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1）藏經初字第6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北京阿貝斯廣告有限責任公司。

　　法定代表人 汪永齊，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 金覺明，北京市求實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 王良鋼，北京市求實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中國農業銀行西藏自治分行。

　　法定代表人 朱平，分行行長。

　　委托代理人 央金，西藏恒豐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中國人民銀行拉薩中心支行。

　　法定代表人 李虎，支行行長。

　　委托代理人 央金，西藏恒豐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北京阿貝斯廣告有限責任公司（下稱阿貝斯公司）因匯款糾紛一案，不服拉薩市中級人民法院（2001）拉經初字第8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上訴人阿貝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汪永齊及委托代理人金覺明、王良鋼，被上訴人中國農業銀行西藏自治區分行（下稱農行區分行）、中國人民銀行拉薩中心支行（下稱人行中心支行）的委托代理人央金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經審理查明：1996年8月15日，阿貝斯公司委托中國工商銀行北京東城支行和平里分理處電匯100萬元至西藏自治區拉薩市工商銀行，收款人是阿貝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汪永齊。1996年8月16日，中國工商銀行北京東城支行和平里分理處委托中國人民銀行北京市分行將100萬元匯入人行中心支行。人行中心支行作為管理行因無解付職能，又將款轉入農行區分行。1996年9月12日，西藏自治區檢察院反貪局下屬公司西藏天龍工貿有限公司（現已注銷）給農行區分行發函要求將100萬元匯款轉入該公司帳上。農行區分行根據該函及自治區檢察院反貪局副局長郭昌鑫（郭永強）的請求以及阿貝斯公司法定代表人汪永齊的身份證復印件，將阿貝斯公司該100萬元匯款于1996年9月12日轉入西藏天龍公司，后稱已被阿貝斯公司股東孫曉楓支取。1996年9月16日，人行中心支行通知北京分行100萬元已入帳并憑收款人身份證取走。

　　另查明，阿貝斯公司法定代表人汪永齊到拉薩取款時發現拉薩并無工商行，即返京。阿貝斯公司于1998年8月12日向北京市東城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工行賠償100萬元匯款損失，北京市東城區法院以工行無過錯為由判決駁回阿貝斯公司的訴訟請求。阿貝斯公司不服向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于1999年6月15日作出終審判決：維持原判。2001年4月9日，阿貝斯公司就此匯兌糾紛向拉薩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訴訟，要求人行中心支行、農行區分行承擔責任。

　　原審法院審理認為：阿貝斯公司與農行區分行、人行中心支行的委托匯款關系符合法律規定，應屬有效。人行中心支行作為西藏銀行的管理行在不具備具體支付職能情況下將阿貝斯公司匯款依職權轉給農行區分行支付并未違反法律規定。農行區分行雖未嚴格審查有效證件就將阿貝斯公司匯款轉入西藏天龍工貿有限公司帳上并由孫曉楓提取，但因證人證言證實農行區分行行為并未違反取款人汪永齊當時的本意，阿貝斯公司匯款仍由其公司成員控制，未給其造成損失，故阿貝斯公司對農行區分行請求賠償損失的主張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阿貝斯公司1996年返京后就知道匯款已從農行區分行處提取，直至2001年提起訴訟，其訴訟時效已過，阿貝斯公司的訴訟請求本院不再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三十五條規定，遂判決：駁回阿貝斯公司訴訟請求。

　　阿貝斯公司不服一審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請求：（一）撤銷拉薩市中級人民法院（2001）拉經初字第8號民事判決書；（二）判令兩被上訴人賠償上訴人 100萬元及利息；（三）判令兩被上訴人承擔涉及本案的訴訟費和律師代理費。主要事實和理由是，一、人行中心支行作為工商銀行辦理藏匯往來帳務核算的管轄行，在西藏沒有工商銀行且本行又沒有解付職能的情況下，便將100萬元匯款轉入了農行。其過錯在于，既未通知匯出行又未通知收款人或將匯款退回匯出行，致使收款人無法提取其匯款。農行區分行的解付，違反了《票據法》、《支付結算辦法》和中國人民銀行《關于加強會計結算管理，保障銀行資金安全的通知》，屬違法解付，應當承擔賠償責任；二、一審判決采信的證人證言，其證人與上訴人有現實的利害沖突，其證言無其他證據印證，不能成為本案的定案依據；三、關于本案的訴訟時效，上訴人阿貝斯公司認為，本案的訴訟時效并未超過。首先，阿貝斯公司知道自身權利是被本案兩被告侵害的時間是1999年6月15日，即北京市第二中院作出終審判決時間，時至本案立案，并未超過2年。其次，拉薩沒有工商行，上訴人阿貝斯公司是在北京二中院終審判決下達才知道是誰侵犯了自身的合法權益。第三，阿貝斯公司在2年訴訟時效內起訴了匯出行工行北京市東城分行，發生了訴訟時效中斷和重新計算的法定理由。重新計算的起點是1999年6月15日之次日，到本案起訴，并未超過2年訴訟時效。

