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

2013年7月21日，**宏景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公司)作為甲方(出租方)，朱*建作為乙方(承租方)，雙方簽訂房屋租賃合同一份，承租**公司辦公大樓底層第9-12號四間，租賃期限三年(自2013年7月21日至2016年7月20日)。2015年5月，第三人江蘇如皋農村商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下原支行(以下簡稱**農*行下原支行)因裝潢改造需要欲租用朱*建承租的第12號房屋，經案外人吳某居間協商，朱*建同意在**農*行下原支行貼補6萬元裝潢補償后讓出該間房屋，**農*行下原支行同意該方案，但**農*行下原支行表示因賬務管理需要，6萬元裝潢補償款需支付給租賃合同的相對方即**公司，再由**公司轉交給朱*建。

2015年8月15日，**公司作為甲方(出租方)、第三人**農*行下原支行作為乙方(承租方)，雙方簽訂房屋租賃合同一份，約定第三人一次性補償甲方裝潢費6.5萬元(含稅5000元)。合同簽訂后，第三人向**公司交付了第一年租賃款及裝潢款6.5萬元。因**公司拒絕向朱*建給付裝潢款6萬元(不含稅)，朱*建以不當得利為由訴至法院，請求**公司返還裝潢補償款6萬元。

裁判

江蘇省如皋市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公司與第三人**農*行下原支行簽訂的房屋租賃合同中雖然明確載明第三人需一次性補償**公司裝潢款6萬元，但**公司并無取得該6萬元的合法根據，在收到第三人交付的6萬元后拒絕給付朱*建，造成朱*建的權益受損，屬于不當得利，應當予以返還，遂判決支持朱*建訴訟請求。

**公司不服原判決，提起上訴。南通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公司取得案涉6萬元裝潢款系基于**公司與農*行下原支行簽訂的租賃合同第三款，并非無合法根據。朱*建主張案涉6萬元系**公司、農*行下原支行、朱*建三方約定，作為朱*建在租賃期內提前騰房、重新裝潢等損失的補償，由**公司代為收取后轉交給朱*建，如朱*建該主張成立，**公司取得該款系基于三方的約定，具有合法根據。**公司未向朱*建支付6萬元，構成違約而非不當得利。遂判決撤銷一審判決，駁回朱*建訴訟請求。

評析

我國民法通則第九十二條規定，沒有合法根據，取得不當利益，造成他人損失的，應當將取得的不當利益返還受損失的人。即“沒有合法根據”為不當得利的構成要件之一，在權益侵害不當得利的認定中，應準確界定“沒有合法根據”，合理分配證明責任。

1.權益侵害不當得利“沒有合法根據”的證明責任

非給付不當得利指財產權益的變動不是基于以給付為目的之行為不當獲利。權益侵害不當得利為非給付型不當得利的基本類型之一，主要指受益人因自己或第三人的行為而取得應歸屬于他人的利益且“沒有合法依據”，如無權占用他人之物。不當得利中“沒有合法根據”的證明責任分配問題較為復雜，一般而言，根據法律要件分類說，在給付型不當得利中，請求權人乃使財產發生變動的主體，控制財產變動并由其承擔舉證責任實屬合理。

但本案為非給付不當得利，即**公司取得6萬元裝潢費用并非基于朱*建的不當給付，而是與第三人的合同約定。此時的“沒有合法根據”屬于實質意義上的消極事實，權益的變動并非朱*建所為，**公司作為受益人，對于從第三人處獲益的原因及合法根據更容易提供證據，該證據亦屬于受益人的支配范圍，故本案是否具備“沒有合法根據”要件的舉證責任在于**公司。

2.**公司取得6萬元裝潢費用不構成不當得利

本案中，朱*建舉證案涉6萬元裝潢費應當屬于其所有后，以不當得利訴請**公司返還，**公司負有“沒有合法根據”的證明責任。如**公司舉證不能或朱*建提供反駁證據導致案件事實真偽不明時，則由**公司承擔不利后果。

但根據**公司舉證，其取得該6萬元基于與第三人的租賃合同約定，該合同系雙方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合法有效，**公司取得案涉裝潢費具有正當性，并非“沒有合法根據”。從朱*建提供的反駁證據而言，朱*建與**公司、第三人農*行下原支行約定，**公司取得第三人支付的6萬元裝潢費后轉交朱*新。該證據無法推翻甚至動搖**公司的舉證，反而充分證明第三人將6萬元支付給**公司乃三方的合意，**公司取得該裝潢費不構成不當得利。

3.朱*建應主張債務不履行的違約責任請求權

我國合同法第一百零七條規定，當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義務或者履行合同義務不符合約定的，應當承擔繼續履行、采取補救措施或者賠償損失等違約責任。在本案中，盡管**公司取得6萬元裝潢費具有正當性，但根據三方的約定，其應當將該款項轉交給朱*建。**公司未轉交的行為構成債務不履行，朱*建應當基于正確的請求權基礎主張權利，其可以向**公司主張違約責任請求權，而非不當得利請求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