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3）滬二中民三（商）終字第438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賈怡潔，女，1971年2月1日出生，漢族，戶籍地江西省九江市潯陽區花果園南路44號雜棟，現住上海市閔行區碧江路210弄140號 101室。

　　委托代理人張康，上海徐曉青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上海師聯文化發展有限公司，住所地上海市中山北路3663號逸夫樓5樓。

　　法定代表人葉建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虞履康，上海師聯文化發展有限公司工作人員。

　　委托代理人沈偉民，上海市申華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賈怡潔因與被上訴人上海師聯文化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師聯公司）企業承包合同糾紛一案，不服上海市普陀區人民法院（2003）普民二（商）初字第 26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03年12月18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賈怡潔及其委托代理人張康、被上訴人師聯公司的委托代理人虞履康、沈偉民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經審理查明：2000年8月7日，賈怡潔與案外人徐永杰二人共同作為乙方與甲方即師聯公司簽訂一份協議書，雙方約定由乙方獨家承包經營甲方承辦的《蘇州工商企事業專典》光盤的信息征集、廣告刊登、組織銷售（下稱 “光盤項目”）和《蘇州經濟信息網》網站的信息征集、廣告刊登、組織營銷（下稱“網站項目”）。甲方的主要職責是：負責“光盤項目”和“網站項目”的總體策劃和總體方案，并負責通過與有關單位簽約，使上述兩項目的開發具備合法性；選派一名財會人員，負責上述兩項目的財務收支結算；提供乙方操作中所需的財務發票，并承擔繳付業務收入所產生的稅收等等。乙方的主要職責是：作為“光盤項目”和“網站項目”的獨家承包人，必須在簽約后的整個營銷過程中完成不低于 330萬元的總營業額，并保證在第一階段（前3個月）營業額不低于40萬元，在第二個階段（第4至第6個月）營業額不低于60萬元，在第三個階段（第7至第9個月） 營業額不低于90萬元，在第四階段（第10至第12個月）營業額不低于90萬元，保證第二年的營業額不低于第一年；乙方作為承包人開展上述項目業務活動，須遵守有關法律法規，規范操作，不損害蘇州經濟信息中心及甲方的聲譽；乙方在上述兩項目的經營活動中，必須保證所有款項全部入甲方開設在蘇州的企業帳戶；乙方獨家承包上述項目工作所發生的一切費用，包括辦公場地費用、辦公用品費用、工作人員工資、保險、提成、交通郵電、水電印刷等費用均由乙方承擔；乙方作為承包人，在雙方簽約后即交甲方5萬元，作為獨立承包此項目的風險抵押金。甲方的主要權利是：享有對乙方客觀上的領導權、建議權、監督權、考核權及根據協議規定行使承包中止權；上述兩項目產生的除廣告收入之外的所有營業收入的45%歸甲方所有，廣告收入的55%歸甲方所有。乙方的主要權利是：在項目具體操作過程中，擁有獨立的人事權、分配權和制定操作方案及經營管理權；上述兩項目除廣告收入外的營業收入的55%歸乙方，廣告收入的45%歸乙方；如乙方經營的營業收入超過400萬元，甲方獎勵乙方5萬元；乙方對上述項目的營業收入的50%、廣告收入的 40%部分，有權要求每月結算一次，其余部分留待項目結束一并結清。同日，“被告（乙方）與徐永杰（甲方）”又簽訂一份《目標責任人內部合作協議書》，對投資比例、規章制度的建立等作了明確規定。其中關于投資風險的承擔，雙方約定：考慮到項目開發的風險與項目成功回報率的對等，甲方承擔55%的風險，乙方承擔45%的風險。上述兩份協議書簽訂后，賈怡潔、案外人徐永杰與師聯公司即開始履行承包合同。因賈怡潔承包師聯公司的無錫項目時已交付師聯公司承包風險抵押金3萬元，故賈怡潔未再向師聯公司支付蘇州項目的5萬元風險抵押金。在初始階段，甲、乙雙方較好地履行了承包合同，雙方實際履行期為一年半，時間從 2000年8月至2002年2月。2002年2月，賈怡潔、徐永杰在未與師聯公司達成終止承包協議的情況下，雙雙離開師聯公司的“蘇州分公司”，師聯公司遂接管了“蘇州分公司”，處理遺留事項。嗣后，賈怡潔與師聯公司未就承包期內事項及善后事宜的處理達成一致意見，賈怡潔遂提起訴訟。

