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5）佛中法民五終字第746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湖北中鐵工程有限公司（原名武漢中鐵工程公司）。住所：湖北省武漢市武昌區丁字橋路87號。

　　法定代表人周焰宏，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黎志軍，廣東廣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李衛東，廣東廣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汕頭市龍華建筑總公司深圳分公司。住所：深圳市羅湖區春風路高嘉花園高滿樓地層A、B、C號。

　　負責人黃俠光，總經理。

　　委托代理人朱云天，廣東天道勤律師事務所。

　　委托代理人舒靜，廣東天道勤律師事務所。

　　上訴人湖北中鐵工程有限公司因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廣東省佛山市順德區人民法院（2005）順法民一初字第01363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判決認定：被告湖北中鐵工程有限公司，原名武漢中鐵工程公司。原告汕頭市龍華建筑總公司深圳分公司與被告湖北中鐵工程有限公司均具有建筑施工企業資質。1998年10月22日、11月11日，武漢中鐵工程公司與原告汕頭市龍華建筑總公司深圳分公司分別簽訂了《君蘭國際高爾夫生活村第二期別墅B區市政道路及給排水管道等配套施工工程合同》和《君蘭國際高爾夫生活村第三期別墅施工聯營協議》，約定武漢中鐵工程公司將其從順德威靈房產有限公司承建的君蘭國際高爾夫生活村的第二期別墅B區市政道路及給排水管道等配套施工工程、第三期別墅工程超豪華型C、C1型共七棟分包給原告汕頭市龍華建筑總公司深圳分公司施工。工程竣工驗收后（第三期別墅工程原告只完成了A12、13、15、16四棟），1999年8月1日，原告將承建的四棟別墅決算書、B區市政決算書、增減工程及停工待料報告交給了被告的工程審核負責人鄔鳳麟。1999年9月11日，鄔鳳麟在竣工結算書上簽名確認原告承建的君蘭國際高爾夫生活村別墅及市政工程的總造價為3597133.40元（其中別墅工程造價1904000.20元、市政工程1652544.30元、增加工程40588.94元）。 1999年12月3日，武漢中鐵工程公司君蘭工程指揮部指揮長黃暢然亦在結算書上簽名進行了確認。庭審時，原、被告共同確認原告已收取被告工程款 1480000元及價值670000元的材料。2005年3月29日，原告起訴，要求被告清償拖欠的工程款1597133.40元及逾期付款違約金 961155元。被告則認為其實際已多支付原告168050.39元工程款和材料款。庭審時，被告明確表示對其多支付的168050.39元工程款和材料款不提出反訴。另查，原、被告簽訂合同后，被告收取了原告150000元質量保證金。

　　原審判決認為：《君蘭國際高爾夫生活村第二期別墅B區市政道路及給排水管道等配套施工工程合同》和《君蘭國際高爾夫生活村第三期別墅施工聯營協議》是原、被告在自愿、平等的基礎上簽訂的，是雙方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其內容合法有效，雙方當事人均應按照合同約定履行自己的義務。原告為被告承建了君蘭國際高爾夫生活村別墅及市政工程，理應獲得相應的價款。訴訟中，被告認為原告提供的6份《建安工程竣工工程結算書》是偽造的，“鄔鳳麟”三個字不是鄔鳳麟本人所簽，“黃暢然”三個字是否其本人所簽不清楚。但沒有提供相應的反駁證據，故不予采信。經雙方結算，原告承建的工程總造價為3597133.40元，扣除被告已支付給原告的工程款1480000元及材料款670000元，被告實際還欠原告工程款1447133.40元，原告要求被告支付該款項，理據充分，予以支持。被告認為工程款中還應扣除水電費及其他應分攤費用，但沒有向法院提供有關證據，故在本案中法院不予處理，被告可另案主張權利。原、被告在《君蘭國際高爾夫生活村第二期別墅B區市政道路及給排水管道等配套施工工程合同》和《君蘭國際高爾夫生活村第三期別墅施工聯營協議》約定：“余款待工程驗收合格后壹年內支付給乙方，同時按建行同期利率計息給乙方，工程稅金由甲方統一繳納”。故被告應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支付原告從1999年9月12日起至實際清還之日止的利息。涉訟工程已于1999年竣工驗收，現原告要求被告退回工程質量保證金150000元，理由充分，亦予以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八條、第一百零七條、第一百零九條規定，判決：一、被告湖北中鐵工程有限公司應向原告汕頭市龍華建筑總公司深圳分公司支付工程款 1447133.40元及逾期付款利息（利息計算方法：從1999年9月12日起至實際清還之日止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計付）。二、被告湖北中鐵工程有限公司返還原告汕頭市龍華建筑總公司深圳分公司工程質量保證金150000元。三、上述兩項合計1597133.40元，被告湖北中鐵工程有限公司應在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五日內支付給原告汕頭市龍華建筑總公司深圳分公司。本案訴訟費22801元，由被告湖北中鐵工程有限公司承擔。

