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3）滬一中經再終字第5號

　　抗訴機關上海市人民檢察院。

　　原審上訴人（原審被告、反訴原告）嚴榮慶，男，1961年8月27日生，漢族，住上海市盧灣區鐵道路604弄8號。

　　委托代理人翁理平，上海市理平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反訴被告）上海云洲商廈有限公司，住所地上海市大木橋路88號。

　　法定代表人程敏，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李洪元，該公司職工。

　　委托代理人楊月仙，上海新徐匯（集團）有限公司法律顧問。

　　原審上訴人嚴榮慶與原審被上訴人上海云洲商廈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云洲商廈）租賃經營合同糾紛一案，本院于二○○一年五月十八日作出（2001）滬一中經終字第429號民事判決，已經發生法律效力。二○○三年一月六日，上海市人民檢察院以滬檢民行抗字第（2003）6號民事抗訴書提出抗訴。二○○三年三月五日，本院以（2003）滬一中經抗字第5號民事裁定書，中止原判決的執行，對該案進行再審。本案于2003年4月1日立案。2003年4月18日，本院依法另行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嚴榮慶及其委托代理人翁理平、云洲商廈委托代理人李洪元、楊月仙到庭參加訴訟。上海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檢察員顧偉利出庭支持抗訴。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一審認定，2000年7月22日，嚴榮慶與云洲商廈簽訂《租賃經營協議》一份，約定由云洲商廈將其地下室美食城出租給嚴榮慶經營；每月租金為人民幣35，000元，先付后租；嚴榮慶給付云洲商廈押金人民幣50，000元，期滿后歸還；如嚴榮慶中途退租則沒收押金；如嚴榮慶不按時交付租金，云洲商廈有權終止雙方的協議；協議期限自2000年8月1日至2001年7月30日；嚴榮慶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稅收按營業額的6％由云洲商廈代交稅務部門；云洲商廈委派10名員工參與嚴榮慶的工作，該10名員工及一名管理人員一半工資由嚴榮慶支付；嚴榮慶使用的水、電、煤等費用，由嚴榮慶按表如實支付；嚴榮慶必須接納云洲商廈的員工憑云洲商廈發放的餐券就餐；云洲商廈的財產移交嚴榮慶使用，期滿后歸還；違約方需賠償另一方經濟損失50，000元。嗣后，雙方簽訂《租賃經營補充協議》對云洲商廈所委派員工的每周工作時間等作了約定。同月28日，雙方辦理了財產移交。隨后，嚴榮慶進入美食城，開始租賃經營；同年8月15日，在雙方商定8月份的租金優惠為30，000元的情況下，嚴榮慶向云洲商廈支付了人民幣30，000 元租金。同月，嚴榮慶又以云洲商廈發放的就餐券抵付了9月份的租金人民幣35，000元。同年9月18日，云洲商廈以嚴榮慶未支付8月份的煤、水、電等費用計人民幣11，543.65元及稅金人民幣2，000元為由涉訟。

　　原一審另查明，嚴榮慶承租起始，美食城的煤氣表讀數為167，537立方米、水表讀數為1，059立方米、電表讀數為11，567度。電表交接時下接三個分電表：舞廳路燈表（讀數為37，612度）、張大包快餐店表（讀數為 268度）、外廣場彩燈表（讀數為7，486度）。另有運輸組電表（雙方未抄錄初始讀數）。稅務部門按每月2，000元標準對美食城征收固定稅。2000 年7至8月，除租金外，嚴榮慶還以就餐券計16，866元抵付了部分煤、電、水及職工工資。審理期間，嚴榮慶于2001年1日2日，為支付2000年10 月份的租金向云洲商廈交付就餐券19，700元并將現金15，300元交法院代管。此后，嚴榮慶未停止租賃經營，亦未再支付租金及其他費用。

　　原一審認為，嚴榮慶與云洲商廈簽訂的租賃經營協議及補充協議有效。按云洲商廈的訴請及雙方在協議中的約定，嚴榮慶應在2000年10月預付11月份的租金，但嚴榮慶實際并未支付，構成違約，云洲商廈有權行使合同解除權，并要求嚴榮慶承擔違約責任。嚴榮慶未能舉出支持其反訴請求的依據，其反訴主張不能成立。據此判決：

