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動車所有人或管理人有過錯如何擔責

道路交通事故司法解釋解讀及案例——第一條

【解釋條款】

第一條【所有人或管理人過錯的認定】機動車發生交通事故造成損害，機動車所有人或者管理人有下列情形之一，人民法院應當認定其對損害的發生有過錯，并適用侵權責任法第四十九條的規定確定其相應的賠償責任：

(一)知道或者應當知道機動車存在缺陷，且該缺陷是交通事故發生原因之一的;

(二)知道或者應當知道駕駛人無駕駛資格或者未取得相應駕駛資格的;

(三)知道或者應當知道駕駛人因飲酒、服用國家管制的精神藥品或者麻醉藥品，或者患有妨礙安全駕駛機動車的疾病等依法不能駕駛機動車的;

(四)其它應當認定機動車所有人或者管理人有過錯的。

【律師解讀】

因租賃、借用等情形機動車所有人或者管理人與使用人不是同一人時，發生交通事故后屬于該機動車一方責任的，法院如何認定機動車所有人或者管理人的過錯，如何確定其應承擔賠償責任，解釋予以明確。即具有本條規定的4種情形之一的，應當認定機動車所有人或者管理人對損害的發生有過錯，并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

第一種情形：比如機動車沒有通過定期檢驗或未進行年檢、剛發生重大交通事故未及時全面維修、機動車因存在安全缺陷正處于被召開期間，此時機動車所有人或者管理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機動車存在缺陷，且該缺陷是交通事故發生的原因之一，機動車所有人或管理人應當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本項規定的情形構成機動車所有人過錯，還需要認定機動車缺陷是交通事故發生的原因，即機動車缺陷與交通事故的發生并致人損害之間存在因果關系，由被侵權人承擔證明責任，在實際操作中是一個問題。

第二種情形：在實踐中比較容易斷定，交警部門在處理交通事故過程中會查驗駕駛人的駕駛證，從而可以知道駕駛人是否具有駕駛資格或者未取得相應駕駛資格，再根據出借、租賃具體情況綜合判斷機動車所有人或者管理人是否知道或者應當知道。無駕駛資格包括未取得機動車駕駛證的、參加了機動車駕駛證考試但尚未核發機動車駕駛證的、機動車駕駛證已超過有效期的、機動車駕駛證被暫扣的、機動車駕駛證被吊銷或注銷等情形。未取得相應駕駛證上載明的準予駕駛的車型，某甲持有C類駕駛證，卻駕駛需要A類駕駛證才能駕駛的大貨車)。

第三種情形：飲酒駕車是指車輛駕駛人員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大于或等于20mg/100ml，小于80mg/100ml的駕駛行為。醉酒駕車是指車輛駕駛人員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大于或等于80mg/100ml的駕駛行為。所有的國家管制的麻醉藥品和精神藥品均屬于毒品的范疇，在非正常服用就是“吸毒”。患有妨礙安全駕駛機動車的疾病是指患有足以影響觀察、判斷事物能力和控制行為能力的疾病，如嚴重耳疾、眼疾、癲癇、精神病等。

第四種情形：屬于兜底條款，一般是根據案件的具體情況加以認定。

【真實案例】

案例一

【案情】

去年8月6日凌晨，郜先生駕駛一輛小型客車與騎行三輪車的龍女士在芙蓉區遠大路相撞，造成兩車受損、龍女士受傷的交通事故。交警出具的《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認定郜先生無證駕駛違反道路交通法規，是造成該次交通事故的主要原因，應承擔事故的主要責任，龍女士承擔事故的次要責任。

龍女士被送往醫院住院治療了41天，傷情經鑒定構成九級傷殘。經查明，郜先生在此次交通事故發生時未取得機動車駕駛證;秦先生是這輛小型客車的所有權人。今年2月4日，龍女士將郜、秦兩人和保險公司告上法庭，請求法院判令郜先生賠償其各種損失13萬余元、秦先生承擔連帶責任，保險公司在保險責任范圍內承擔賠償責任。