　　被上訴人人行中心支行辯稱，（一）人行中心支行作為管理行且在不具有解付職能的情況下將100萬元匯款轉給農行區分行，并未違反有關法律規定，不應承擔賠償責任；（二）阿貝斯公司的起訴已超過訴訟時效。根據阿貝斯公司在起訴狀中所述事實即“在1996年8月份當汪永齊返回北京，得知該款已被他人從農行區分行冒領”，此時阿貝斯公司已明知被上訴人侵犯了自己的權利，但時至2001年3月23日，阿貝斯公司才向被上訴人提起訴訟。且阿貝斯公司在北京東城區法院起訴時，已超過2年訴訟時效，在訴訟中要求追加農行區分行為被告，未要求追加人行中心支行為被告，故不存在時效中斷的問題；（三）農行區分行解付100萬元匯款是根據孫曉楓及西藏天龍工貿公司的要求解付的，而本案的實體結果與西藏天龍公司有直接的利益關系。所以，依據《民事訴訟法》的有關規定，應追加西藏自治區人民檢察院為本案第三人參加訴訟。

　　農行區分行辯稱，（一）農行區分行對100萬元是依據西藏天龍工貿公司有限公司的函以及汪永齊口頭授權委托人孫曉楓的請求、汪永齊的身份證復印件解付的，農行區分行無過錯責任。且該100萬元作為投資款被阿貝斯公司的股東領取，對取款人有無授權、有無支配權的問題，答辯人已在一審中向法庭提交了有關證據及證人證言。阿貝斯公司也未向法庭提交反證推翻答辯人證明的事實；（二）本案的訴訟時效已過；（三）答辯人要求追加西藏自治人民檢察院為本案第三人。

　　本院認為，阿貝斯公司委托北京工行匯款合法有效，各相關銀行應當依法解付。人行中心支行作為管理行在無解付職能情況下將款轉至農行區分行，雖有疑問，但符合西藏的特殊情況。因其未對匯款人指定的收款人進行變更，轉入的也是與工行執行同一結算制度的國家商業銀行，故不增加匯款的任何風險，該款項后來在農行區分行被他人領取，與人行的轉匯行為沒有因果關系，所以人行中心支行對此不承擔責任。100萬元的最后解付行是農行區分行，該行的義務是嚴格按照銀行的匯兌制度和當事人的指令解付給收款人，銀行沒有權利和義務去了解匯款人或收款人的意圖并代替當事人完成投資行為。本院認為，農行是否有責任應當依據銀行結算支付制度加以衡量，在本案中，天龍公司的函不能成立阿貝斯公司重新指定了收款人的法律事實，汪永齊的身份證復印件不能成立汪永齊委托孫曉楓代為取款的授權事實，銀行也不能將解付行為建立在對郭永強（郭昌鑫）身份的信任上，所以，農行區分行的解付嚴重違規，過錯是明顯的，現有證據表明，它導致了該款被冒領，使阿貝斯公司失去了對款項的控制，因此農行應當承擔賠償責任。現有證據尚不足以證明農行區分行將款解付給天龍公司和孫曉楓符合阿貝斯公司的意愿，農行區分行可以繼續收集證據，尋求以不當得利法律關系另行彌補的途徑。關于本案的訴訟時效，本院認為，阿貝斯公司基于對與北京工行存在委托匯款合同關系的認識，當兌付不能實現時向匯出行索賠，要求其先行承擔一切責任，是有法理可以探討的，是可以理解的，法律不應苛求原告有如此高度的法律判斷力以至于主張權利時選擇的必須是完全適格的被告，阿貝斯公司向北京東城區法院提起訴訟足以表明其行使權利的意志，所以，北京二中院的終審判決下達之日（1999年6月15日）或更后幾日應當視為阿貝斯公司知道或應當知道自己權利被農行區分行侵害的訴訟時效的起算點，從該起算點到阿貝斯公司向拉薩市中級法院起訴（2001年4月9 日），沒有超過兩年，故其實體權利有權通過訴訟獲得保護。對于農行區分行應承擔的賠償額，本院認為首先是100萬元的匯款，其次是滯納金。滯納金應自阿貝斯公司向農行區分行主張權利時開始計算（即2001年4月11日農行區分行收到阿貝斯公司起訴狀的時間），其理由是根據銀行結算辦法，匯兌款項只設臨時帳戶，不作為普通存款對待，不計利息，付完為止，所以之前不存在利息的計算。關于阿貝斯公司要求被上訴人承擔本案訴訟的差旅費、代理費的請求，目前尚無相關的法律制度，但本院認為該主張對于異地訴訟具有合理性，可以酌情保護。現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三項，《銀行結算辦法》第九條第一款、第二款、第十七條第一款第六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拉薩市中級人民法院（2001）拉經初字第8號民事判決；

　　二、農行區分行向阿貝斯公司支付100萬元匯款；

　　三、農行區分行向阿貝斯公司支付100萬元自2001年4月11日至11月16日的滯納金45150.00元（按每日萬分之一計）；

　　四、農行區分行向阿貝斯公司補償訴訟差旅費、代理費10000.00元；

　　五、駁回阿貝斯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

　　以上款項應自收到本判決之日起十五日內支付完畢。

　　本案一、二審訴訟費共計30020.00元，由阿貝斯公司承擔15310.2元，農行區分行承擔14709.8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譚林波

　　代理審判員 索娜吉

　　代理審判員 趙桂英

　　二00一年十一月十六日

　　書記員 達瓦次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