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家庭擁有的財產日益多樣化,給離異夫妻的財產分割造成很大的麻煩。再者,由于在一般情況下,妻子在婚姻關系中往往處于被動地位,如果遇到離婚,手握財富大權的丈夫往往會采取各種不正當手段,或偽造債務,或轉移財富,讓妻子苦不堪言。但是下面這個
案例原本處于被動地位的妻子卻最終贏得了主動,這一切要歸功于平日里往往被輕視的投資理財的原始憑證。
廣東首例由檢察機關抗訴的夫妻
離婚析產案幕后故事
特約記者 小劍
情斷義絕,夫妻打起財產官司
1995年9月,廣州市花都區女孩葉惠蘭與當地青年繆偉結婚。婚后,他們開辦了一家經營消防器材的公司,夫婦倆艱苦創業,生意日漸紅火。第二年,他們的女兒出世了。葉惠蘭離開公司回家照顧女兒。
但葉惠蘭在照顧女兒的同時也沒閑著,葉惠蘭利用業余時間投資房地產,然后再用賺到的錢購買物業、商鋪。1997年,葉惠蘭看中了位于花都商業大道的金聯廣場商鋪,果斷投資,陸續購買了30套,建筑面積達850多平方米。她將這些房產租出去,每月有9000多元的收入。加上車庫、門面房等物業出租,每月僅房租收入就有2萬多元。在購買這些物業過程中,相當一部分是用丈夫繆偉的名字登記,但也有許多是用葉惠蘭的名字登記。而大的投資項目和物業,則是夫妻倆聯名登記。
因為有了這么一位精明的賢內助和“投資理財高手”,加上繆偉自身的努力,他們的資產幾年間滾雪球似地越積越多。對此,作為一家之主的繆偉非常高興,不止一次對葉惠蘭說:“有你在家做保障,哪怕我做生意虧了,也沒有后顧之憂。”
可令葉惠蘭做夢也沒想到的是,就在她滿心憧憬著美好的未來時,繆偉竟然背著她在外偷偷包了一個年輕漂亮的“二奶”,并有了同妻子離婚的想法。為了侵吞家產,他開始變著法子向葉惠蘭索要購買物業和轎車的單據。
原來,葉惠蘭與繆偉結婚后,家里的所有單據都是由她并妥善保存。當家庭財產多起來后,她對票據更加小心翼翼,并存在銀行的保險柜中。
此刻,面對丈夫突然索要票據的非常之舉,葉惠蘭不由得心生警惕,便問他要票據干什么。繆偉說他要報建一些項目,但葉惠蘭經過打聽得知根本沒有這回事,她當即預感到在丈夫身上一定發生了什么事。為此,無論后來他怎么逼,她就是不答應。
兩個月后,她終于查清丈夫在外包“二奶”的事實。葉惠蘭不止一次地苦勸丈夫回心轉意。但繆偉置若罔聞。
2000年4月13日,葉惠蘭向廣州市花都區人民法院遞交了民事訴狀,請求法院判令她與被告繆偉離婚;兩人所生三個孩子由她撫養,被告承擔撫養費;平均分割夫妻共有的560多萬元財產,包括房產、商鋪、土地、汽車等,其中有屬于葉惠蘭名下的財產價值170多萬元,屬于繆偉名下的財產價值223萬多元,屬于兩人共同名下的財產價值近166萬,并申請凍結夫妻共有財產。這些財產的價值都是按購買原價,沒有按現在的市場價進行評估新價。如果按升值以后的價,估計有上千萬。
一波三折,原始憑證顯神通
葉惠蘭原本以為這場官司不會有什么麻煩,因為她手里握有大量原始憑證,可令她做夢也沒想到的是,2000年5月初,當她從區法院得到被告即繆偉向法院提供的厚厚一摞“新證據”,一下子驚呆了。
這些證據主要證明兩點:凡是掛繆偉、葉惠蘭名下的房產、商鋪、車輛等統統都是公司的資產,而公司是繆偉與別人合伙開辦,與葉惠蘭無關;在與葉惠蘭夫妻關系續存期間,繆偉共向他人借款共計310多萬元,屬于
夫妻共同債務,應由雙方共同承擔!
葉惠蘭看完,頭一下子大了:在繆偉看來,她所擁有的一切都不屬于她,而是屬于公司;假如原來她能分得同繆偉共有500多萬的家產的一半,那么現在她什么也沒有了,同時還要承擔幾百萬的“夫妻共同債務”……世上竟然有這樣不講理的邏輯! #p#分頁標題#e#
2001年5月8日,花都區人民
法院開庭審理此案。法庭上,葉惠蘭則據理力爭,她指出,仔細分析繆偉提交給法院的眾多“證據”,就會發現其中存在著諸多疑點:其一,建安公司的“工商登記”表明該公司是繆偉個人的;其二,從建安公司的財務報表可以看出,從1996年起,建安公司一直盈利,而且贏利額較大,公司根本不需要借錢。繆偉向法院提供的“借款”是假的;其三,退一步講,假如繆偉的這些“借款”是真的,但從單據上的日期看,這些“借款”大多“發生”在1999年以后,即繆偉和葉惠蘭的夫妻關系發生問題期間。繆偉在此期間大肆“借款”,其目的不言而喻;其四,如果如繆偉所說,凡是登記在他和葉惠蘭名下的財產都是公司的。那么,他拿著公司的資產購買物業,卻寫著自己和妻子的名字,豈不是侵占了公司的財產、觸犯了法律?
