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人民共和國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4）滬高民三（知）終字第90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Schütz Werke GmbH & Co.KG（許茨工廠公司），住所地D-56242 Selters，Germany（德意志聯邦共和國塞爾特斯D-56242）。

　　授權代表Winfried Heibel（溫福利德?海伯爾）、Jürgen Hübbe（余爾根?敘伯），許茨管理有限公司經理。

　　委托代理人徐申民，上海市華誠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楊軍，上海市華誠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上海山海包裝容器有限公司，住所地中華人民共和國上海市寶山區滬太路5265號。

　　法定代表人楊建國，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陳廬一，該公司職員。

　　委托代理人王惠香，上海市一平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許茨工廠公司（以下簡稱許茨公司）因專利侵權糾紛一案，不服中華人民共和國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2003）滬二中民五（知）初字第89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04年9月22日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上訴人許茨公司的委托代理人徐申民、楊軍，被上訴人上海山海包裝容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山海公司）的委托代理人陳廬一、王惠香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經審理查明：許茨公司是專利名稱為“帶托板容器”、專利號為ZL92102563.7發明專利的專利權人。該專利有兩項獨立權利要求，許茨公司對第一項主張權利，該項獨立權利要求為：“一種用于盛放液體的帶托板容器，它具有一個帶有可關閉的注入開口與排出開口的塑料制的內容器和一個貼靠著內容器的、由薄金屬板制成的或由金屬柵格構成的外套，以及一個設置來通過叉車、貨架操作器械或其它裝置來進行搬運的托板，該托板設計成用來形狀配合地容納內容器以及固定外套的底盤，該底盤固定到托板框架上，內容器的底部設置成帶有一個居中的淺排流槽的排流底部，該排流槽帶有一個輕微的坡度從內容器后壁伸展到裝在內容器前壁上的排放接頭，該排放接頭用于連接排放龍頭，其特征在于，一體制出的底盤的與內容器的排流底部相匹配的底部設計成自身支撐結構并具有加強筋，并且這些加強筋的底部處在一個共同的水平平面上”。許茨公司向法院提供了兩只IBC集裝桶，其中一只為法院工作人員至山海公司處作證據保全時查封（以下簡稱集裝桶A），另一只為許茨公司委托案外人上海正丸機電化工技術研究所購買（以下簡稱集裝桶B）。根據集裝桶B內容器、金屬柵格、集裝桶排出口的塑料擋板及閥門上都有山海公司的商標，且集裝桶的整體結構與山海公司宣傳冊中的產品圖片相一致，發票及送貨單中皆蓋有“上海山海包裝容器有限公司”印章等事實，認定集裝桶B系山海公司生產、并于2002年3月5日銷售給案外人上海正丸機電化工技術研究所。

　　原審法院認為：集裝桶A底盤上的加強筋根據深度不同，分為多個層次，并不在同一水平平面上。而從許茨公司提供的集裝桶B可以清楚看到，其底盤上的加強筋系在同一水平平面，雖然加強筋在橫向上由邊緣至中間深度逐漸減小，但該橫向上的深度變化是由底盤存在自兩側至中間排流槽的坡度造成的，并不影響加強筋底部在同一平面的事實。

　　許茨公司專利權利要求中明確“內容器的底部設置成帶有一個居中的淺排流槽的排流底部，該排流槽帶有一個輕微的坡度從內容器后壁伸展到裝在內容器前壁上的排放接頭”，而且說明書中特別指出，設置傾斜的排流底部的優點在于可以排空容器內的剩余液體，因此“淺排流槽帶有坡度”是許茨公司專利的一個必要技術特征。山海公司生產的集裝桶A和B的內容器底部的槽與頂部合模槽在寬度及形狀上并不相同，而底盤上卻有一個槽與內容器底部的槽相配合，且山海公司底盤加強筋自邊緣至中間槽在橫向上深度逐漸減小形成橫向的聚流結構。綜合上述事實，認定山海公司內容器底部的槽系排流槽。許茨公司稱集裝桶A和B內容器底部的排流槽及對應的底盤帶有一個輕微的坡度。第一，僅憑肉眼無法觀測到內容器及底盤有坡度；第二，底盤加強筋的深度在縱向上自后壁向前壁并未逐漸減小，不能反映出底盤有坡度；第三，許茨公司沒有提供其他證據證明坡度的存在。因此，許茨公司提供的證據尚不足以證明其主張。許茨公司稱山海公司內容器排放接頭的位置明顯低于其底部，并在排流槽方向形成一個落差，該落差等同于一個坡度的技術特征。經審查，無論是集裝桶A還是B，其排放接頭的位置皆未低于底部，而是在內容器前壁的底端，這種設計是內容器排放液體的基本要求。而且許茨公司專利除了坡度這個特征外，其同時也具有排放接頭處于內容器前壁底端這個特征。許茨公司專利中坡度設計的根本目的在于排空殘液，因此，排流槽的坡度設計與排放接頭的底部位置設計是以不同的手段，實現不同的功能，達到不同的效果。故許茨公司關于等同特征的主張難以支持。綜上，山海公司產品內容器的底部具有淺排流槽結構，但該淺排流槽并不帶有輕微坡度。