　　宣判后，上訴人湖北中鐵工程有限公司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稱：一、原審法院對涉案工程造價的認定與事實不符。1、原審法院認定涉案工程造價的依據即被上訴人提交的六份《建安工程竣工結算書》系偽造的。首先，被上訴人提交的六份《建安工程竣工結算書》（下稱結算書），存在著大量的涂改，所謂的工程造價完全系在原有造價數據的基礎上手寫改動而成，很難確定其真實性。其次，結算書中鄔鳳麟與黃暢然的簽名均系偽造的。對此，上訴人在原審過程中已提交鄔鳳麟親筆書寫并加蓋手印的說明書，說明這六份所謂的“結算書”系不真實的，其中“鄔鳳麟”的簽名不是其本人所簽、系偽造的。上訴人還提交了黃暢然在其它文件中的簽名，從而，即使一個普通公民也能分辨出結算書中的簽名不是黃暢然的真實簽名。但原審法院無視事實真相，仍以上訴人“沒有向本院提供相應的反駁證據”為由，認定了上述六份結算書中鄔鳳麟、黃暢然的簽名系真實的。再次，結算書中僅有被上訴人蓋章和偽造的鄔鳳麟和黃暢然的簽名，沒有上訴人的單位公章，不能認定系上訴人認定的工程造價。2、結算書中工程造價沒有任何計算依據。工程造價應當基于雙方合同和工程量等因素來確定。但在被上訴人提交的結算書中僅有幾個手寫的造價數據，而沒有任何造價的計算依據，沒有任何關于工程量的計算，既沒有竣工圖紙，也沒有承建方即上訴人、施工方即被上訴人和監理方三方相關人員對工程量的驗收計量表，工程數量的計算完全沒有依據，基于工程量而作出的工程造價也系憑空而來，沒有依據。另外，結算書中每項工程的造價也不符合雙方在合同中約定的定額單價和取費標準。3、上訴人提交了涉案工程的真實造價，原審法院卻無故不予確認。為協助法院查清事實真相，上訴人向原審法院提交了廣東順德市工程造價咨詢服務公司工程預（結）算書等證據，證明全部涉案工程的實際造價為2077276.73元，而上訴人實際已支付工程款2150000元，超出涉案工程造價72723.27元。原審法院對于上訴人提交的客觀證據材料無故不予確認。可見，原審法院無視被上訴人提交的涉案工程的實際造價的證據材料，而僅依據被上訴人提交的六份偽造的結算書認定涉案工程總造價為3597133.40元。原審法院對于被上訴人提交的證據的認定、對涉案工程造價的認定都與事實不符，是錯誤的。二、原審法院對于涉案工程竣工驗收的認定與事實不符。1、被上訴人提交的《主體竣工驗收證明書》不能作用涉案工程竣工驗收的證明。該驗收證明書上清晰地表述“能按圖紙及規范施工……同意進行后續施工作業”，顯然，此時涉案工程尚未完工，根本不可能進行竣工驗收。2、被上訴人提交的《單位工程竣工驗收證明書》和《單位工程土建部分竣工內部驗收證明書》也不能作為涉案工程竣工驗收的證明。在上述兩份所謂的竣工驗收證明中，既沒有設計單位、建設單位驗收人員的簽名蓋章，也沒有質檢部門負責人簽名，根本不符合建設工程竣工驗收的程序和標準，更談不上達到了竣工驗收的國家標準。原審法院卻依據上述三份竣工驗收證明書，認定涉案工程已竣工驗收，這是認定事實錯誤。三、原審法院對被上訴人要求支付違約金的認定與事實不符。1、涉案工程尚未進行竣工驗收，不存在上訴人拖欠付清工程款的情況，不應當支付違約金。按照雙方合同約定，工程款的余款“待工程驗收合格后壹年之內支付給乙方”。而如上所述，涉案工程尚未進行竣工驗收，因此，不存在上訴人“拖欠”付清工程款的情況，上訴人不應當支付違約金。2、上訴人已支付的工程款已超過應支付的工程造價，上訴人沒有違約行為，不需要支付違約金。按照雙方約定，《君蘭國際高爾夫村第二期別墅B區市政道路及給排水管道等配套施工工程合同》（下稱《施工合同》）按“三級企業乙類取費，實際工程量按實際發生量計算……乙方按總造價下浮3%結算”；《君蘭國際高爾夫生活村第三期別墅施工聯營協議》（下稱《聯營協議》）中“工程造價應當按廣東省建筑工程最新有關文件規定按四類企業取費，按總造價下浮6%”；兩份合同中“人工費、材料費原則通過以當季順德市造價管理工作部門頒發的《順德市建筑經濟信息》及所公布的價格為調整標準”。因此，基于雙方合同約定，按廣東省和順德地區定額預算工程單價，按廣東順德市造價咨詢服務公司根據施工設計圖審核的該別墅工程預結算工程造價，結合上訴人上報給建設方的市政二期一階段工程造價，扣除被上訴人應下浮的費用后，全部涉案工程造價為 2077276.73元。上訴人已支付給被上訴人的工程款為2150000.00元，不僅已全額支付了被上訴人所有的工程款，而且還額外支付了 72723.27元。上訴人根本不存在拖欠被上訴人工程款的行為，當然不應當承擔任何違約責任，支付任何違約費用。四、原審法院判令歸還被上訴人工程保證金，與雙方合同約定不符，是認定事實錯誤。根據雙方《施工合同》及《聯營協議》的約定，“當工程驗收合格后，甲方……并一次性付還質量保證金”，而如前所述，涉案工程一直沒有經過竣工驗收，上訴人也就不存在應當付還工程保證金的情況。原審法院對被上訴人該請求的認定與事實不符，是錯誤的。綜上所述，上訴人與被上訴人并沒有就涉案工程進行竣工驗收，也沒有確定涉案工程的造價，被上訴人提交的證據材料存在許多與事實不符之處。原審法院基于被上訴人單方面提交的證據而認定雙方已對涉案工程進行竣工驗收、涉案工程造價為3597133.40元、上訴人應當支付被上訴人違約金以及上訴人應當返還被上訴人工程保證金與事實不符，是認定事實錯誤。因此，為維護上訴人合法權益，特提起上訴，請求：1、判決撤銷原審判決，駁回被上訴人的全部訴訟請求；2、判令被上訴人承擔本案全部訴訟費用。

