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蘇 省 高 級 人 民 法 院
民事判決書

(2006)蘇民三終字第0109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鴻鑫經濟發展有限公司，住所地香港特別行政區旺角花園街2-16號好景商業中心10字樓1007室MSHM2020。
法定代表人楊蓮珍，該公司董事。
委托代理人張耀輝，江蘇南通江海明珠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啟東市呂四港鎮人民政府，住所地江蘇省啟東市呂四港鎮。
法定代表人尹陳飛，該鎮鎮長。
委托代理人姚新華，北京市冠衡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張順意，江蘇南通江海明珠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香港鴻鑫經濟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鴻鑫公司）因與啟東市呂四港鎮人民政府（以下簡稱呂四鎮政府）借款合同糾紛一案，不服江蘇省南通市中級人民法院(2006)通中民三初字第0022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06年7月10日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06年10月20日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上訴人鴻鑫公司的委托代理人張耀輝，被上訴人呂四鎮政府的委托代理人姚新華、張順意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一審查明以下事實：
原啟東市秦潭電鍍廠（以下簡稱電鍍廠）欠中國農業銀行啟東市秦潭辦事處（以下簡稱農行秦潭辦）借款人民幣166萬元、利息44.25萬元。后啟東市秦潭港鎮人民政府（以下簡稱秦潭鎮政府）將電鍍廠出售。
1999年4月7日，秦潭鎮政府與農行秦潭辦簽訂《還貸協議書》一份，約定：因電鍍廠改制后已被秦潭鎮政府出售，為落實該廠原欠農行秦潭辦166萬元貸款及1999年3月21日止欠息44.25萬元，現由秦潭鎮政府與農行秦潭辦充分協商，訂立本協議：1、秦潭鎮政府同意承擔電鍍廠欠農行秦潭辦166萬元及44.25萬元利息。農行秦潭辦配合辦妥有關債權債務轉讓后做貸款落實手續；2、三石鍍飾有限責任公司自 2000年起每年上繳給鎮政府的土地租讓金和電力征容費全額交農行秦潭辦用于支付利息，不少于7500元；3、秦潭鎮政府爭取十年內還清貸款本息；4、具體落實啟東市秦潭工業公司（以下簡稱秦潭工業公司）。同年4月29日，秦潭工業公司向農行秦潭辦借款166.35萬元。銀行留存的“作銀行貸款帳戶借方傳票”一聯借款借據載明，借款用途為“落實電鍍廠貸款”，到期日為2009年4月29日。呂四鎮政府提供的用作“銀行貸款債權憑證（會計部門保管）”的借款借據聯復印件所記載事項與上述借款借據聯記載事項相一致。同日，農行秦潭辦即開具特種轉帳貸方傳票，將該筆款項從秦潭工業公司帳戶轉入收款單位電鍍廠帳戶，轉帳原因注明“本貸款是落實貸款，原電鍍廠借據專列保管”。