　　一、終止嚴榮慶與云洲商廈簽訂的協議；

　　二、嚴榮慶應將云洲商廈地下室美食城的經營權歸還給云洲商廈，并向云洲商廈付清：

　　1、水費（按水表讀數，計費起點為1，059立方米，單價為每立方米1.73元）；

　　2、煤氣費（按煤氣表讀數，計費起點為167，537立方米，單價為每立方米1.20元）；

　　3、電費（按美食城總表讀數×60倍率減去舞廳路燈電表、張大包快餐店電表、外廣場彩燈電表及運輸組電表讀數計算，其中，運輸組電表起點讀數為0）；

　　4、排污費（自2000年8月起算，每月210元）；

　　5、稅金（自2000年8月起，按每月2，000元計算）；

　　6、2000年8月10.5名員工高溫費880元；

　　7、2000年8月10.5名員工工資8，595.90元及2000年9月起10.5名員工工資，按每月8，080元計算；

　　8、租金（自2000年10月起，按每月35，000元計算）；

　　9、電話費（自2000年8月起算，按電信部門的收費通知為準）；

　　三、嚴榮慶應給付云洲商廈違約金50，000元；

　　四、嚴榮慶若遲延履行應付費用，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最高利率加一倍計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五、駁回嚴榮慶的反訴請求；

　　本訴案件受理費4，917.06元及反訴案件受理費2，010元，均由嚴榮慶負擔。

　　嚴榮慶不服一審判決，提出上訴稱：其已實際支付了三個月的租金，不存在違約的問題；其未及時付清電費的原因在于對云洲商廈交付的電費清單有疑問；云洲商廈未組織職工至美食城就餐，構成違約，應承擔責任；此外，其曾交付云洲商廈50，000元押金的事實應予確認。故要求撤銷原判，依法予以改判。

　　原二審確認一審認定事實無誤。

　　原二審認為，嚴榮慶與云洲商廈簽訂租賃經營協議，該租賃經營協議形式完備，內容合法，應屬有效。雙方在該協議中已明確約定“采取先付后租的方式；云洲商廈在嚴榮慶不按時交付租金的情況下，有權要求終止協議；租賃期內嚴榮慶使用的水、電、煤等費用，也應由嚴榮慶按實當月結清”。但事實上，嚴榮慶在該協議的履行期間，未按月向云洲商廈付清水、電、煤等費用，也未及時給付2000年10月及11月的租金，已實際違約，故按雙方在協議中的約定，云洲商廈有權要求終止雙方的租賃經營協議，同時，可要求由嚴榮慶付清在租賃經營期間實際發生的水、電、煤等費用，并依約追究嚴榮慶的違約責任。嚴榮慶所述云洲商廈提交的電費清單有疑問，但無確鑿的證據為證，不能采信。嚴榮慶以此作為拒付水、電、煤等費用的理由，不能成立。因嚴榮慶與云洲商廈在協議中并未約定云洲商廈必須保證其職工每天至嚴榮慶經營的美食城就餐，并達到一定的就餐金額，故嚴榮慶要求云洲商廈對其職工未至美食城就餐而造成經濟損失承擔責任，缺乏依據。至于嚴榮慶提出的押金問題，應另行處理。據此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二審案件受理費人民幣6，927.06元，由嚴榮慶負擔。

　　抗訴機關對本院的終審判決提出抗訴，認為原判認定事實的主要依據不足，適用法律有誤。理由是：1、原審認定嚴榮慶在協議履行期間未及時支付租金，云洲商廈有權行使合同解除權并要求嚴承擔違約責任，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合同約定云洲商廈有權終止協議的條件是“嚴不按時交付租金”。而云洲商廈在起訴時，并不存在嚴榮慶拖欠租金的行為，訴訟中嚴又有預付租金的意思表示，原判卻以嚴未及時交付10月、11月（訴訟后）的租金為由認定嚴榮慶違約，缺乏依據。2、原審判決認定嚴榮慶未按月付清水、電、煤等費用構成違約應承擔違約責任，依據不足。云洲商廈將其他用戶的用電搭接在美食城電表上而要求嚴支付，違反了合同“抄表按實支付”的約定，嚴對此提出異議并要求雙方共同結算后支付，符合合同法有關當事人權利義務公平的原則。原審在審理中對雙方存有爭議的電費問題進行現場勘查，確定了搭接在美食城電表上張大包快餐、舞廳路燈等用戶的電表數并在判決中予以扣除，亦證實了嚴榮慶對電費清單提出異議有依據，但原判卻認定嚴榮慶所述云洲商廈提交的電費清單有疑問一節不予采信，應屬不當，故未能按月付清電費的責任在雙方當事人，原審判決認定嚴榮慶一方承擔違約金，顯失公平。

　　經再審查明，原判決認定的事實屬實，予以確認。

　　另查明，本案云洲商廈于2000年9月18日起訴，訴訟請求是要求終止租賃協議，嚴榮慶支付拖欠至2000年8月31日止的水、電費用、職工工資等共計 11，543.65元及稅金和租金（按實計算）。此前的同年9月14日，云洲商廈已致函嚴榮慶，要求其于18日前付清上述欠費，否則視為違約。該函同時要求嚴榮慶立即恢復供應午餐。同年9月25日、29日嚴榮慶致函云洲商廈稱：一、云洲商廈員工須到其餐廳就餐；二、是否預付月租金，要求答復。同月30日，云洲商廈復函：第一、在嚴榮慶已實施中餐停餐并通知恢復供應未果的情況下，其已另找中餐供應商；第二、對月租金的支付問題，因嚴榮慶8月份的欠費尚未付清，談何9月份（應為10月份）租金，故一切待由法院處理。

