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

原告張某于2007年10月從王某處購得運輸型拖拉機1輛，王某此前已為該車在某保險公司投保了責任限額為6萬元的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以及賠償限額為5萬元的商業第三者責任險，保險期間均自2007年6月24日0時起至2008年6月23日24時止。張某在購得該車后，未辦理車輛過戶手續，未通知保險公司辦理保險批改手續。2007年12月，張某駕駛該車時與李某駕駛的無號牌二輪摩托相撞發生交通事故，造成李某跌地受傷、車輛損壞。事發后，李某提起損害賠償民事訴訟，法院判決由某保險公司在交強險理賠限額內賠償59200元，由張某賠償59397.39元。張某賠付李某后，向保險公司提出第三者責任險理賠，但保險公司以未進行保險單批改手續為由拒賠。張某遂起訴到法院，要求保險公司支付理賠款5萬元，并承擔相應訴訟費用。

[爭議]

本案爭議焦點在于：保險標的轉讓后未通知保險公司進行批改手續，發生交通事故后，受讓人對該車的商業第三者責任險是否享有保險利益，保險公司有無賠償義務。審理中有兩種不同的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根據我國保險法規定，保險標的的轉讓應當通知保險人，經保險人同意繼續承保后依法變更合同。本案中，對車輛受讓人張某而言,由于車輛轉讓后未向保險公司申請辦理保險批改手續，保險合同的被保險人沒有變更,新車主與保險公司不存在第三者責任險的保險合同關系，無權要求保險公司賠償；對出讓人王某而言，保險標的已被王某轉讓，保險標的已不具有保險利益，保險合同也因此而失效，保險公司不承擔賠償責任。

第二種意見認為，保險標的轉讓，被保險人或者受讓人盡管有及時通知保險人的義務，但保險法并未規定不履行通知義務的法律后果，也不屬于合同法規定的無效情形，保險公司仍然應當在保險合同賠償限額5萬元內進行理賠。

[評析]

筆者同意第二種意見。理由如下：

第一，我國保險法第三十四條規定，保險標的轉讓應當通知保險人，經保險人同意繼續承保后，依法變更合同。但并未就未通知保險人的法律后果作出規定。完整的法律規則一般包括假定條件、行為模式和法律后果三個要素，而沒有明確法律后果的法律規范僅僅起到規范某種行為模式的作用。保險法的上述規定僅包括假定條件（保險標的轉讓）和行為模式（應當通知保險人、保險人同意承保的依法變更保險合同），但未就不通知保險人的法律后果作出規定。根據合同法的規定，確認合同無效的事由之一是違反法律、法規的強制性規定，保險法第三十四條并不屬于效力性規范，不應當對合同條款效力產生實質影響。從立法本意看，保險法之所以規定機動車轉讓需辦理批改手續，其目的是為了便于保險人對保險車輛的規范管理，防止冒領保險金或騙保，而不在于免除保險人的賠償責任。

第二，根據保險利益的理論，保險利益通常為所有者利益，但也承認保險標的管理者同樣具有保險利益。根據物權理論，本案保險標的雖然轉讓未辦理過戶手續，但事實上保險標的的所有權已經轉讓，只是欠缺法律規定的形式要件而已。退一步而言，即使不以所有者身份認定受讓人張某具有保險利益，將其作為保險標的管理人，認定具有保險利益亦無不可。

第三，從保險風險看，本案涉及保險車輛在轉讓前與轉讓后相比并未顯著增加危險（同樣從事運輸黃沙），堅持保險合同對保險標的受讓人繼續有效并不違背保險原有的精算基礎，也不會增加保險人的經營風險。在實踐中，保險標的轉讓后，轉讓人或受讓人通知保險人的，只要轉讓行為沒有導致風險顯著增加的，保險公司一般都會同意變更保險合同，以使保險合同對受讓人繼續有效。

剛剛修訂即將于今年10月1日施行的新保險法第四十九條明確規定：“保險標的轉讓的，保險標的的受讓人承繼被保險人的權利和義務。保險標的轉讓的，被保險人或者受讓人應當及時通知保險人，但貨物運輸保險合同和另有約定的合同除外。因保險標的轉讓導致危險程度顯著增加的，保險人自收到前款規定的通知之日起三十日內，可以按照合同約定增加保險費或者解除合同。”雖然根據法無溯及力的原則，該案審理時新法尚未生效，不能直接適用，但保險法修改無疑體現了法律的價值導向，即肯定原合同繼續有效，并為保險標的受讓人繼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