　　原審法院認為，本案主要有兩個爭議焦點：1、關于合同雙方是否履行了承包合同及何方構成違約的問題。原審法院認為，雙方已一致認可承包合同已提前終止履行，并表示不再要求繼續履行承包合同，故雙方的爭議主要在于何方違約。賈怡潔主張，承包合同被終止履行的原因在于師聯公司，師聯公司構成違約。師聯公司則認為，賈怡潔沒有證據證明承包合同系師聯公司單方終止，根據庭審調查，應認定賈怡潔未遵守協議書的規定，提前離開了其承包經營的“蘇州分公司”；賈怡潔擅自離開“蘇州分公司”后，師聯公司為了維持 “蘇州分公司”的經營活動而采取的措施，不屬于單方面終止合同的行為。2、關于終止合同后當事人權利義務的享有、承擔的問題。賈怡潔認為，根據協議書和內部合作協議書規定，賈怡潔應得承包方營業收入的45%、徐永杰可得收入的55%，故賈怡潔應再獲得的承包收入為4，473，596.20元×師聯公司暫扣未結算的5%× 45%=100，655.90元，賈怡潔應得獎勵費為5萬元的45%即22，500元，師聯公司應歸還賈怡潔交付的押金3萬元。師聯公司則主張，本著權利義務對等一致原則，只有履行了義務才能享受相應的權利，而賈怡潔并未完全履行其合同義務；如賈怡潔妥善完成上述義務，師聯公司愿意完全履行承包合同的約定。師聯公司認為，賈怡潔未完全履行義務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①、賈怡潔等人承包經營期間開具發票金額累計4，473，596.20元，入帳為 4，342，976.20元，已開發票未到帳金額為 130，620元；②、根據協議書第4條，營業收入的50%每月應劃歸師聯公司，承包期間實際到帳營業款4，314，086.20元的50%共 2，157，043.10元應繳師聯公司，但實際上繳師聯公司2，036，551.41元，占營業額的47.2%，差額為120，491.69元；③、財務管理混亂，造成4本發票遺失；④、賈怡潔及其合作者徐永杰擅自離開“蘇州分公司”，師聯公司為維持“蘇州分公司”派人進行管理，墊支費用計 18，466.04元；⑤、賈怡潔迄今未繳納5萬元的風險抵押金；⑥、賈怡潔未全面交付各項經營資料，財務憑證和已開發票的營業收入入帳等。

　　對于上述爭議，原審法院認為：1、賈怡潔的相關主張沒有充足的事實依據。賈怡潔、徐永杰在未能就提前終止承包問題與師聯公司達成協議的情況下，兩人及其共同委托的管理人員胡永偉擅自離開“蘇州分公司”，具有過錯，賈怡潔不能以師聯公司的善后行為作為該公司干涉承包人經營管理的理由。賈怡潔的行為，主觀上具有過錯，客觀上造成雙方未能完全履行合同，是糾紛產生的根本原因。賈怡潔應承擔違約的民事責任。2、承包協議書等對違約責任、合同提前終止責任分擔等問題未作明確規定，因此，有關問題應根據民法通則和合同法的自愿平等、公平、誠實信用原則和合同性質、目的加以處理。賈怡潔擅自離開“蘇州分公司”，提前終止協議，又未妥善處理承包期間和承包提前終止后的問題，主觀具有過錯，應承擔主要的違約責任。賈怡潔要求師聯公司支付獎勵費，沒有事實根據。由于賈怡潔等承包人在實際承包期間業已完成營業收入4，342，976.20元，故可相應地享有協議規定的承包收益。在扣除賈怡潔不完全履行及提前終止承包合同而應承擔的費用后，師聯公司應承擔給付賈怡潔應得承包收益的民事責任。

