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地就被法官揪到二中院。到方莊的法院，至少要提前一個小時出發(fā)，七點半就從家里出發(fā)。

法官昨天通知八點半到庭，通知八點半，一般最快也要九點鐘開庭。因為法庭調(diào)查階段已經(jīng)走過了，以為今天只是拿判決書，而且所以沒有過于緊張。

雖然已經(jīng)實行了每周一次的限行，可沒想到南三環(huán)還是堵車，木樨園橋到方莊橋只有十公里的時速，到法院時還是遲到了五分鐘。

在法院四樓的走廊里，看到對方房地產(chǎn)中介公司的法律顧問阿雷。在法庭上的唇槍舌戰(zhàn)，在庭下一般都沒有什么對抗，畢竟各為其主。和他打招呼，他說法官還沒來。

我走到31法庭的旁聽席坐下，女法官和書記員進來。她看了我一眼，卻并沒有理我。

書記員到走廊上，喊著一個公司的名字，一個女同志進來，站到法官面前。法官向她詢問公司以前為員工辦理社保的標準，女同志答不出來。法官不高興地的讓她立即給單位領導打電話詢問。女同志大概不敢隨意給領導打電話，她搪塞說領導也不一定知道。法官說，那我就傳你們領導過來，她讓書記員記下來，下周讓他們領導帶著會計到她這里來，“你們單位怎么可能為員工發(fā)工資二千元，不上保險呢，為什么別的人有發(fā)五千的，有發(fā)六千的，保險金全都是一個數(shù)?”法官嚴厲地質(zhì)問女同志。

打發(fā)走了女同志，書記員喊來一個戴眼鏡的瘦小伙，小伙子提供了一個錄音證據(jù)，為錄音附錄的一個文字說明。法官又批評瘦小伙：“你是律師，提供文字記錄，我要你的全文記錄，我不要你的摘錄，這個文件這樣就能拿過來?”瘦小伙連忙說自己要回去整理。法官讓書記員查看了排期工作記錄，通知了瘦小伙另外的開庭時間和證據(jù)提交時間。

又有一撥人進來，我看了看，我還是出去了，因為不是到什么時間才排到我這里。到了年底，法院要求結(jié)案率，所以，法官比較辛苦，每天會通知幾撥當事人到場。所以，在法院等待開庭是正常的，但是，一般你不能遲到，法官會理解北京的堵車，但是，不能過分允許你不打提前量。

這一撥人又出來了，八點五十分，二十來分鐘解決了三撥人，法官的效率也夠高的了。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法官讓我們進去之后，讓書記員把門關上。我知道法官這又是要調(diào)解了。

法官開始核實了雙方身份，她問上訴人房屋中介阿雷：“你是雨字頭的雷嗎?!”阿雷大概被她上次的氣勢搞懵過，還沒回過味。他解釋說：“啊，不是，是雷-鋒的雷。”法官：“那不是就雨字頭的雷嗎?”這次法官的脾氣還好，還比較寬容阿雷的反駁。

法官又核實了我的身份。

法官問：“上次我的調(diào)解方案你們考慮的怎么樣了?”昨天打電話給我，她已經(jīng)記不清每個案子的具體情況了。我告訴了她的方案。她問我們能否同意八到十萬元的方案。

上訴人阿雷說：“我們董事會同意的方案，只能是十萬元。”

法官又問我，我說：“我和當事人征求過意見，這邊最多只能接受五萬元。”在強勢法官的面前，我要盡量表現(xiàn)的弱勢，爭取法官的同情，“我的當事人是公司的副總，公司去年準備在香港收購上市公司，如果上市成功，公司會獎勵他五百萬到一千萬的股份，但是，公司被境外機構騙了，沒有收購成功，還賠了幾百萬。當事人原來按揭貸款的奔-馳車也被公司收走了。當事人的工資每個月只能開五千來塊錢。所以，他只能接受五萬元的調(diào)解方案。”

法官：“我不是和你說了，我這里只管調(diào)解，不管執(zhí)行，你的方案現(xiàn)接受下來嗎。那如果我判決的話對你更不利呢?”

我：“是啊，我已經(jīng)和我的當事人說過了，但是，他這人特軸。他擔心如果同意調(diào)解了，那執(zhí)行階段每個月到單位扣他的工資，也會扣一年的。要是十萬元，他兩年就沒有生活來源了。我也和他說過了，如果不調(diào)解，法院也可能判決我們承擔二十萬元的敗訴結(jié)果。但他還是不同意。”

調(diào)解階段，你即使再有道理，法官不會聽取你的半點意見。這個階段法官已經(jīng)充分地形成了自己的內(nèi)心意見，你再多說一句也會引起她的厭煩。她只想讓雙方各自讓步，達成妥協(xié)的最后方案。

她又問阿雷：“你就不能和董事會說說，你們的格式合同交給人家。人家雖然簽訂了七百萬的購房合同，畢竟沒有最后成交，合同目的沒有實現(xiàn)，這樣就收人家二十三萬元的中介費合適嗎?”

阿雷也略帶委屈地說：“我們也沒辦法，因為他們違反合同，我們也喪失了一次簽約機會。董事會給我的授權就這么大，我也沒有辦法。”

法官看了看我們雙方：“我是真心想讓你們調(diào)解成功，看來你們沒有辦法了。”

我故作很配合法官工作地說：“我再和當事人做做工作。”

法官：“中午之前回話，我沒有時間再等你們了。我下午就要寫判決書。”

我和阿雷看過筆錄，簽名后，走出法庭。又有一撥人被書記員宣進去。

中國的法院要求法官有調(diào)解結(jié)案率，這是法官的考核指標之一。法院的理念認為，調(diào)解了，雙方的矛盾化解的就好了，當事人就“和諧了”。但是，正如清華大學張*平教授所說的，調(diào)解實際上是在拿法律打折扣。法律的公正才是真正的和諧。不能僅以當事人的滿意為準。當事人的利益經(jīng)常是沖突和不可調(diào)和的。在法律的范圍內(nèi)，正如貪污犯罪得到適當?shù)膽土P，要比通過不正當手段得到法外寬宥更能夠體現(xiàn)法律的尊嚴。民事案件也是一樣的。

案件沒有宣判前對我們都如賭博般有懸念，不知案件會怎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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