　　涉案專利權利要求的前序部分記載：“……內容器的底部設置成帶有一個居中的淺排流槽的排流底部，該排流槽帶有一個輕微的坡度從內容器后壁伸展到裝在內容器前壁上的排放接頭……”，因此排流槽帶有坡度是許茨公司專利的必要技術特征之一。山海公司生產的集裝桶內容器底部的排流槽并不帶有輕微的坡度，因此山海公司生產的集裝桶的技術特征并未全部落入許茨公司專利保護范圍，不構成侵權。

　　據此，原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利法》第五十六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專利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若干規定》第十七條之規定，判決：對許茨公司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一審案件受理費人民幣1，000元，專家咨詢費人民幣2，000元，由許茨公司負擔。

　　許茨公司不服一審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請求：第一，撤銷原審判決；第二，判令被上訴人山海公司立即停止生產和銷售侵犯其發明專利的產品；第三，判令被上訴人山海公司立即銷毀所有庫存侵權產品及生產侵權產品的專用模具；第四，判令被上訴人山海公司在《中國化工報》上登報賠禮道歉。上訴人許茨公司上訴的主要理由是：第一，原審法院程序違法。原審法院在庭審結束后，指定同濟大學測量與國土信息工程系對IBC集裝桶排流槽是否有坡度作了檢測，但原審法院對該檢測報告沒有進行質證，在判決書中對該檢測報告也一字未提，明顯違反民事訴訟法第七十二條的規定。第二，原審判決已確認被上訴人的兩個產品都有排流槽，起到橫向匯流作用，即內容器底面上的液體在其自重作用下流入排流槽，并通過排放口排出。排流槽用于排空內容器底面液體，而排流槽有一個微小坡度的目的在于排空匯至排流槽中的殘液。被上訴人山海公司產品的接頭位置比底部略低，即山海公司的產品通過接頭位置略低于排流槽的方法實現了排空排流槽內殘液的目的。與涉案專利的技術特征相比，山海公司產品的相應技術特征是以基本相同的技術手段，實現基本相同的功能，達到基本相同的效果，構成等同侵權。第三，涉案專利權利要求中的排流槽有一輕微的坡度，根據《辭海》對“輕”與“微”的解釋，“輕微”可解釋為忽略不計。山海公司產品內容器底部是平整的，坡度忽略不計的排流槽與底部平整的排流槽是基本相同的技術手段，也實現了基本相同的功能，達到了基本相同的效果，相應的技術特征應被認定為是等同的技術特征。第四，被上訴人山海公司的產品是劣化的技術方案。根據涉案專利權利要求及說明書的記述，排流槽和坡度這兩個特征的設計目的都是為了排空殘液：前者是排空內容器的殘液，后者是排空流至排流槽中的殘液。被上訴人山海公司的產品中，已經具有排流槽，即使沒有坡度，也只是減少“排空流排流槽中殘液”這一相應功能。這種通過技術變劣來達到規避侵權的行為，應當被認為是侵權行為。