【審理】

保險公司墊付后有權追償。本案在5月14日開庭進行了審理。龍女士的律師表示，根據他們的調查，郜先生沒有駕駛證，卻借了秦先生的車開。而秦先生則辯稱，是郜先生偷拿了他的車鑰匙駕車私自外出，自己并不知情。保險公司的意見則是，本案中駕駛員是無證駕駛，保險公司只存在墊付義務，在墊付后有權向郜、秦兩人追償，“另外，本案秦先生明知郜先生無駕駛證，仍將車輛交給其駕駛，存在明顯過錯，應承擔連帶責任。”

法院經審理后綜合各種因素考慮，認定郜先生應承擔事故損害后果70%的民事責任，龍女士承擔事故損害后果30%的民事責任。具體賠償辦法：首先由保險公司在交通事故強制保險限額范圍內向龍女士承擔賠付責任近12萬元，而對于不屬于保險賠付范圍的各種費用3萬余元，則由郜先生負責賠償70%。“至于秦先生辯稱是郜先生偷拿自己車鑰匙駕車外出，但沒有充分證據能夠證明此辯解成立，因此其作為車主應對郜先生的賠償義務負連帶責任。”主審此案的芙蓉區法院法官王成說。

【提醒】

車主最好不要出借車輛。“一個朋友有時有事就會來借車，可是我知道他沒有駕駛證。借吧，萬一出事了怎么辦?不借吧，不知怎么樣跟他說。”在一家公司從事人力資源工作的胡先生，就因為身邊有個這樣的朋友而叫苦不迭。“千萬不要因為面子問題而做出錯誤的選擇!”王成提醒，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有關道路交通事故司法解釋的相關規定，機動車所有人或者管理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駕駛人無駕駛資格或者未取得相應駕駛資格的，法院應當認定其對損害的發生有過錯，并適用侵權責任法的相關規定確定其相應的賠償責任，“因為將自家汽車借給不具備駕駛資格的朋友使用，主觀上存在一定過錯。一旦有人員傷亡，車主要分擔的責任不容小覷。”王成還提醒大家，對于無證駕駛的交通事故，保險公司是不予賠償的。雖然法律規定保險公司應當在交通事故強制保險限額范圍內向受害第三人承擔保險賠償責任，但同時也明確，“保險公司在賠償范圍內向侵權人主張追償權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因此，保險公司在交強險責任限額范圍內先行賠償后，可以在墊付后向被保險人進行追償。

案例二

【案情】

2011年6月某日上午，被告米某借用被告楊某所有的×××號中型倉柵式貨車沿公路由南向北行駛至事故地段，與原告樊某駕駛電動自行車公路由南向北行駛向西橫穿馬路時發生碰撞，造成原告樊某受傷。公安機關認定被告米某負事故主要責任，原告樊某負事故次要責任。事故發生后，被告米某支付給原告樊某賠償款9500元。

被告米某駕駛的×××號中型倉柵式貨車已向被告A保險公司投保交強險，保險限額為122000元。被告米某借車原因是與其妻發生激烈爭吵，情急之下，米某將其所有的貨車擋風玻璃砸壞，導致該車不能正常使用，而被告楊某在出借車輛時也知道被告米某與其妻發生激烈爭吵的情形。

原告樊某訴稱，請求判令三被告賠償因交通事故造成的醫療費計人民幣95428.13元，其余損失另行起訴。

被告楊某辯稱，其將汽車借給被告米某，不應當承擔責任。被告米某辯稱，其不應當負事故主要責任。被告A保險公司同意在交強險責任限額內承擔責任。

【判決】

投保交強險的車輛發生交通事故造成人身傷害、財產損失的，由保險公司在交強險責任限額范圍內予以賠償。超過責任限額部分，非機動車方與機動車方發生道路交通事故，非機動車駕駛人沒有過錯的，應由機動車方承擔賠償責任;非機動車方有過錯的，可根據非機動車方的過錯程度，適當減輕機動車方的責任。原告根據事故責任，要求被告米某、楊某承擔超出交強險賠償限額損失的80%的賠償責任訴請并無不當，法院予以支持。在本起交通事故中，被告米某承擔事故的主要責任，法院確定由其承擔交強險賠償限額外60%的賠償責任;被告楊林森明知被告米某借車時因故已情緒失控，駕車可能會發生危險，卻未作相應勸導制止，仍將其所有的車輛出借被告米某并用于長途運輸，顯然未盡到出借車輛應盡的審慎義務，對事故的發生亦有一定的過錯，本院確定被告由其承擔交強險賠償限額外20%的賠償責任。判決A保險公司賠償原告樊某醫療費損失人民幣10000元。被告米某賠償原告樊某醫療費損失人民幣57915.98元,扣減其已先行支付的賠償款9500元,實際尚需賠償人民幣48415.98元。被告楊某賠償原告樊某醫療費損失人民幣19305.33元

