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旅游有限公司等訴廣州飛龍生物科技開發有限公司借款合同糾紛一案

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0）粵高法經二初字第12號


原告（反訴被告）：珠江旅游有限公司。住所地：香港九龍尖沙咀廣東道122-126號中港中心4字樓。
法定代表人：邱志華，執行董事。
訴訟代理人：梁山、涂宏望，均為廣州經綸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告（反訴被告）：番港客貨運輸聯營有限公司。住所地：廣東省番禺市蓮花山港。
法定代表人：黎志江，總經理。
訴訟代理人：梁山、涂宏望，均為廣州經綸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告（反訴原告）：廣州飛龍生物科技開發有限公司。住所地：廣東省番禺市大石鎮飄峰山。
法定代表人：錢龍飛，董事長。

原告珠江旅游有限公司（下稱珠江公司）、番港客貨運輸聯營有限公司（下稱番港公司）訴被告廣州飛龍生物科技開發有限公司（下稱飛龍公司）借款合同糾紛一案，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進行了審理。原告的訴訟代理人梁山、涂宏望到庭參加訴訟，而被告飛龍公司下落不明，沒有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告珠江公司、番港公司訴稱：1993年9月3日，兩原告與飛龍公司簽訂一份《合同》，該合同第五條規定，兩原告提供資金港幣5000萬元給飛龍公司建設"飛龍世界"娛樂城，飛龍公司每年支付固定"紅利"1399.88萬元港幣給兩原告。爾后，兩原告依約向飛龍公司支付了港幣5000萬元。1995年10月1日，雙方又簽訂一份《借貸合同》，明確這5000萬元港幣是借給飛龍公司，年利率為21厘，每年計息一次。但飛龍公司并沒有如期向原告支付利息，飛龍公司在1994年11月18日僅向兩原告支付過一次利息50萬美元（折合港幣3864750元），至今仍欠利息1000多萬元。請求法院判令：（1）解除原、被告之間的借貸合同；（2）飛龍公司返還借款港幣5000萬元并支付利息約1500萬元；（3）飛龍公司承擔本案的訴訟費。

飛龍公司以珠江公司、番港公司未依照1993年8月28日《合作經營合同》和同年9月3日補充協議的規定履行義務，其違約行為侵犯了飛龍公司的合法權益為由，向本院提出反訴。具體的反訴請求是：（1）判令珠江公司、番港公司繼續履行1993年8月28日所簽訂的合作合同和1993年9月3日所簽訂的補充協議書；（2）珠江公司、番港公司按合同規定支付給飛龍公司門票保底款額1.55564億港元；（3）確認因珠江公司、番港公司違約而給飛龍公司造成的經濟損失；（4）確認雙方于1995年6月1日和1995年10月1日所簽訂的借貸合同無效；（5）珠江公司、番港公司承擔本案的訴訟費用。

經審理查明:
1993年8月28日，飛龍公司與番港公司、珠江公司訂立合同，約定：（1）飛龍公司委托珠江公司為飛龍世界海外游客、旅游團體票、港澳地區的門票銷售總代理和飛龍世界系列商品的代理；（2）珠江公司、番港公司保證定額游客100萬人次，上交飛龍公司每張門票的價格為95港元，每年門票保底數額為9500萬港元，不足部分由珠江公司、番港公司每少一張以20港元補償飛龍公司，超過部分每張門票以80港元計款上交飛龍公司；（3）飛龍公司同意珠江公司、番港公司以5000萬港元作為紅股投入，飛龍公司每年將13，998，800港元紅利給付珠江公司、番港公司（從投入之日起計，一年支付一次），珠江公司、番港公司不承擔任何風險；（4）本合同有效期6年。同年9月3日，飛龍公司與珠江公司、番港公司訂立補充協議，約定珠江公司、番港公司將注資5000萬港元紅股入飛龍公司，分三期注入，并約定了注資的時間和金額。上述兩份合同簽訂后，珠江公司、番港公司依約于1993年9月、10月、12月公匯付了5000萬港元給飛龍公司。

