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裁定書

　　（2005）東民再終字第10號

　　抗訴機關山東省人民檢察院。

　　原審上訴人（一審原告）東營市王朝電腦軟件有限公司，住所地東營市北二路區交通局東首。

　　法定代表人吳霞，執行董事。

　　委托代理人孫瑞璽，山東達洋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樊利波，山東達洋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被上訴人（一審被告）中國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東營分行，住所地東營市東營區黃河路50號。

　　法定代表人李好學，行長。

　　委托代理人蔣澤軍，山東城合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上訴人東營市王朝電腦軟件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王朝電腦公司）與原審被上訴人中國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東營分行（以下簡稱東營分行）存款合同糾紛一案，東營區人民法院于2002年9月3日作出（2001）東經初字第189號民事判決，王朝電腦公司不服，向本院提出上訴。本院于2003年9月2日作出（2002）東民三終字第117號民事判決，已發生法律效力。山東省人民檢察院于2005年4月4日以魯檢民抗［2005］67號抗訴書向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抗訴。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于2005年5月9日以（2005）魯民二監抗字第16號裁定書指令本院再審。本院依法另行組成合議庭，于2005年7月29日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王朝電腦公司法定代表人吳霞及其委托代理人孫瑞璽、樊利波，東營分行委托代理人蔣澤軍到庭參加訴訟。山東省人民檢察院指派東營市人民檢察院檢察員孫慶芳出庭支持公訴。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一審法院經審理認定如下事實：1996年 10月22日，王朝電腦公司在東營分行所屬的海通分理處開立了0155005601帳戶，辦理日常轉帳結算及現金支付等業務。1998年1月1日，王朝電腦公司在海通分理處帳戶的存款余額為218489.46元；1998年1月2日至1999年2月29日，王朝電腦公司共存入2433711.32元，正常支出（雙方無異議支出部分）2305158.05元，1999年2月29日王朝電腦公司存款余額為100852.73元。在此期間，海通分理處原工作人員王惠使用中國銀行特種轉帳傳票將王朝電腦公司帳戶中的14筆存款轉付至王惠、胡勇、劉俊榮及僑光電腦帳戶，金額為246190元。其中1998年2月27 日轉付的12000元、1998年4月1日轉付的5000元、1998年4月17日轉付的5000元、1998年4月27日轉付的20000元、1998 年6月11日轉付的7000元、1999年2月24日轉付的40000元，當時未加蓋王朝電腦公司財務專用章及法定代表人印章，以后王惠補蓋了王朝電腦公司更換的新印章。據王惠陳述，印章系杜新民拿出，由其加蓋；所轉帳14筆存款套取現金后全部付給了杜新民和王朝電腦公司的一名職員，未要收條。王朝電腦公司不予認可。1998年12月29日王惠誤將他人帳戶存款13000元轉入王朝電腦公司帳戶，1999年1月6日，其使用中行特種轉帳傳票將此款調回 0155006701帳戶；1999年4月30日，王惠使用中行內部往來憑證將王朝電腦公司帳戶存款10000元轉付至胡勇帳戶，轉帳時間有涂改，同年6 月15日將他人帳戶存款10000元轉入王朝電腦公司帳戶，王朝電腦公司收支平衡，未有損失。東營區法院（2000）東刑初字第54號生效判決認定，王惠利用職務之便只挪用王朝電腦公司帳戶存款10000元，且已歸還，未認定王惠侵占或挪用王朝電腦公司的其他款項。1999年11月30日，雙方核對帳務證實，1996年10月22日至1999年11月30日王朝電腦公司帳務與東營分行發生額無誤，余額相符，并加蓋了王朝電腦公司公章、財務專用章及法定代表人印章。該對帳證明系海通分理處主任授意王惠書寫。王惠曾將王朝電腦公司的公章、財務專用章及法定代表人印章帶出該公司。2000年1月5日檢察機關搜查王惠住宅時，發現并扣押了加蓋王朝電腦公司財務專用章空白信箋7張、中行空白轉帳支票101張，其中已填寫金額有2張，均加蓋劉俊榮私章。另查明，杜新民系吳霞丈夫，參與王朝電腦公司經營。海通分理處系東營分行設立無營業執照的經營機構，由東營分行管理經營。王惠系海通分理處結算員，犯挪用公款罪于 2000年5月25日被東營區法院判處有期徒刑3年6個月。