2000年6月20日,花都區人民法院作出
一審判決。準予葉惠蘭與繆偉離婚;三個孩子歸葉惠蘭撫養,繆偉一次付請孩子的撫養費、生活費共計237600元;金聯廣場以繆偉名義登記的21套房和以葉惠蘭名義登記的9套房共計30套、國庫券、以葉惠蘭名義登記的一塊商業用地以及兩輛汽車、三輛摩托車、她現在的住房和幾個商鋪,總價值230多萬的樓房歸原告葉惠蘭所有;另外220多萬的財產歸繆偉所有。
法律最大限度地保護了葉惠蘭的權益。葉惠蘭激動地說:“我能打贏這長官司,多虧我始終將單據拿在手里,也沒放在家里。如果放在家里,在我外出時,他肯定就拿走了,許多清楚的財產也就會被他轉移。如果我沒有確鑿的證據,就是法律也幫不了我。”
然而,繆偉對一審判決不服,于2000年6月29日向廣州中院提出上訴,稱一審判決對財產分配不公,原審判決分給他的財產全部是升值財產,而分給葉惠蘭的全是投資失敗的房產,分給他的五華綜合樓更是不存在的。
看到這份
上訴狀,葉惠蘭當即向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遞交了答辯狀,對繆偉的說法進行了反駁。對繆偉在上訴狀中聲稱分給他的五華綜合樓“是不存在的”一說,葉惠蘭更是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她手中有原始憑證證明,1999年4月25日,他們確實同該綜合樓的業主簽訂了一份“購樓合同”,并在之后分三次由兩人共同出資163萬,怎么會沒有呢?
二審法院進行了調查。事實面前,繆偉辯解稱,他們雖然支付了163萬元給業主,但后來因該綜合樓沒有興建,業主已于1999年12月將該筆購房款全部退還給他。此時,仍在夫妻關系續存期間,該款用于家庭開支,這筆夫妻共同財產早已不存在了。
葉惠蘭并不認同繆偉的說法。她提到,在當初同業主簽訂的那份合同上,每頁都有她、繆偉及對方的簽名,并規定在綜合樓開工、主體封頂和交付使用后,由葉惠蘭、繆偉分別支付各自的款項。后來她和繆偉也是這么做的,連對方開的收據都分別寫著她和繆偉的名字。既然如此,假若真如繆偉所講,“該綜合樓沒有興建而退款”,那么,業主在退還那163萬元時,也應該同時通知葉惠蘭和繆偉!而現在在這件事上,業主卻把所有的錢都給了繆偉,而同為權益人的葉惠蘭卻一無所知,這能說得過去嗎?
當初,葉惠蘭對
合同書上如此“安排”并沒有特別在意,只是遵循“凡重大合同皆由夫妻雙方共同簽名”的慣例,沒想到,這么做在今天竟能起到最大限度地保護到自己權益的重要作用。如果當時僅有丈夫簽名,后果不堪設想。
官司勝訴,贏回了財產也贏回了尊嚴
2001年9月10日,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二審判決。讓葉惠蘭做夢也沒想到的是,該判決對她極為不利:判決將屬于夫妻共同財產的所有房產、車子等幾乎全部重新分割,對于繆偉提到的五華綜合樓,法院認為,用于購買該樓的163萬元業主已經退還,繆偉須退還葉惠蘭81.5萬元;但與此同時,繆偉在1998年到2000年向他人所“借”的人民幣130.1萬元、港幣32萬元“債務”被法院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應由繆偉和葉惠蘭共同償還……判決讓她白白背了81.5萬元的“夫妻共同債務”。#p#分頁標題#e#
拿到判決結果,葉惠蘭當即淚流滿面地大聲說:“這么判不公平,我不服!”葉惠蘭從此開始四處奔波,尋找討回公道的途徑。
2002年5月16日,在看了葉惠蘭提供的大量確鑿證據后,花都區人民檢察院決定介入此案。很快,該院就此案向
廣州市人民檢察院提出抗訴建議。市院經過認真核查,依程序向
廣東省人民檢察院提請抗訴。2003年4月8日,從廣東省人民檢察院傳來好消息:在對葉惠蘭離婚析產糾紛一案審查后,該院作出一個異乎尋常的“罕見”決定:向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提起抗訴。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很快指示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再審。
這是廣東首例由檢察機關抗訴的夫妻離婚析產案,聽到這個喜訊,葉惠蘭不禁淚如雨下。
2003年11月6日上午,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重審葉惠蘭
離婚案。廣東省人民檢察院委托廣州市人民檢察院出庭支持抗訴。
日前,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這起
檢察院抗訴民事案件作出判決。判決認為,繆偉作為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其借款行為代表公司,因此本案所爭議的債務屬于
公司債務。由于建安公司以被注銷,其債務按約定由繆偉與其兄成立的新公司承擔。原審判決該項債務作為夫妻共同債務由葉、繆二人共同來承擔,屬認定錯誤。據此,撤銷原審法院的對這163萬元“夫妻共同債務”的判決。
歷時四年有余,巡回于三級法院和三級檢察院,葉惠蘭通過不屈不撓的努力以及律師、檢察院的幫助,終于贏回了屬于她的財產,當然也包括她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