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3）佛中法民一終字第169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楊秀妮，女，漢族，1951年11月12日出生，住佛山市順德區大良南薰橫街5號。

　　委托代理人陳琦，廣東海迪森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梁昌云，廣東海迪森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梁衛國，女，漢族，1950年4月13日出生，住佛山市順德區陳村鎮教村4組。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梁衛平，男，漢族，1952年7月13日出生，住佛山市順德區大良區龍門7巷3號。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梁衛成，男，漢族，1961年11月18日出生，住佛山市順德區大良區龍門7巷3號。

　　三被上訴人的委托代理人郭全仔，廣東大良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楊秀妮因繼承糾紛一案，不服廣東省順德市人民法院（2001）順法民初字第1774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 2003年3月4日詢問了上訴人楊秀妮的委托代理人陳琦和被上訴人梁衛國、梁衛平、梁衛成及其委托代理人郭全仔。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判決認定：三原告是梁舜民與前妻黃秀蓉生育的子女，黃秀蓉死后，梁舜民與被告再婚，婚后沒有生育子女。2000年5月16日梁舜民患腦中風及出血病重，經廣東省大良律師事務所見證，立下《聲明書》，認為楊秀妮不精心照顧他，卻想方設法算他的錢財，還要賣掉他的房屋，聲明該房屋任何人不得出賣，直至其壽終才可以處理；該房屋到其終老后屬其份額歸其子女梁衛國、梁衛平、梁衛成所有。同年5月18日梁舜民立下公證遺囑書，認為坐落在順德市大良區南薰橫街5 號房屋是其與楊秀妮的共同財產，在其壽終后，屬其份額歸子女梁衛國、梁衛平、梁衛成共同繼承，其所有的存款由兒子梁衛成負責保管，用于其所需的一切費用。梁衛國、梁衛平、梁衛成遂以梁舜民的存款用于醫治梁舜民。梁舜民出院后，需坐輪椅，生活不能自理，與楊秀妮共同生活。在與楊秀妮共同生活期間，梁舜民與三原告因代管存款問題發生糾紛，并訴至本院，本院判決后，梁衛成等人按照判決書所確定的義務，于2000年11月23日以梁舜民名義存入235201.33 元交給梁舜民，該款項于次日被取走。自2000年8月起，梁舜民長期到順德市大良醫院門診醫治，2000年8月至2001年1月病歷上記載梁舜民精神差，不能言語，2001年1月28日和2月21日病歷上記載梁舜民神志模糊，不能言語，3月15日記載梁舜民神志恍惚、失語。此后，梁舜民住院治療，于 2001年7月17日因病死亡。梁舜民的醫藥費均可報銷，楊秀妮沒有主張有否為梁舜民支付醫藥費。被告楊秀妮提供了梁舜民在2001年2月6日的公證書兩份，證明梁舜民生前立下遺囑，將坐落在順德市大良區南薰橫街5號房屋的產權歸楊秀妮所有。梁舜民生前遺下的財產有：一、坐落在順德市大良區南薰橫街5號房屋，以梁舜民名義登記產權，是梁舜民與楊秀妮的共同財產，梁舜民占一半份額。經本院評估，該房屋現價值158100元，梁舜民應占79050元。二、在上述房屋內的家電物品：冷氣機一臺、電視機一臺，洗衣機一臺、冰箱二臺、按摩機三臺，價值共2640元，梁舜民與楊秀妮各占1320元。三、銀行存款： 2001年7月11日梁舜民的銀行存款83575.22元，已被楊秀妮取走；2001年7月17日楊秀妮的銀行存款20000元，已被楊秀妮取走；3、三原告支付給梁舜民的返還款235201.33元，已被取走。該款扣除梁舜民和楊秀妮在2000年11月24日起至2001年7月17日止的生活費 16914.72元，余218286.61元。上述銀行存款共321861.83元，楊秀妮和梁舜民各占160930.92元。梁舜民死亡后，楊秀妮支付過10000元喪葬費，三原告支付過喪葬費10000元，三原告在梁舜民住院期間支付過3000元給楊秀妮。