　　被上訴人山海公司辯稱：第一，原審法院在對IBC集裝桶排流槽坡度進行檢測前，向許茨公司和山海公司征求了意見，并明確告知檢測結果不作為證據，不進行質證，只作為咨詢意見供合議庭參考，許茨公司和山海公司均沒有表示異議并均自覺預付了相關的檢測費用，原審法院也沒有將檢測報告作為定案的依據，故原審法院程序并不違法。第二，山海公司的IBC集裝桶內容器底部的一條槽不是排流槽而是合模縫，內容器底部為水平狀，不帶有坡度，要排空桶內的殘液采用的是最原始的人工倒出液體的方法。山海公司產品的技術手段與涉案專利相應技術手段完全不同，所產生的功能與效果也完全不同，原審法院認定相應技術特征不等同是正確的。第三，涉案專利為解決排空內容器內殘液的問題，對現有技術進行了改進，即以排流槽、坡度和排放接頭的技術手段達到排空殘液的目的。山海公司產品因水平狀、無坡度，采用早已存在的人工手段排放殘液，僅達到現在技術已經達到的排放殘液的效果，卻無法自動排空殘液，故山海公司產品不是涉案專利的劣化技術方案。山海公司認為原審法院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請求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中，上訴人許茨公司向本院提供了兩份證據材料。第一，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03）一中民初字第9022號民事判決書。該份民事判決涉訴專利與本案相同，涉訴產品結構與本案山海公司產品結構基本相同。該份證據材料要證明山海公司產品與涉案專利的相應技術特征等同。第二，《辭海》對“輕”與“微” 解釋的復印件。該份證據材料要證明涉案專利權利要求中“輕微”可以解釋為沒有。經質證，被上訴人山海公司認為第一份證據材料屬于本案二審新的證據材料，但該份民事判決還未生效，且與本案爭議的事實沒有關聯性。認為第二份證據材料不屬于本案二審新的證據。

　　本院認為，上訴人許茨公司提供的第一份證據材料產生于本案一審庭審結束后，為本案二審新的證據材料，但由于該份證據材料與本案案件事實無關聯性，故不予采納。許茨公司提供的第二份證據材料在本案一審庭審結束前早已存在，其在一審中能夠向法院提供而未提供，該份證據材料不屬于本案二審新的證據，且該份證據材料與本案案件事實無關聯性，故對該份證據材料亦不予采納。

　　二審中，被上訴人山海公司向本院提供了一份證據材料，即北京市華盾雪花塑料集團有限公司不服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03）一中民初字第9022號民事判決，向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的上訴狀傳真件一份。該份證據材料要證明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03）一中民初字第9022號民事判決未生效。經質證，上訴人許茨公司認為該份證據材料可以作為本案二審新的證據材料，但認為該份上訴狀的上訴主體與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03）一中民初字第9022號民事判決中的相應主體不一致。

　　本院認為，被上訴人山海公司提供的證據材料產生于本案一審庭審結束后，為本案二審新的證據材料。但由于該份證據材料與本案案件事實無關聯性，故不予采納。

　　本院經審理查明：原審判決認定的事實基本屬實。另查明，根據涉案專利說明書背景技術部分的陳述，DE2947603C2公開的帶托板容器的一個缺點是剩余量的排空是很費事的，這是因為必須將與內容器的排放開口對置的一側抬起才能達到此目的。EP385111A1公開的帶托板容器，其內容器配備有一個帶截止閥的排放接頭和一個朝該排放接頭略微傾斜的排流底部。涉案專利說明書陳述該發明的目的在于，對這種帶托板容器按模件式結構進行改進，這種模件式結構能夠完成一種帶有塑料內容器與薄金屬板外套與/或柵格外套的帶有符合運輸安全的底托板的帶托板容器，和一種僅由薄金屬板容器構成的帶托板容器，在此，內容器的底部和托板底部作為排流底部，應能自動地排空帶托板容器中的剩余量。涉案專利說明書陳述該發明的優點之一，是塑料內容器和形狀配合地容納該內容器的底盤設置了一個傾斜的排流底部來排空帶托板容器的剩余量。

　　本院認為：IBC集裝桶排流槽檢測報告并不是本案一審定案的依據，故原審法院在一審未組織雙方當事人對該檢測報告進行質證，在一審判決書中未提及該份檢測報告，均不屬于程序違法行為。許茨公司的第一條上訴理由不能成立。

　　原審法院認定無論是集裝桶A還是B，其排放接頭的位置皆未低于底部，且充分論證了不存在相應等同技術特征的理由。特別地，即使山海公司產品的排放接頭位置比底部略低，該技術特征與涉案專利權利要求中排流槽有一個輕微坡度的技術特征也不相對應，該兩項技術特征不可能構成等同的技術特征。許茨公司二審并沒有提出新的足以推翻上述認定與論證的事實與理由，其第二條上訴理由不能成立。