　　被上訴人汕頭市龍華建筑總公司深圳分公司辯稱：1.本案涉案工程已經上訴方、被上訴人雙方結算合法有效。理由如下：（1）涉案工程結算書有上訴人君蘭工程結算審核負責人鄔鳳麟以及君蘭工程指揮部指揮長黃暢然的簽名確認，雖然上訴人否認鄔鳳麟的真實性，但根據最高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問題意見的規定，上訴人沒有申請證人鄔鳳麟出庭作證，沒有提供證明鄔鳳麟簽名系偽造的相關證據，沒有申請筆記鑒定以及提供鄔鳳麟合法筆記樣本，因此其抗辯理由不能成立。對于黃暢然的簽名上訴人在一審中不敢否認其簽名的真實性，同時被上訴人在一審中提供了黃暢然是上訴人公司君蘭工程指揮部指揮長以及蓋有上訴人公章的相應文件中的黃暢然簽名，黃暢然的簽名完全可以確認。（2）一審庭審中，上訴人當庭確認君蘭公司結算審核負責人鄔鳳麟于1999年8月1日收取了被上訴人提交的結算書及相關文件，并對鄔鳳麟簽名的真實性予以確認，有一審開庭筆錄予以證明。二審中提出完全是顛倒是非。2.本案涉案工程經由當事人雙方進行了驗收，驗收報告的相關證據已提交，涉案房產由上訴人提交房產公司大約6、7年，現說沒有竣工驗收是可笑的。綜上，被上訴人認為一審認定事實清楚，證據卻鑿，適用法律正確，請求維持一審判決。

