糾正。抗訴機關抗訴理由充分，應予支持。據此，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八十四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維持廣東省佛山市城區人民法院（2000）佛城法債初字第458號民事判決；

　　二、撤銷本院（2002）佛中法民終字第396號民事判決。

　　一審受理費2000元，二審受理費2000元，共計4000元，由王祥、王志勇共同承擔。（該款城區公路局已預交，由王祥、王志勇清償墊付款時一并逕付給城區公路局，本院不另作收退）。

　　審　判　長　　李少鋒

　　代理審判員　　焦　艷

　　代理審判員　　黃　維

　　二○○五年一月二十八日

　　書　記　員　　黃志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