　　原審判決認為：民事活動應遵循自愿、合法的原則。梁舜民在2000年5月16日立下《聲明書》，認為楊秀妮不精心照顧他，卻想方設法算他的錢財，聲明坐落在順德市大良區南薰橫街5號房屋到其終老后屬其份額歸子女梁衛國、梁衛平、梁衛成所有。5月18日梁舜民立下公證遺囑書，認為上述房屋是其與楊秀妮的共同財產，在其壽終后，屬其份額歸子女梁衛國、梁衛平、梁衛成共同繼承。對上述《聲明書》、《遺囑書》被告沒有異議，且梁舜民曾為此《聲明書》和《遺囑書》向本院主張權利。因此，該《聲明書》和《遺囑書》是梁舜民當時的真實意思表示。被告認為梁舜民在2001年2月6日立下的公證書兩份，將上述房屋的產權歸楊秀妮所有。梁舜民在2001年1月至3月期間，在醫院門診治療，病歷上記載梁舜民神志不清，不能言語，此后病情日益加重，最后病重住院至死亡。故而在 2001年2月6日訂立兩份公證書時，梁舜民病重，神志不清，不能言語，未有證據證明梁舜民在訂立該（2001）順證內字第275號和276號兩份公證書時，能清晰表達自己的真實意思，且該兩份公證書的內容與2000年5月的《聲明書》和《遺囑書》的內容截然相反，不能證明是梁舜民真實意思的表示。順德市公安局及廣東省公安廳對2001年2月6日的兩份公證書上梁舜民簽名的真實性不能確認，故本院認定該兩份公證書不是梁舜民的真實意思表示，不予采信。根據梁舜民在《聲明書》和《遺囑書》所反映的真實遺愿，坐落在順德市大良區南薰橫街5號房屋的1/2份額歸楊秀妮所有，1/2份額應歸三原告所有。梁舜民的其余遺產，按法定繼承的規定處理，為有利居住使用，由楊秀妮補償1/2房價款給三原告，即79050元，該房屋產權歸楊秀妮所有。該房屋里的家電物品，梁舜民占有1320元，三原告繼承990元，楊秀妮繼承330元，由楊秀妮支付990元給三原告后歸楊秀妮所有。2000年11月24日梁舜民已被取走的銀行存款235201.33元，因楊秀妮與梁舜民共同居住，且在梁舜民與其子女發生糾紛時，楊秀妮曾以梁舜民的名義參與處理，梁舜民不可能在糾紛時將款項交回給子女，楊秀妮也沒有證據證明梁舜民把這筆款項已交給三原告。據此，可以認定該筆款項現在楊秀妮處保管，剔除楊秀妮和梁舜民的生活費后，該款余下 218286.16元，連同其余由楊秀妮取走的兩筆存款，共321861.83元，梁舜民占160930.92元。該款三原告繼承120698.19元，楊秀妮繼承40232.73元，據此，楊秀妮應償還三原告120698.19元。楊秀妮支付過10000元喪葬費，三原告應負擔3/4，即7500元；三原告支付過喪葬費10000元，楊秀妮應負擔1/4，即2500元；三原告在梁舜民住院期間支付過3000元給楊秀妮，楊秀妮應退還給三原告。以上費用比對，三原告應支付楊秀妮2000元。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四條、《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第十三第、第十六條、第二十二條第二款的規定，判決：一、坐落在順德市大良區南薰橫街5號房屋，楊秀妮和梁舜民各占1/2份額，梁舜民的1/2份額由原告梁衛國、梁衛平、梁衛成繼承。被告楊秀妮支付 79050元給原告梁衛國、梁衛平、梁衛成后，該房屋的產權歸被告楊秀妮所有。二、楊秀妮支付990元給原告梁衛國、梁衛平、梁衛成后，在上述房屋內的冷氣機一臺、電視機一臺、洗衣機一臺、冰箱二臺、按摩機三臺歸被告楊秀妮所有。三、楊秀妮補償120698.19元給原告梁衛國、梁衛平、梁衛成后，楊秀妮和梁舜民的現金和銀行存款歸楊秀妮所有。四、原告梁衛國、梁衛平、梁衛成支付被告楊秀妮2000元。五、上述款項對比，楊秀妮應支付原告梁衛國、梁衛平、梁衛成198738.19元，該款在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支付給三原告。本案受理費10870元、鑒定費2090元，共計12960元，由三原告負擔6950元，被告負擔6010元。

　　宣判后，楊秀妮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稱：原審認定如下事實缺乏事實與法律依據，應予糾正。原審判決第5頁最后一行：“2001年7月17日楊秀妮的銀行存款20000元，已被楊秀妮取走。”事實上，2001年7月17日的存款憑證僅是10000元，已用于梁舜民的喪事，為何卻成了20000元呢？原審判決第七頁第十行：公證書不是梁舜民的真實意思表示，不予采信。根據《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九條第六款，下列事實，當事人無需舉證證明：（六）已為有效公正文書所證明的事實。根據《公證程序規則》第五十六條第二款：與公證事項有利害關系人對公證處出具的公證書或者作出的撤銷、……可以……向本級司法行政機關提出申訴……。和第五十七、五十八條規定。再根據《公證程序規則》第二十三條，公證處應重點審查：（一）當事人的人數、身份、資格和民事行為能力。和第三十二條，法律行為公證應符合下列條件：（1）行為人具有相應的民事行為能力，（2）意思表示真實。第三十四條：文書上的簽名……應當準確屬實。上訴人認為，原審法院已調閱過順德市公證處關于該遺囑的公證檔案，內除有公證文件外，還有詢問筆錄等，公證書除有梁舜民簽名外，還有他的手指印。我們相信對于梁舜民是否具有民事行為能力和意思表示是否真實而作遺囑，公證處比任何一個人或機構都清楚，原審法院僅憑一些病歷就推定梁舜民向公證處立遺囑時是處于 “神志不清”，那不將公證人員置于萬劫不復之地不可！所謂的筆跡鑒定更是浪費當事人錢財的行為，鑒定書中明顯陳述是中風前后。一個人的書寫與其健康狀態有極大關系，只要文件中所述的事項是來源其真實意思表示即可。公證處人員所履行的職責和所出具的文書是國家承認，法律認可的法律事實，任何人或單位非經法定程序不能撤銷或不予采信。否則，法律與法律之間豈不打架了嗎？公證處以后的證明權和生存權又如何維系呢？原審判決認定：2000年11月24日梁舜民已被取走的銀行存款235201.33元，是他個人行為，上訴人毫不知情，梁舜民當時精神狀態正常，有專人伺候出入，何時將款提走，用途做什么？上訴人不了解？上訴人還以為在三被上訴人處呢！根據《繼承法》規定，遺產是指被繼承人死亡時留下的財產。2000年11月24日至2001年7月17日，這段期間梁舜民掌管著這筆款，如何用途，還剩多少，無從稽考，被上訴人在一審中又無證據證明存于上訴人處，原審法院依職權又調查了上訴人的存款情況，均無發現，則款項去向無蹤，那么原審法院判決依據又是哪些呢？因而請求二審法院撤銷原審判決，駁回被上訴人的訴訟請求。