【裁判要旨】

車輛出借人即車輛所有人或者管理人在何種情況下對交通事故承擔損害賠償責任。出借人明知借車人情緒不穩定，將汽車借給其使用發生交通事故，出借人是否應當承擔民事賠償責任?對于超出交強險限額的損失，應視出借人有無過錯來分擔，如果出借人有過錯，則應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這里所說的“過錯”不可能規定窮盡，有時要依據個案的特點來判斷，生活細節也可能成為“過錯”的依據。

【評析】

民法中歸責原則包括過錯責任、過錯推定責任、無過錯責任和公平責任。對于出借人如何承擔責任，筆者認為承當過錯責任。過錯責任是侵權行為最基礎的責任承擔原則，在法律沒有明確規定承擔過錯推定責任、無過錯責任、公平責任的情況下，就應該以過錯責任歸責。過錯推定責任在我國民法中僅見于《侵權責任法》第八十五條規定的建筑物、構筑物或者其他設施及其擱置物、懸掛物等脫落、墜落致人損害的情況，在法律沒有規定的情況下不應擴展到其他情況。《侵權責任法》和《道交法》所確立的無過錯責任原則是對直接行為人的歸責方法，如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案件中的車輛實際駕駛人，而不能當然地理解為車輛所有人或出借人在不駕駛車輛時也適用同樣的歸責原則。公平責任適用的條件非常嚴格，只有在雙方都沒有過錯的情況下才可以適用。

所以對于超出交強險限額的損失，應視出借人即車輛所有人或者管理人有無過錯來分擔。如果出借人有過錯，則應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例如出借人明知肇事者無駕駛資格而借車，再如出借人明知肇事者飲酒而借車，又如出借人明知肇事者超載而借車。這種情況無法列舉窮盡，應依據個案的具體情況而定，有時生活細節也可能成為判斷是否有過錯的依據。如果出借人沒有過錯，依一般人的注意義務未發現肇事者存在可能引發交通事故的情況，則出借人不承擔賠償責任，由肇事者自行承擔。

本案中，被告楊某在出借車輛時知道被告米某與其妻發生激烈爭吵情緒不穩定，駕車可能會發生危險，卻未作相應勸導制止，仍將其所有的車輛出借被告米某并用于長途運輸，顯然未盡到出借車輛應盡的審慎義務，存在過錯，故應當承擔一定的民事賠償責任。

值得一提的是，借車者具有可能發生事故的隱患(如無駕駛資格、酒駕、超載等)與交通事故是否具有直接的因果關系不應作為判決的考量因素。因為導致交通事故發生的因素的多重的、復雜的，有直接原因，有間接原因，有主要原因，有次要原因，實踐中也不可能對每一個因素進行精確的測算，如果要求原告證明出借者明知的事故隱患與事故存在直接的因果關系則會導致絕大多數被害人無法維權。例如，出借者明知借車者喝過酒還借車給其，而之后發生交通事故的直接原因是借車者超速駕駛，不能因為借車人喝酒不是事故的直接原因就否定出借者應當承擔的責任。本案中，被告米某情緒不穩定是不是造成交通事故的原因已經無法具體查明，但這不應當成為阻卻被害人請求賠償的事由。

附：侵權責任法

第四十九條因租賃、借用等情形機動車所有人與使用人不是同一人時，發生交通事故后屬于該機動車一方責任的，由保險公司在機動車強制保險責任限額范圍內予以賠償。不足部分，由機動車使用人承擔賠償責任;機動車所有人對損害的發生有過錯的，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