　　原一審法院認為：1996年10月22日，王朝電腦公司在東營分行海通分理處開立帳戶并開展存款結算業務，雙方即形成存儲合同法律關系。1998年1月2日至1999年2月29日海通分理處原結算員王惠未經批準擅自使用中國銀行特種轉帳傳票將王朝電腦公司帳戶中的14筆存款246190元轉付至他人及本人私開帳戶，且部分轉帳憑證當時未加蓋王朝電腦公司任何印章，嚴重違反了銀行存儲業務操作規程。王惠時任海通分理處結算員，其行為代表東營分行，系職務行為。但王朝電腦公司在1999年11月30日出具的對帳證明證實，自1996年10月20日至1999年11月30日，其與東營分行帳務發生額無誤，余額相符，并加蓋其行政公章、財務專用章及法定代表人印章。該證明雖系東營分行授意王惠書寫，王惠曾將王朝電腦公司印章帶出公司，但王朝電腦公司未提供足夠證據證實此印章由王惠騙取加蓋，東營分行和王惠亦未認可。據東營區法院（2000）東刑初字第54號王惠挪用公款案業已生效的判決書證實，王惠利用職務之便只挪用王朝電腦公司存款10000元且已歸還，未認定其侵占挪用王朝電腦公司其他款項。故王朝電腦公司要求東營分行歸還存款246190元及利息，賠償損失50000元的主張，證據不足，不予采信。判決駁回王朝電腦公司的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6953元由王朝電腦公司負擔。

　　本院二審經審理認為原一審認定的事實清楚，證據充分。

　　本院二審認為，王朝電腦公司與東營分行之間的存款合同，是雙方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不違反法律規定，合同合法有效。本案爭議的焦點問題是1999年11月30日的對帳證明是不是有效證據，能否證明王朝電腦公司帳務與銀行發生額無誤、余額相符。因王朝電腦公司提供的證據不足以推翻上述對帳證明，故應認定該證據有效。王朝電腦公司無足夠證據證明東營分行占有其款項，其訴訟請求應予駁回。原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準確，應予維持。故判決駁回王朝電腦公司上訴，維持原判。案件受理費6953元由王朝電腦公司負擔。

　　抗訴機關抗訴認為：判決以王朝電腦公司未提供足夠的證據證實東營分行出具的對帳證明中加蓋的王朝電腦公司的印章是由王惠騙取加蓋，王朝電腦公司提供的證據不足以推翻對帳證明為由，駁回王朝電腦公司的訴訟請求，主要證據不足，確有錯誤。其理由為：（1）判決已認定，王惠未經批準擅自使用中國銀行特種轉帳傳票，將王朝電腦公司帳戶中14筆存款 246190元轉付至他人及本人私開帳戶，且將該存款套取現金后全部支付給了杜新民和王朝電腦公司的一名職員，王朝電腦公司和杜新民不予認可，王惠也沒有證據證實其陳述的真實性。故該筆款項還應在王惠掌控中，東營分行也沒有證據證實已將該款歸還，王朝電腦公司帳戶余額與實際應有余額并不相符。雖然東營分行出具了所謂的“對帳證明”，但因該證明“系東營分行授意王惠書寫”，王惠不僅曾掌控過王朝電腦公司的印章，而且還存有多份已加蓋王朝電腦公司印章的空白信箋，所以，不能僅以證明中蓋有王朝電腦公司印章，“王朝電腦公司不能證明印章是被騙取加蓋”就認定這一證明具有真實性。判決以此為由，認定對帳證明效力，主要證據不足。（2）王惠作為東營分行的工作人員，轉付王朝電腦公司24萬余元帳戶資金時明知該公司與收款人王惠、胡勇、劉俊榮及僑光電腦公司沒有業務關系、沒有支付價款義務，卻私自將該款轉付；東營分行不能提供王朝電腦公司與上述收款人曾發生過有關業務的相關資料，也不能提供與王朝電腦公司就該14筆存款進行過對帳的證據。故“對帳證明”沒有必要的證據相印證。判決以對帳證明中記載的“發生額無誤、余額相符”，認定王惠未侵占挪用該款，證據不足。（3）司法機關追究王惠刑事責任時，未對其挪用王朝電腦公司24萬余元資金作犯罪認定，但不能因當時未發現犯罪事實或因“對帳證明”未作犯罪認定，而在民事訴訟中對“對帳證明”真偽不予查證。該判決以刑事判決為依據，認定東營分行不承擔還款責任，主要證據不足。