啟東農行于2000年3月18日將上述對秦潭工業公司的債權轉移給中國長城資產管理公司南京辦事處（以下簡稱長城公司南京辦），該債權為：人民幣貸款本金166.35萬元，利息84.202391萬元，借款時間為1999年4月29日，到期日為2009年4月 29日，并將該筆借款的原始借據等債權資料全部移交給長城公司南京辦。2000年12月29日，中國農業銀行江蘇省分行與長城公司南京辦在《新華日報》發布公告：中國農業銀行江蘇省分行及其所轄分支機構將其所擁有的對下列名單上債務人及擔保人的債權轉讓給長城公司南京辦；債務人、擔保人按原貸款合同、擔保合同的規定向長城公司南京辦履行義務，債務人名單中沒有電鍍廠而列有秦潭工業公司。長城公司南京辦又分別于2002年12月27日、2004年12月20 日在《新華日報》、《江蘇法制報》上發布債務催收公告，債務人名單中也均列有秦潭工業公司并無電鍍廠。2004年12月22日，長城公司南京辦將其享有的 116戶281筆、截止2004年4月20日的債權轉讓給南通長盛資產咨詢服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長盛公司），其中即包括對秦潭工業公司的一筆債權，含本金166.35萬元及相應利息。2005年1月25日，長盛公司更名為南通長城資產經營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南通長城公司）。2005年5月17日，南通長城公司與鴻鑫公司簽訂《債權轉讓協議》，約定南通長城公司將其享有的76戶164筆、截止2004年4月20日的債權轉讓給鴻鑫公司，其中包括秦潭工業公司所欠本金166.35萬元及相應利息。
另查明，2000年4月25日，啟東市人民政府發布文件，撤銷秦潭鎮，將該鎮所轄區域并入呂四鎮。秦潭工業公司為集體企業，領有企業法人營業執照。該公司于2001年11月16日被南通市啟東工商行政管理局吊銷營業執照。
一審法院認為：
一、關于本案的法律適用問題。因鴻鑫公司明確選擇我國內地法律作為處理該案的準據法，且債權出讓人住所地、合同履行地均在我國內地，因此，本案應當適用我國內地法律。
二、呂四鎮政府并非本案所涉債權債務關系的債務人。理由：秦潭鎮政府與農行秦潭辦于1999年4月7日簽訂的《還貸協議書》應確認有效。在該協議中，秦潭鎮政府同意承擔原電鍍廠結欠農行秦潭辦的借款本金166.35萬元及利息44.25萬元，并與農行秦潭辦約定 “具體落實秦潭工業公司”。秦潭工業公司即于同年4月29日向農行秦潭辦借款166.35萬元，并將此款轉入電鍍廠帳戶，用于歸還電鍍廠結欠農行秦潭辦的款項。故秦潭鎮政府按照《還貸協議書》的約定履行了義務，其與農行秦潭辦間金額為166.35萬元的借貸關系消滅。秦潭工業公司在為電鍍廠代償債務后，與農行秦潭辦之間形成了借貸法律關系，其形成時間為1999年4月29日，還款期限至2009年4月29日，借款金額為166.35萬元。雖然所借貸款用于償還原電鍍廠欠農行秦潭辦的借款，但屬于獨立建立的債權債務關系。
農行秦潭辦作為秦潭工業公司的債權人，對該筆債權可依法進行處置。啟東農行將該筆債權轉讓給長城公司南京辦，并以公告的方式履行了通知債務人的程序，該債權轉讓依法發生法律效力。在雙方訂立的《債權轉移確認通知書》中，明確債務人為秦潭工業公司，載明的債權金額與債權形成時間、還款時間等均與秦潭工業公司向農行秦潭辦出具的借款借據一致，故啟東農行出讓的是其對秦潭工業公司的債權。中國農業銀行江蘇省分行與長城公司南京辦在其后共同發布的債權轉移及催收公告、長城公司南京辦發布的債務催收公告中，亦均表明長城公司南京辦受讓的是對秦潭工業公司的債權。長城公司南京辦此后將該筆債權轉讓給長盛公司，南通長城公司（即更名前的長盛公司）又將該債權轉讓給鴻鑫公司，均符合法律規定。因此，鴻鑫公司最終受讓取得的是對秦潭工業公司的債權。秦潭工業公司系集體企業，領有企業法人營業執照，依法應獨立承擔民事責任。鴻鑫公司向呂四鎮政府主張所受讓的債權，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

綜上，該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八十四條、第一百四十五條之規定，判決：駁回鴻鑫公司對呂四鎮政府的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人民幣34768元，財產保全費人民幣10520元，其他訴訟費人民幣400元，均由鴻鑫公司負擔。