飛龍世界于1994年12月6日開業。珠江公司、番港公司1994年12月代理飛龍世界海外游客成人144人次，兒童15人次，1995年1月-12月海外游客成人16917人次，兒童1030人次，1996年1月-8月海外游客成人4170人次，兒童318人次。
1994年11月18日，飛龍公司向番港公司支付了紅利50萬美金（以當時1美元兌換8.3港元的匯率計算折合港幣3864750元）。
1995年6月1日，飛龍公司與番港公司、珠江公司訂立了協議書，約定：（1）原合同和協議書中有關"珠江公司、番港公司保證定額游客100萬人次"等條款和票價問題，根據目前條件及現實狀況難以實現，三方同意將該合同和協議書取消；（2）有關珠江公司、番港公司為飛龍公司港澳總代理改為在港澳代理門票，并享有10%代理費優惠；（3）珠江公司、番港公司已投入飛龍公司5000萬港元紅股，原合同飛龍公司每年支付珠江公司、番港公司13998800港元紅利（即年利率28%）改為年利率21%，每年支付一次，還本期不變。同年7月15日，三方當事人再訂立協議，約定：根據同年6月1日協議計算，飛龍公司欠珠江公司、番港公司1993年-1994年5000萬港元股息6635250港元，延期一年歸還；飛龍公司同意上述利息按21%年利率計算，并按照上述時限承付。同年10月1日，三方當事人簽訂借貸合同，訂明：（1）原珠江公司、番港公司投入飛龍公司5000萬港元紅股改為飛龍公司向番港公司、珠江公司借款5000萬港元，借款還款期限為1993年9月18日起計，最遲于1999年11月30日前清還全部借款本息；（2）借款年利率為21%，每年計息付息一次；（3）罰款規定：飛龍公司向珠江公司、番港公司所借款項及利息，須在借款規定結算日期清還，逾期未還清，按結欠之本利總和加收利息，按年利率21%計息，每月結算一次；（4）珠江公司、番港公司已支付給飛龍公司5000萬港元，飛龍公司確認已借到該款項的債務責任；（5）本合同經三方簽字蓋章生效。

1996年6月21日，珠江公司、番港公司以飛龍公司未如期支付借款利息，向廣州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解除其與飛龍公司訂立的借貸合同，判令飛龍公司返還其借款5000萬港元及利息。該案廣州中院一審及本院二審，均判決借款合同無效，飛龍公司返還珠江公司及番港公司5000萬港元及利息。
1996年7月26日，飛龍公司以珠江公司、番港公司不履行合作合同為由，向本院提起訴訟，請求判令（1）珠江公司、番港公司繼續履行1993年8月28日所簽訂的合作合同和1993年9月3日所簽訂的補充協議書；（2）珠江公司、番港公司按合同規定支付給飛龍公司門票保底款額1.55564億港元；（3）確認因珠江公司、番港公司違約而給飛龍公司造成的經濟損失；（4）確認1995年6月1日和1995年10月1日所簽訂的借貸合同無效。該案本院作出一審判決為：（-）確認飛龍公司與番港公司、珠江公司之間代理合同關系有效；（二）駁回飛龍公司對番港公司、珠江公司的訴訟請求。飛龍公司不服本院一審判決，向最高人民法院提起上訴。最高人民法院二審審理認為，該案與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審理的借款合同糾紛案屬同一法律關系產生的糾紛，應將"借款合同"糾紛案合并到該案一起審理，遂以（1998）經終字第172號民事裁定將該案發回本院重審。

本院于1999年10月29日對珠江公司、番港公司訴飛龍公司借款合同糾紛一案作出（1999）粵高法審監經再字第15號民事裁定書，裁定該案由本院另行組成合議庭進行再審，再審期間中止本院（1997）粵法經二上字第42號民事判決的執行。2000年4月11日，本院將珠江公司、番港公司訴飛龍公司借款合同糾紛一案，以（1999）粵高法審監經再字第15-1號民事裁定發回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重審。本院認為珠江公司、番港公司訴飛龍公司的"借款合同糾紛"與本院一審審理的飛龍公司訴珠江公司、番港公司的"合作經營合同"糾紛都是基于同一法律事實產生的，為便于查清案件事實，珠江公司、番港公司訴飛龍公司借款合同糾紛一案宜由本院作為第一審案件重新審理。因此，本院以（2000）粵高法經二初字第12-1號民事裁定該案由本院依照一審程序重新審理。本院一審時，將珠江公司、番港公司訴飛龍公司借款合同糾紛作為本訴，而將飛龍公司訴珠江公司、番港公司的合作經營合同糾紛作為反訴。[Page]

另查明，飛龍公司是由番禺農工商聯合企業總公司、杭州德清飛龍蛇業發展總公司、美國聯合企業有限公司共同投資成立的中外合作經營企業，該企業立項于1991年12月31日，經番禺縣外經委審批，主要經營范圍是銷售該企業養殖的蛇類、鼠類、研制、銷售自產的蛇系列制成品，兼營蛇文化研究開發、馴化蛇藝術表演、蛇餐品嘗等，年產值約4000萬元，投資總額6300萬元。該公司于1992年1月25日經廣州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核發中外合作企業法人營業執照，注冊資金為6300萬元，錢龍飛為董事長。珠江公司是在香港注冊成立的經營旅游業公司法人。番港公司是主營水路旅客運輸、組織旅游業務的中外合資企業法人。

