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墜物傷人無法確定直接責任人應起訴誰?

2000年5月一天凌晨，劉先生從公司下班回家，路過某住宅樓，從樓上落下一個煙灰缸正中劉先生頭部。劉先生當場倒地，血流如注，昏迷不醒，"肇事"的煙灰缸則完好無損地落在地上。圍觀群眾趕緊撥打"110",并火速將劉先生送往急救中心。昏迷了60天，耗資17萬元，劉先生才保住了命。

盡管劉先生及其家人多次表示，只要肇事者肯站出來道個歉，認個錯，"給個說法",一切都好商量。同時該街轄區派出所盡力尋找"真兇","真兇"卻仍然是個謎。無奈之下，劉先生只好將該住宅樓的5家業主、住戶及此樓的房地產開發商、物業管理公司統統推上了被告席，要求賠償醫療費及精神損失費共計13萬元。

這起從天而降的"飛來官司"到底該如何了結呢?以如此眾多的被告提起訴訟是否合理?關于原告能否起訴，法院應否受理?這主要涉及到程序法上的問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規定，提起一件民事訴訟的必備條件是：(1)原告與案件有直接利害關系;(2)有明確的被告;(3)有具體的訴訟請求和事實、理由;(4)該案屬于法院受案范圍和受訴法院管轄范圍。從本案的情況來看，可能出現疑問的是第(2)、(3)兩個條件。在訴訟法上，只要原告能指明他所欲起訴的被告方是誰，列明被告的姓名、住址等，其清晰程度通常只需足以使法院能夠向被告送達訴訟文書就算"明確",而并不要求他所指認的被告一定就是實體法上的責任主體。本案被告為該住宅樓二樓以上所有臨街業主、住戶，顯然是明確的(盡管真正的侵權人肯定不會是所有這些住戶)。其次，原告在不能指明誰為肇事者的情況下就告他人，算不算有具體的訴訟理由呢?這和前一個問題有相似之處。在這里，訴訟法同樣只要求原告能在起訴狀中提出一定的理由即可，法院只對此做形式審查，而不追究這些理由到底在實體法上能不能站住腳。所以，本案中，劉先生提起訴訟是合理的，法院也應該受理。當然，起訴是一回事，能不能勝訴就是另一回事了。

該案的侵權事實清楚，過錯責任明確，但直接責任人不明確，原告應當如何確定被告?按照民事訴訟法的規定，提起民事訴訟應當符合的條件之一是有明確的被告，原告要行使起訴權，提出了明確的被告即可，至于是否為合格的被告，則由人民法院進行審查。根據民法通則的規定，建筑物上的擱置物脫落、墜落造成他人損害的，它的所有人或者管理人應當承擔民事責任。本案中，雖然尚不能確定導致煙灰缸墜落的直接責任人，但該住宅樓的所有人或管理人是確定的，所有為5戶有產權的為主以及房地產開發商，這5戶業主、住戶以及房地產開發商同時亦為管理人。原告劉先生將5位業主、住戶和房地產開發商作為被告，并無不當，法院予以受理是符合法律規定的。

尋找真正實施對劉先生造成侵害行為的"真兇",這實際上是如何確定侵權人的問題。當然，如果法院在實際審理過程中根據事實證據查明肇事者另有其另有其人的話，也存在著一個變更被告的問題，即去掉不合資格的被告，更換真正的責任為被告，但這也和確定侵權人的過程密不可分。本案的責任人(或者說是"真正的被告")應是對原告實施了侵害行為，且其行為與原告的損害后果有因果聯系的人。根據常識，顯然不可能該住宅樓所有的業主、住戶都對原告實施了侵害行為，因此絕不能說所有被告都應承擔責任。要想確定真正的侵權人，只能根據可能獲得的所有證據盡可能地調查，但法律決不能因此而冤枉那些無辜的業主、住戶。可能引起疑問的是：本案是否適用民法上關于"共同危險行為"的規定?共同危險行為是指數人的危險行為都可能對他人造成損害，但又不知數人中究竟何人造成實際損害。在這種情形下，法律認為所有行為人都是侵權人。例如，有多人站在樓頂往樓下扔雜物，結果將樓下行人砸傷。行人雖然只是被許多件扔下來的，此時所有扔雜物的人都應該承擔責任。但共同危險行為必須有多個人都實施了危險行為才可能構成，而本案中，顯然并非所有的業主、住戶都對劉先生實施了危險行為，因此不能將他們都認定為責任人。