鴻鑫公司不服一審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稱：一、秦潭工業公司并未與農行秦潭辦形成新的債權債務關系。在秦潭工業公司被依法吊銷企業法人營業執照，無法落實債務的情況下，鴻鑫公司有權向呂四鎮政府主張債權。理由：1、雙方當事人對1999年4月7日還貸協議書的真實性無異議，唯一有爭議的是協議書的最后一行字“具體落實啟東市秦潭工業公司”，但這不是一種債權債務的轉移，而是秦潭鎮政府利用主管部門、出資機構的地位對下屬秦潭工業公司所作出的一種指定。由于秦潭工業公司的人員、資金均隸屬秦潭鎮政府工業辦公室，這種指定并不影響實際還貸主體的改變。2、秦潭工業公司與秦潭鎮政府工業辦公室是兩塊牌子，一套人馬。因為：（1）1988年5月10日秦潭鄉政府要求設立啟東縣鄉鎮企業管理局的文件明確規定：“鎮工業公司性質鄉辦（隸屬工辦）”。（2）秦潭工業公司的章程顯示：“注冊資金拾萬元。其中鄉財政撥款5.2萬元，鄉工辦4.8萬元，利潤分配中30%上交鄉財政。（3）秦潭工業公司的工商檔案開業登記中顯示：“……對外由工業辦公室承擔民事責任”。“工辦副主任兼任經理”。（4）1994年秦潭工業公司驗資證明顯示“鎮財政撥款83萬元”。3、秦潭工業公司出面借貸并未產生新的法律關系，從借還貸手續來看，自始至終均由當時的秦潭鎮政府出面。二、一審法院對訟爭利息部分并未作出處理。鴻鑫公司受讓的不僅僅是166.35萬元的本金，同時還有1999年4月7日協議上提到的44.25萬元的利息。根據1999年4月 7日的還貸協議，利息的償付主體顯然是呂四鎮政府，秦潭工業公司從未承受過該筆利息債務。綜上，一審法院僅從債權轉讓的債務人為秦潭工業公司角度來認定案件事實，并未還事情本來面目。無論從協議的債務主體，還是利息的承擔，一審判決均不能讓人信服。請求二審法院撤銷一審判決，依法改判呂四鎮政府承擔全部還貸責任。
呂四鎮政府答辯認為：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
當事人在二審中舉證、質證及本院認證情況：
上訴人鴻鑫公司在二審中提供了以下證據：
1、1988年5月10日秦潭鄉政府要求設立秦潭工業公司的報告及啟東縣鄉鎮企業管理局啟鄉發朱字（1988）第29號文件。主要內容：“鎮工業公司性質鄉辦（隸屬工辦），實行獨立核算，自負盈虧。”
2、秦潭工業公司的章程。相關內容為：“注冊資金拾萬元，其中鄉財政撥款5.2萬元，鄉工辦4.8萬元。利潤分配：除凈收入部份50%留作發展再生產外，30%上交鄉財政，20%留本公司工資福利。”
3、秦潭工業公司工商檔案開業登記材料。相關內容：“……對外由工業辦公室承擔民事責任”。“工辦副主任兼任經理。”
4、1994年秦潭工業公司驗資證明。主要內容為：“鄉財政撥款83萬元，企業自有資金30萬元”。
上述證據用以證明秦潭工業公司與秦潭鎮政府工業辦公室是兩塊牌子，一套人馬，秦潭工業公司只是作為秦潭鎮政府的下屬企業替秦潭鎮政府履行還款義務，本案的債務人仍為呂四鎮政府。
被上訴人呂四鎮政府二審中未提供新的證據。
對上訴人鴻鑫公司提供的四份證據，被上訴人呂四鎮政府認為，鴻鑫公司在一審中能夠提供卻未提供，不屬于二審新的證據，不同意質證。
本院認為，上訴人提供的證據雖然形成在一審之前，但可能影響本案事實的認定，可以作為二審新的證據納入質證范圍。
被上訴人呂四鎮政府質證認為，對上述證據的真實性沒有異議，但認為鴻鑫公司提供的工商資料不完整。秦潭工業公司是獨立的企業法人，實行獨立核算，自負盈虧。秦潭工業公司的工商檔案所載“……對外由工業辦公室承擔民事責任”只是登記機關受理時的意見，且與企業法人獨立承擔民事責任的法律規定不符。
本院對鴻鑫公司二審提供證據的真實性予以確認。對其關聯性將綜合本案事實予以認定。