　　綜上，原審法院認為：本案所涉承包協議書實際已提前終止，承包合同未完全履行的責任主要在賈怡潔一方。因合同未完全履行，雙方存在爭執，相關的費用結算和善后事宜尚未得到妥善處理。由于賈怡潔實際未交付系爭合同項下的5萬元風險抵押金，故對其在審理過程中撤回返還風險抵押金3萬元的請求，可予準許。賈怡潔未完全履行自己的合同義務，其要求享有合同約定的獎勵費22，500元的請求，不應得到支持。在實際承包期內，賈怡潔完成協議約定的營業收入，師聯公司應履行協議約定的義務。由于合同違約責任主要在于賈怡潔，故賈怡潔應對師聯公司的有關財產損失承擔責任。扣除賈怡潔應承擔的費用，師聯公司應支付賈怡潔承包收益30，600元。據此，原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零六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六十條的規定，判決如下：一、對賈怡潔要求師聯公司給付獎勵費22，500元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二、師聯公司應給付賈怡潔承包費30，600元。一審案件受理費5，546元，由賈怡潔負擔910元，師聯公司負擔4，636元，審計費18，000元，由師聯公司負擔。

　　原審宣判后，賈怡潔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請求撤銷原判，改判支持賈怡潔的訴訟請求。

　　賈怡潔的上訴理由為：1、原審認定賈怡潔違約沒有事實依據。根據承包協議書，賈怡潔一方的主要義務是“在整個營業期內完成不低于330萬元的總營業額”。協議書雖規定承包期分為8個階段，但并未規定每個經營階段在整個合同中的地位，也未規定不完成階段任務的責任，故合同雙方對于履行期限采取的是無所謂的態度。因此，賈怡潔等在一年半內完成433萬元的營業額后，已全面履行了己方的合同義務。在其后的半年中，即便賈怡潔不工作，也不構成違約。正是由于賈怡潔等承包人已提前完成合同指標，雙方才協議提前終止承包合同。在此之前，師聯公司已開會決定提前終止合同，并派人進駐“蘇州分公司”。原審在認定雙方一致決定終止承包合同的同時，又認定賈怡潔違約，自相矛盾，與事實不符。2、原審認定“實際到帳”和“實際繳付”之間的差額系賈怡潔造成，與事實不符。無論是根據協議書還是實際情況，“蘇州分公司”的帳務都是由師聯公司派出的財會人員管理，“實際到帳”和“實際繳付”存在差額，應與賈怡潔無關。此外，“蘇州分公司”的發票亦是由師聯公司派出的財會人員管理，發票本的遺失也與賈怡潔無關。3、原審在師聯公司未提出反訴的情形下，擅自扣減賈怡潔的承包收益，且未具體說明依據，違反了“不告不理”和“公開”原則。 4、原審對證據的認定存在問題，如部分定案證據未經質證，以當事人未提供原件為由拒絕采納有關證據等。

　　師聯公司辯稱：1、對于承包期，合同已明確約定為2年。對于總營業額，合同實際包含兩層意思，一是兩年的總營業額不得低于330萬元，二是承包人還需完成經營階段的具體指標。“光盤項目”和 “網站項目”不僅包括市場推廣和招商，還包括日常維護工作。師聯公司從未與賈怡潔達成過提前終止承包關系的協議，所謂師聯公司同意終止承包合同，發生于原審期間，系師聯公司針對原審法官提出的“是否愿意繼續履行承包合同”這一詢問作出的回答。師聯公司同意終止承包合同，有兩層含義：一是確認承包合同自 2002年2月開始已無法履行；二是時過境遷，承包合同不可能再繼續履行。如果當事人事先達成過終止承包的協議，應在當時就辦理“蘇州分公司”的移交手續。事實上，原審根本沒有認定雙方當事人在2002年2月即同意提前終止承包合同。賈怡潔等承包人在合同還未到期的情況下，不辭而別，造成“蘇州分公司” 的項目癱瘓，給師聯公司帶來很大損失。2、賈怡潔等承包人對“蘇州分公司”的營業收入和開支具有管理權，賈怡潔等承包人未按月將所有營業款解入“蘇州分公司”帳戶，且未能說明有關款項的去向，應承擔相應的責任。“蘇州分公司”實際有2名財務人員，由承、發包方各委派1名，承包方對2名財務人員都有管理權。對于“蘇州分公司”遺失發票的問題，賈怡潔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3、本案是承包合同糾紛，應對承包協議書涉及的事項一并加以處理。