　　又查明，一審法院在審理期間于2000年12月7日協同雙方當事人作現場勘查，對電表數進行了核實，雙方確認無異。2000年12月29日，一審法院在嚴榮慶明確表示愿意履行合同并仍在正常經營的情況下，告知其必須在2001年1月2 日前支付合同約定的租金。嚴榮慶對此表示：按照合同約定，其付租金的前提是云洲商廈的員工必須到其處就餐，如云洲商廈員工能來就餐，其馬上支付租金。 2001年1月2日，在一審法院主持下，嚴榮慶向云洲商廈交付就餐券19，700元并將15，300元交法院代管（共計35，000元作為2000年10 月的租金），此后的租金未支付。云洲商廈則要求嚴榮慶按照合同“先付后租”的約定付清租金。二審期間，嚴榮慶已于2001年4月撤離云洲商廈。

　　綜合抗訴機關抗訴理由及雙方當事人的意見，本案再審中的爭議焦點主要是：1、嚴榮慶在履行合同約定的支付租金義務中，是否存在違約，云洲商廈是否有權行使合同解除權并要求嚴榮慶承擔違約責任；2、云洲商廈在美食城電表上搭接了其他電表，法院經勘查確定用電度數后予以扣除，云洲商廈的行為是否也應承擔違約責任。

　　本院認為：

　　第一、雙方當事人訂立的《租賃經營協議》依法成立。租賃協議約定，嚴榮慶應按“先付后租”的方式支付租金，云洲商廈在嚴榮慶不按時交付租金的情況下，有權終止租賃協議。該條款實際明確了云洲商廈行使合同解除權的條件是“嚴榮慶沒有在上個月底前交付下一個月的全額租金”。本案租賃協議履行不久，云洲商廈即于2000年9月18日因嚴榮慶未按約交付稅金和水、電等費用提起訴訟，其時嚴榮慶已交付了8、9月份的租金，沒有違約欠租。訴訟中，原一審法院在嚴榮慶租賃的美食城仍在正常經營并愿意繼續履行合同的情況下，限其于2001年1月2日按約支付租金。屆期，嚴榮慶理應支付2000年10、11、12月及2001年1月的全額租金，但其僅支付了2000年10月份的租金，其余租金未付，該行為顯屬違約并成就了合同約定的解除條件。原審法院據此判令對云洲商廈提出的終止租賃協議的訴訟請求予以支持，依法有據。同時嚴榮慶在履行協議的過程中，拖欠應由其當月結清的各項費用，亦構成違約，云洲商廈因催討未果而涉訟。根據《合同法》第九十四條第三項的規定，云洲商廈可以要求解除合同。因此，本案云洲商廈因嚴榮慶未履行合同的付款義務要求終止雙方間的租賃協議，于法無悖，應予支持。抗訴機關關于云洲商廈起訴時，嚴榮慶未拖欠租金是事實，但嚴榮慶在訴訟期間，將合同約定的其“必須接納云洲商廈的員工就餐”的義務視為權利，并以此拒付租金，該行為在客觀上是一種違約，在主觀上說明嚴榮慶有不履行支付租金義務的故意。抗訴機關認為嚴榮慶在訴訟中有預付租金的意思表示的意見，是對事實的片面理解，故不能成立。

　　第二、關于電費一節，云洲商廈將其他用戶的電表搭接在嚴榮慶租賃的美食城電表上，確有不當。原一審法院已將該搭接電表的用電度數予以扣除，未判令嚴榮慶支付。對于該部分判決，當事人雙方亦均無異議。抗訴機關認為云洲商廈對嚴榮慶未按月支付電費亦有責任，也應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否則顯失公平。縱觀本案的事實，雙方當事人糾紛的起因是嚴榮慶未按約支付水、電、煤氣、電話、職工工資和高溫費、排污費、稅金等費用以及雙方對午餐供應發生分歧，其中電費僅占極小的一部分，并沒有因此造成雙方《租賃經營協議》無法履行的后果，因此，云洲商廈的行為雖有不當，但未構成根本違約。抗訴機關認為云洲商廈亦應向嚴榮慶支付違約金的理由，不能支持。

　　綜上所述，本院認為，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處理并無不當。抗訴機關的抗訴理由不能成立。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第一百八十四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維持本院（2001）滬一中經終字第429號民事判決。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丁裕先

　　審 判 員 ?何 玲

　　代理審判員 ?姜國幸

　　二OO三年七月二十五日

　　書 記 員 ?李 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