　　經再審審理，雙方當事人爭議的焦點問題為：1999年11月30日的對帳證明是否為有效證據。對此，雙方未提供新的證據，均結合其在原審中提交的證據發表了意見。

　　對焦點問題，王朝電腦公司主張該對帳證明為無效證據，其理由為：（一）該對帳證明是東營分行授意王惠書寫，王惠曾將王朝電腦公司的印章帶出公司，該對帳證明不是王朝電腦公司出具給東營分行的。（二）該對帳證明不具有真實性、合法性和關聯性。1、該對帳證明不具有真實性，（1）該對帳證明是王惠受到單位查處后，根據單位領導授意書寫的；（2）偵查人員在王惠的住宅發現并扣押了與該證明相同的證明1份及7張蓋有王朝電腦公司印章、法定代表人私章的空白介紹信，這一事實與東營分行主張的該對帳證明是王惠書寫、王朝電腦公司職員加蓋的印章、王惠借機蓋了2張空白紙箋的的主張相矛盾；（3）東營分行主張該證明上的印章是杜新民通知王朝電腦公司員工加蓋，但其無證據證實。2、該對帳證明不具有合法性，根據《銀行帳戶管理辦法》第29條規定，對帳單是法定的對帳憑證，該對帳證明不符合法律規定。3、該對帳證明不具有關聯性，它不能直接證明爭議的款項交付給了王朝電腦公司，與王朝電腦公司的訴請沒有關聯性。

　　王朝電腦公司又主張，本案爭議的款項被東營分行所占有，其理由主要有：1、王朝電腦公司從其帳戶內支付款項的方式是轉帳支票、銀行匯票及電子匯兌等，而王惠是利用中國銀行特種轉帳傳票將王朝電腦公司款項支付給其個人、胡勇、劉俊榮、僑光電腦公司的，并且胡勇、劉俊榮的帳戶也是王惠個人帳戶，王朝電腦公司并未與上述收款人發生業務往來；2、特種轉帳傳票不是法定結算憑證，只是金融機構內部的記帳憑證，不能對外使用，且該種轉帳傳票上沒有客戶蓋章的地方，也不需要客戶蓋章；3、王惠在敘述爭議款項交付對象時前后矛盾，并且沒有證據證實；4、王惠挪用公款罪的犯罪手段與王惠從王朝電腦公司帳戶內挪用款項的手段相同；5、東營分行主張王朝電腦公司與王惠之間是委托代理關系是不能成立的，因為王惠是東營分行的工作人員。

　　對焦點問題，東營分行主張該對帳證明記載內容屬實，其理由主要為：1、吳霞在檢察機關的詢問筆錄中陳述，1999年5月份，通過對帳單發現帳戶上短款10000元，后來又還上了。而本案爭議的款項 246190元是發生在1999年5月之前，若真是發生24萬余元的短款，在1999年5月的對帳單上就應該已經發現。吳霞的陳述構成證據規則上的自認，說明該對帳證明與事實相符。2、（2000）東刑初字第54號刑事判決認定王惠私自支出王朝電腦公司帳戶上10000元，且已還上，這也證明了對帳證明的確鑿性；如果要將爭議款項作為“當時未發現的犯罪事實”而予以查證，應按照“先刑事后民事”的原則，中止民事程序，移交相關機關作為刑事案件處理。3、法律及銀行規定對于對帳單沒有要求必須使用固定格式，無論采用什么方式，只要能夠達到對帳目的即可。

　　東營分行又主張，王惠接受王朝電腦公司的委托使用中國銀行特種轉帳傳票辦理業務符合規定。根據《中國銀行會計基本制度》第三節第23條的規定，該特種轉帳傳票屬基本憑證中特種轉帳借方傳票和特種轉帳貸方傳票的綜合使用；根據《中國銀行會計》一書的解釋，特種轉帳傳票是帶有“代收款項通知書”和“代付款項通知書”憑證的特種套寫傳票。王朝電腦公司委托東營分行辦理的轉帳業務憑證完整、印鑒齊全，說明了該公司對轉帳行為的確認。檢察機關對王惠、吳霞的詢問筆錄表明王惠、吳霞、杜新民關系密切，王朝電腦公司的銀行業務均是由王惠代辦，表明王惠并非擅自轉帳，公章亦非騙取加蓋。

　　再審查明，中國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東營分行是由原中國銀行東營分行改制而來。

　　本院認為，原審認為王朝電腦公司提供的證據不足以推翻1999年11月30日的對帳證明，將其認定為有效證據，僅以此認定王朝電腦公司與東營分行帳務發生額無誤、余額相符，不當。因1999年11月30 日的對帳證明是由東營分行原工作人員王惠書寫，形成于王惠案發后受審查期間，所載內容對王惠本人和東營分行有利；并且從形式上看，該對帳證明不是銀行正規的對帳憑證，所對帳務跨越時間較長。原審將其作為關鍵證據認定本案事實，屬證據不足，認定事實不清。本案經本院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八十四條、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三）項之規定，裁定如下：

　　一、撤銷本院（2002）東民三終字第117號民事判決和東營區人民法院（2001）東經初字第189號民事判決；

　　二、發回東營區人民法院重審。

　　審　判　長　　江　帆

　　代理審判員　　李瑞生

　　代理審判員　　翁秀明

　　二00五年八月四日

　　書　記　員　　田　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