　　二審期間，被上訴人未提交新的證據材料，上訴人申請證人出庭作證及進行鑒定，并提交了如下證據材料：

　　1、《關于我司君蘭工地損失情況的報告》，證明被上訴人在給上訴人發的報告中主張其完成的全部工程的實際施工造價為240萬元。

　　2、《關于工程完工請求退還保證金的報告》，證明被上訴人在給上訴人發的報告中主張其完成的別墅工程為四棟和道路工程為200米。

　　3、二份《聲明》、《公證書》，證明被上訴人在《建安工程竣工結算書》上偽造“鄔鳳麟”和“黃暢然”的簽名，被上訴人提供的六份《建安工程竣工結算書》是偽證，不能作為證明涉案工程造價的依據。

　　經審查，上述證據及證人證言均已過法定舉證期限，且不符合新證據的構成要件，不是新證據，本院不予采信。上訴人無正當理由，未在法定期限內申請鑒定，現其在二審期間提出上述請求，本院不予準許。綜上，對原審判決認定的事實，本院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本案上訴爭議的問題有以下三點：（一）訟爭工程造價是否已經結算的問題。上訴人認為結算書中的鄔鳳麟、黃暢然的簽名均系偽造，但上訴人在一審時卻不申請筆跡鑒定，法官也不可能對此專業知識與技術問題進行合理判斷以確定簽名的真偽，上訴人自行放棄申請權利，就應當承受證據上的不利后果。因為鄔鳳麟、黃暢然系上訴人員工，具有結算的職權，其簽名行為是代表上訴人的職務行為，雖然本結算書未有蓋章，但并不能因此否定其簽名確認行為的法律效力。上訴人認為結算書沒有任何計算依據，但上訴人在一審中也承認其已收到被上訴人提交的結算書，此結算書應當是雙方確定工程造價的基礎和依據，上訴人在一審時單方委托中介機構進行工程造價鑒定，是不必要的行為。綜上，原審判決根據現有證據認定雙方已經對工程造價進行結算是正確的。

　　（二）訟爭工程是否已經竣工驗收的問題。上訴人認為訟爭工程并未進行驗收，理據不足；因為根據被上訴人一審時提交的《主體工程竣工驗收證明》及《單位工程驗收證明》，有上訴人的總工程師簽名并加蓋有公司印章，其已確認訟爭工程合格或優良，可以證明訟爭工程業已經過上訴人驗收。上訴人認為沒有行政主管部門參與驗收，但因為上訴人與被上訴人是總包與分包的關系，上述兩項驗收證明就只可能是由上訴人自行組織的內部驗收，而沒有行政主管部門的參與，在此程序之后，再由上訴人統一報行政主管部門進行驗收。故原審判決認定訟爭工程業經驗收，理據充足。

　　（三）關于違約金和保證金問題。因為上訴人存在逾期支付工程款行為，故應依法承但支付違約金的責任，原審判決對違約金的處理正確，應予支持。根據雙方約定，保證金應當在工程驗收合格后返還，故原審判決要求上訴人返還保證金，處理妥當，應予支持。

　　綜上，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上訴人上訴請求不能成立，不予支持。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本案二審受理費22801元，由上訴人湖北中鐵工程有限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吳 建 興

　　審 判 員 林 義 學

　　代理審判員 吳 亞 平

　　二○○五年十月三十一日

　　書 記 員 曹 新 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