　　山海公司產品的內容器底部存在一條槽，即使該槽是合模縫，但由于該槽具有一定的排流槽的功能，故原審法院將其認定為排流槽并無不當。根據涉案專利說明書的陳述，現有技術的缺陷之一是剩余量的排空很費事，“必須將與內容器的排放開口對置的一側抬起”才能排空殘液，涉案專利發明的目的之一是其“能自動地排空帶托板容器中的剩余量”。涉案專利在說明書所述EP385111A1公開的帶托板容器基礎上，通過采用“內容器的底部設置成帶有一個居中的淺排流槽的排流底部，該排流槽帶有一個輕微的坡度從內容器后壁伸展到裝在內容器前壁上的排放接頭”的技術手段，實現了相應的發明目的，克服了現有技術中存在的相應缺陷，解決了所要解決的相應技術問題。如果將涉案專利權利要求中“內容器的底部設置成帶有一個居中的淺排流槽的排流底部，該排流槽帶有一個輕微的坡度從內容器后壁伸展到裝在內容器前壁上的排放接頭”認定為是一項技術特征，那么，山海公司產品相應的技術特征就是“內容器的底部設置成帶有一個居中的淺排流槽的排流底部，該排流槽無坡度地從內容器后壁伸展到裝在內容器前壁上的排放接頭”。由于山海公司產品的排流槽無坡度，故山海公司產品的所述技術特征與涉案專利的相應技術特征并不相同。由于山海公司產品的排流槽無坡度，故不可能具有“自動地排空帶托板容器中的剩余量”的功能，要排空容器中的殘液，還得采用“將與內容器的排放開口對置的一側抬起”的辦法。故山海公司產品的所述技術特征與涉案專利的相應技術特征，并沒有以基本相同的技術手段，實現基本相同的功能，達到基本相同的效果，不構成等同的技術特征。如果將涉案專利權利要求中相應技術特征分解為“內容器的底部設置成帶有一個居中的淺排流槽的排流底部”和“排流槽帶有一個輕微的坡度從內容器后壁伸展到裝在內容器前壁上的排放接頭”兩項技術特征，那么，山海公司產品相應的技術特征就是“內容器的底部設置成帶有一個居中的淺排流槽的排流底部”和“排流槽無坡度地從內容器后壁伸展到裝在內容器前壁上的排放接頭”。涉案專利的技術特征“內容器的底部設置成帶有一個居中的淺排流槽的排流底部”和山海公司產品相應“內容器的底部設置成帶有一個居中的淺排流槽的排流底部”技術特征相同，但由于山海公司產品的排流槽無坡度，基于前述理由，涉案專利的技術特征“排流槽帶有一個輕微的坡度從內容器后壁伸展到裝在內容器前壁上的排放接頭”與山海公司產品相應技術特征“排流槽無坡度地從內容器后壁伸展到裝在內容器前壁上的排放接頭”既不相同，也不等同。專利權利要求書中的技術術語，首先應當以專利說明書及附圖為依據進行解釋。在不能直接從專利說明書及附圖中得到清晰理解的情況下，則應當根據所屬技術領域里的技術人員對該技術術語的通常理解來進行解釋，并可借助技術工具書、百科全書、字典等來確定所屬技術領域里的技術人員對技術術語含義的通常理解。涉案專利排流槽帶有一個“輕微”的坡度，對該“輕微”一詞的理解，必須首先根據涉案專利說明書及附圖進行解釋。涉案專利排流槽帶有一個輕微的坡度目的是使涉案專利發明能夠自動地排空容器中的殘液，故“輕微”并非可有可無，并非可忽略不計，“輕微”的坡度必須要達到能夠使容器中的殘液能即時地排空的程度。許茨公司根據《辭海》對“輕微”一詞作可忽略不計的解釋不能被接受。綜上，許茨公司的第三條上訴理由不能成立。

　　由于山海公司的產品不能實現“排空流排流槽中殘液”的功能，也缺少相應的排流槽帶有一個輕微坡度的技術特征，故山海公司產品的技術特征并沒有全面覆蓋涉案專利權利要求的全部必要技術特征，許茨公司的侵權指控不能成立。許茨公司主張缺少必要技術特征的所謂變劣的技術方案也構成侵權的主張并無法律根據，其第四條上訴理由不能成立。

　　綜上所述，上訴人許茨公司的上訴請求與理由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應予駁回。但由于IBC集裝桶排流槽檢測報告并不是本案一審定案的依據，一審專家咨詢費不應由敗訴方單獨負擔。基于公平合理考慮，一審專家咨詢費應由雙方當事人分擔。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第一百五十八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本案一審專家咨詢費人民幣2，000元，由許茨工廠公司和上海山海包裝容器有限公司分別負擔人民幣1，000元。

　　本案一、二審案件受理費各人民幣1，000元，均由上訴人許茨工廠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朱 丹

　　代理審判員 ?張曉都

　　代理審判員 ?馬劍峰

　　二OO四年十一月十一日

　　書 記 員 ?劉潔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