對于舉證責任，我國民法規定，一般侵權行為的舉證責任都由原告承擔，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誰主張，誰舉證",即當事人對自己的主張提供證據，舉證不能或提供的證據不能證明其主張的，當事人要承擔敗訴的法律后果。只有某些特殊侵權行為才存在"舉證責任倒置"(即由被告舉證)的情形。過錯認定原則的特殊性在于舉證責任的倒置，即損害事實發生后，受害人無須提供加害人有過錯的證據，而由加害人承擔其無過錯的舉證責任。加害人須提出其不承擔責任的無過錯理由，如果提不出理由或理由不能成立，即指定其有過錯，并因而承擔民事責任。加害人要想免除自己的法律責任，必須證明自己沒有過錯。一般說來，加害人只有在證明自己損害是由不可抗力、第三人的過錯或受害人的過錯造成的，才能證明自己沒有過錯。本案中，受害人劉先生只需證明損害是由加害人的建筑物上的擱置物脫落、墜落造成的即可，被告則需要證明其無過錯，否則即推定其有過錯并承擔侵害賠償民事責任，如業主、住戶可以運用物理學原理證明從其住宅中落下的煙灰缸不可能砸落在劉先生當時所處的位置，或者業主、住戶、房地產開發商可以證明其已盡到管理義務等。

那么，房地產開發商、物業管理公司是否可以列為被告嗎?房地產開發商一旦將房屋出售給小業主，則房屋的所有權人就由房地產開www.Fdcew.com發商變更為各個小業主。除非因為房屋本身的建筑質量問題而導致他人損害，否則房地產開發商無需承擔責任。本案中，物業管理公司也被列為被告，這顯然是不妥的。如果因為物業管理公司不遵守物業管理合同的約定，或者物業管理公司工作的失誤造成房屋不夠安全，并因此而導致劉先生受損害的話，當然它有責任。但本案是因為某一業主、住戶隨意往樓下扔東西而引發的悲劇，顯然物業管理公司不可能對業主、住戶的這種疏忽隨意行為進行"管理",它不存在失職，因而也沒有責任。

如果最終沒有找到扔煙灰缸的人，那么誰來承擔賠償責任?如果法院經過調查取證，仍無法找出致使煙灰缸墜落的行為人，即不能確定直接責任人的情況下，法院判決該住宅樓的所有人或管理人即業主、住戶共同承擔責任亦無不當，承擔責任的大小當然要由法院裁量。

1999年10月在重慶也發生了一起類似的案例：市民萬先生經過某樓前巷道時，被一塊重達1.25公斤的圓形砂輪砸傷。受害者向法院起訴，要求責任者賠償醫療費、傷殘生活補助費等共計3.4萬元。法院將此案列為特殊民事賠償，用了過錯推定原則、舉證責任倒置方法，結果，樓上共10家住戶均不能舉出充分證據證明不是自己的責任。法院同時還認為，本案中建筑物物或其他設施以及建筑物上的擱置物或懸掛物的所有人或者管理人也相對不確定，所以他們之間應相互承擔連帶清償責任。法院終審判決：樓上的10家住戶各賠償1293.33元，并相互承擔連帶清償責任，訴訟費由10家被告各負擔356元。最近，北京也發生了一個切菜墩從天而降，將一位老太太擊倒死亡的案件。其家屬將在可能將切菜墩從樓上扔下的所有業主、住戶同時告上法院，要求這些業主、住戶同時按照過錯推一竅不通原則來承擔責任。

鑒于這些意外事件的頻頻發生，期望物業管理公司應該在住宅小區中加強并強化這方面的教育宣傳，必要時也可以在住宅小區設立一些警示廣告牌，提醒業主、住戶要注意安全，盡可能避免這些不幸事件的發生。同時，再次提醒大家，在物業管理活動中，如發生同類的事件，一般都按照過錯推定原則來追究責任。而過錯推定原則采用倒置的舉證責任，為避免以后難以舉證，物業管理公司平時就要特別注意作好工作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