本院認為：珠江公司、番港公司與飛龍公司于1993年8月28日和9月3日簽訂的合同和補充協議，約定珠江公司、番港公司以5000萬港元紅股投入，飛龍公司收取此股金后以每年28%的紅利給付珠江公司、番港公司，股本按六年合約期滿退還給珠江公司、番港公司，珠江公司、番港公司不承擔任何風險，實屬變相借款關系；1995年 10月1日，珠江公司、番港公司與飛龍公司簽訂借貸合同，明確原珠江公司、番港公司投入飛龍公司5000萬港元紅股改為飛龍公司向珠江公司、番港公司借款5000萬港元，借款期限從1993年9月18日至1999年11月30日，年利率為21%，進一步確定了珠江公司、番港公司與飛龍公司的借款合同關系。因番港公司、飛龍公司均是中國企業法人，番港公司又非我國核準的經營金融業務機構，其向飛龍公司出借款項違反了我國關于企業間不能相互借貸的法律規定；珠江公司為香港注冊企業，其向境內貸款未依國家外匯管理局《外債統計監測暫行規定》，向當地外匯管理局辦理外債登記手續，因此，珠江公司、番港公司與飛龍公司設立的借款合同關系，依法應確認為無效。造成本案借款合同無效，三方當事人均有過錯。飛龍公司依此無效借款合同取得的5000萬港元應返還珠江公司、番港公司，并支付相應的銀行貸款利息，其中飛龍公司已支付的紅利50萬美元可折抵本金港幣3864750元。由于飛龍公司已于1993年12月1日收足了珠江公司、番港公司匯付的5000萬港元，而三方的借款關系不具有法律效力，故飛龍公司應于1993年12月1日起至本判決確定的還款之日止，按中國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向珠江公司、番港公司計付本案債務利息。

飛龍公司與番港公司、珠江公司分別于1993年8月28日及同年9月3日所訂立的合同及補充協議，約定珠江公司、番港公司為飛龍公司的飛龍世界海外門票銷售總代理，且珠江公司、番港公司以5000萬元港幣作為紅股投入飛龍世界，每年向飛龍公司收取13998800港元的紅利。由于珠江公司、番港公司均具有組織旅游業務的經營資格，故珠江公司、番港公司與飛龍公司在上述合同中確定的代理關系合法有效，應受法律保護。后三方在1996年6月1日簽訂的協議中，約定取消1993年8月28日合同和9月3日補充協議，同時約定番港公司、珠江公司為飛龍公司的港澳總代理改為在港澳代理門票、享有10%代理費優惠，這約定亦是三方當事人協商一致的結果，是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且沒有損害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應認定有效。三方協商變更總代理關系為一般代理關系，將5000萬港元投資款的利率調低等，表明三方對各方的權利義務及利益作了重新調整和分配，也包括了對各方損失的補償，這是對變更原合同關系的法律后果的處理和了結。因此，飛龍公司無權再依1993年8月28日和9月3日補充協議對番港公司、珠江公司提出賠償代理銷售飛龍世界門票保底款1.55564億港元的訴訟請求。對于飛龍公司提出因番港公司、珠江公司違約應賠償其所造成的其他經濟損失問題，由于飛龍公司未繳付該訴訟請求而須預交的一審案件受理費，故本院不予審理。對于三方于1995年10月1日簽訂的借貸合同，因合同已明確約定原珠江公司、番港公司投入飛龍公司5000萬港元紅股改為飛龍公司向珠江公司、番港公司的借款，故對此后所形成的關系，應確認為借款關系，依法應按前述借款關系處理。綜上，三方當事人先后簽訂的有關合同，每份合同均是對前一份合同的補充和修改，最后簽訂的合同表明三方的真實意思是原珠江公司、番港公司投入飛龍公司的5000萬港元紅股，已改為飛龍公司向珠江公司、番港公司借款，故飛龍公司反訴請求珠江公司、番港公司繼續履行1993年8月28日所簽訂的合作合同和1993年9月3日所簽訂的補充協議書，賠償其按合同規定的門票保底款額1.55564億港元，確認1995年6月1日協議無效的理由，與事實不符，法律依據不充分，本院不予采納。
綜上所述，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一款第（五）項、第五十八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五十四條、五十五條、五十七條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三十八條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確認珠江公司、番港公司與飛龍公司于1995年10月1日簽訂的借貸合同無效；
二、飛龍公司應于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向珠江公司、番港公司返還5000萬港元及其利息(利息按中國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從1993年12月1日起至1994年11月17日，按本金5000萬港元計算；從1994年11月18日起至本判決規定的還款日止，按本金46135250港元計算)；
三、確認飛龍公司與珠江公司、番港公司之間代理合同關系有
效；
四、駁回飛龍公司對珠江公司、番港公司的反訴請求。
本訴案件受理費335010元，訴訟保全費325520元由飛龍公司負擔；反訴費846944元由飛龍公司負擔。
如不服本判決，可在判決書送達之日起15日內，向本院遞交上訴狀，并按對方當事人的人數提出副本，上訴于最高人民法院。







審 判 長 羅 蕊
代理審判員 王麗芳
代理審判員 張雪梅


二00三年九月十七日

本件與原本核對無異

書 記 員 熊 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