當事人在二審中爭議的主要焦點為：鴻鑫公司能否向呂四鎮政府主張債權。
二審庭審中，雙方當事人對一審查明的事實無異議，本院予以確認。
圍繞爭議焦點，結合案件事實，本院認為：
一、關于本案的法律適用問題。本案系涉港借款合同糾紛，鑒于雙方當事人在一審中已明確選擇我國內地法律作為處理該借款糾紛的準據法，故一審法院適用我國內地法律正確。
二、鴻鑫公司不能向呂四鎮政府主張債權。主要理由：
1、本案的原債權人為農行秦潭辦，原債務人為電鍍廠，而鴻鑫公司作為本案第三手債權受讓人主張本案的債權，是基于其2005年5月17日受讓了南通長城公司對秦潭工業公司的債權，故其主張本案債權的依據只能是南通長城公司與鴻鑫公司2005年5月17日的《債權轉讓協議》。縱觀本案債權債務關系轉讓的沿革過程，秦潭鎮政府于1999年4月7日與農行秦潭辦簽訂《還貸協議書》，同意承擔原電鍍廠結欠農行秦潭辦的借款本金166.35萬元及利息44.25萬元，并與農行秦潭辦約定“具體落實秦潭工業公司”。秦潭工業公司即于同年4月29日向農行秦潭辦借款 166.35萬元，并將此款轉入電鍍廠帳戶，用于歸還電鍍廠結欠農行秦潭辦的款項。隨即，農行秦潭辦將秦潭工業公司列為涉案166.35萬元借款的貸款方。2000年3月18日，啟東農行將秦潭工業公司為貸款方的166.35萬元本金及84.202391萬元利息（包括1999年4月7日還貸協議書中的 44.25萬元利息）轉移給長城公司南京辦。至此，啟東農行、長城公司南京辦確認的166.35萬元本金及84.202391萬元利息的債務人為秦潭工業公司，而不再是秦潭鎮政府。此后，南通長城公司所受讓債權的債務人亦為秦潭工業公司。故鴻鑫公司作為本案第三手債權受讓人，無權否認涉案債權受讓人長城公司南京辦、南通長城公司與秦潭工業公司之間形成的債權債務法律關系，其向呂四鎮政府主張涉案債權無法律依據。
2、二審中，雙方當事人均認可2000年3月18日《債權轉移確認通知書》所涉秦潭工業公司欠啟東農行利息 84.202391萬元中，包括原電鍍廠欠農行秦潭辦利息44.25萬元。由此可見，秦潭工業公司亦承接了原電鍍廠結欠農行秦潭辦本金利息的債務。鴻鑫公司上訴認為一審法院對本案所涉利息未處理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不予采納。
3、秦潭工業公司的工商資料表明，其系1988年成立的具有企業法人營業執照的獨立法人，實行獨立核算，自負盈虧。秦潭工業公司的工商檔案所載“……對外由工業辦公室承擔民事責任”是登記機關受理時的意見，且與企業法人獨立承擔民事責任的法律規定不符。故鴻鑫公司關于秦潭工業公司與秦潭鎮政府工業辦公室是兩塊牌子，一套人馬，秦潭鎮政府利用主管部門、出資機構的地位指定秦潭工業公司落實涉案債務，呂四鎮政府是本案實際債務人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不予采納。
綜上，上訴人鴻鑫公司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人民幣34768元，郵寄費人民幣600元，合計人民幣35368元，由上訴人鴻鑫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張婷婷
審　判　員　徐美芬
代理審判員　曹美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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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年十月三十日

書　記　員　黃　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