　　經審理查明：1、原審判決書存在筆誤。原審判決書第4頁第20至第21行“被告（乙方）與徐永杰（甲方）又簽訂一份《目標責任人內部合作協議書》……”一節中， “被告”一詞有誤，應為“原告”，即賈怡潔。2、剔除前述筆誤因素，原審認定事實無誤。

　　另查明：1、對于本案所涉糾紛，賈怡潔于2002年11月提起訴訟，該時所提訴訟請求為“判令被告立即支付97，200元承包款、22，500元承包獎金” 和“判令被告立即歸還30，000元承包押金”。2003年8月13日，賈怡潔于原審庭審中提出，其應得的承包款應為100，656元。其原因為：賈怡潔原以為其和徐永杰承包經營期間的營業額為432萬元，但根據原審委托審計的結果，上述營業額應為4，473，596.20元。該金額乘以5%，再乘以 45%，即為100，656.90元。2、原審期間，徐永杰以證人身份出庭，但徐永杰未要求以當事人身份參加訴訟。

　　本院認為：賈怡潔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1、關于合同履行期限的問題，師聯公司的主張顯然更為合理。如果當事人對履行期限持無所謂的態度，根本不需要對履行期限作出詳細的約定。承包人提前完成營業額指標后，“光盤項目”和“網站項目”的日常維護工作并不隨之結束，按常理，當事人對履行期限不可能持無所謂的態度。2、對于當事人雙方是否約定提前終止承包的問題，原審的表述是“雙方皆一致認可雙方系提前終止履行合同”。上述文句，僅是對雙方當事人庭審陳述的客觀描述，并沒有涉及終止履行合同的原因。從原判的其他內容看，原審實際已經認定終止履行合同的主要原因是承包方提前離開“蘇州分公司”，而不是當事人事先達成了提前終止承包的協議。從證據的角度看，原審的這一認定具有法律依據，也沒有違反法律邏輯。3、由于徐永杰、賈怡潔擁有對“蘇州分公司”的人事權、分配權、經營管理權，且承諾“所有款項”全部進入“蘇州分公司”帳戶，故原審認定賈怡潔應對“實際到帳”和“實際繳付”之間存在差額和發票遺失等問題承擔責任，具有事實和法律依據。4、本案的歸結點，實際是承包合同終止后的結算問題，在師聯公司對賈怡潔的給付請求提出異議的情況下，原審法院對于承包合同終止后的財產后果作一并處理，并不違背不告不理原則。經查，原判認定師聯公司應向賈怡潔支付30，600元，系綜合考慮了各種因素后酌情作出。前述因素包括：①、師聯公司應向賈怡潔支付約定承包收益；②、“蘇州分公司”開出的發票金額與實際到帳金額不一致，對此賈怡潔承擔部分責任； ③、賈怡潔擅自離開“蘇州分公司”，對于師聯公司因此而遭受的損失（如提前接管“蘇州分公司”而發生的支出），賈怡潔應承擔部分責任。從總體上看，原審綜合考慮上述因素而酌定師聯公司應向賈怡潔支付30，600元，還是公平合理的。5、賈怡潔認為原審在證據的審核認定方面存在問題，卻不具體指明問題的所在，其做法屬于以抽象否定具體，依理不能成立。

　　綜上，原審認定事實清楚，實體處理亦無不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5，546元，由上訴人賈怡潔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耿沛宇

　　審 判 員 鐘可慰

　　代理審判員 劉志宏

　　二○○四年一月十八日

　　書 記 員 范黎紅

　　書 記 員 靳 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