　　上訴人答辯稱：原審判決對順德市公證處（2001）順證內字第275號和276號公證書不予采信符合法律規定。上述兩份公證書形成于2001年2月6日，根據醫院門診病歷顯示，2001年1月至3月期間，梁舜民身患重病，神志不清，不能言語，不能清晰表達自己的真實意思。另兩份公證書上梁舜民的簽名經順德市公安局和廣東省公安廳鑒定后認為：“梁舜民的簽名筆跡與梁舜民本人樣本筆跡不同一”，即：兩份公證書的梁舜民簽名不真實。并且，公證書的內容是偽造的，與梁舜民于2000年5月神志清醒時所作《聲明書》和《遺囑書》內容截然相反，故上述兩份公證書并不是梁舜民的真實意思表示，不是有效的證明文書，而且辦公證的全過程違反公證程序和公證手冊。原審判決認定上訴人楊秀妮取走2001年7月17日的銀行存款20000 元有事實依據。根據原審法院從相關銀行所調查取得的證據顯示，系上訴人楊秀妮將其銀行存款20000元取走。原審判決認定梁舜民被取走的銀行存款 235201.33元由上訴人保管是正確的。根據順德市人民法院（2000）順法民初第1220號民事判決書的判決，答辯人梁衛成曾于2000年11月 23日返還235201.33元給梁舜民并存入銀行，但該款卻于次日被取走。當時梁舜民患重病而只有上訴人與其共同生活，寸步不離，拒絕答辯人及其他親屬包括所有認識梁舜民的人與梁舜民按觸，另上訴人也沒有證據證明梁舜民將該款交給其他人。綜上所述，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實體處理適當，請二審法院依法維持原判。鑒定費用由上訴人承擔，3000元和雙方各自所出的10000元墓地費用應在梁舜民的遺產中扣除后，剩下的才算梁舜民的遺產。

　　上訴人與被上訴人在二審期間均未提交新證據。

　　上訴后，經審查，上訴人楊秀妮對原審判決認定的“2001年7月17日楊秀妮的銀行存款20000元，已被楊秀妮取走”、“公證書不是梁舜民的真實意思表示”、“2000年11月24日梁舜民已被取走的銀行存款235201.33元，因……可認定該筆款項現在楊秀妮處保管”以及“三原告在梁舜民住院期間支付過3000元給楊秀妮，楊秀妮應退回給三原告”事實有異議，其余事實無異議，對無異議的部分事實，本院予以確認。

　　二審期間，經雙方再三核對，上訴人楊秀妮對其于2001年7月17日取走銀行存款20000元及三被上訴人在梁舜民住院期間支付過3000元給其無異議。

　　本院認為，上訴人對原審法院認定的“2001年7月17日楊秀妮的銀行存款20000元，已被楊秀妮取走”及“三原告在梁舜民住院期間支付過3000元給楊秀妮，楊秀妮應退回給三原告”的事實有異議，在二審復核期間，上訴人對上述認定也表示無異議，故本院對該部分事實不再作認定。順德市公安局及廣東省公安廳對2001年2月6日訂立的（2001）順證內字第275號、276號兩份公證書上梁舜民的簽名的真實性不能確認。且兩份公證書的內容與2000年5月的《聲明書》和《遺囑書》的內容截然相反。而梁舜民在2001年2月6日訂立兩份公證書期間，處于病重期，其神志不清，不能言語。順德市大良醫院門診部 2001年1月至 3月期間的治療記錄足以證實該事實。故可以認定梁舜民在2001年2月6日訂立的兩份公證書，不是其真實意思表示。上訴人稱兩份公證書是合法有效的主張，缺乏事實，本院不予支持。2000年11月23日以梁舜民名義存入銀行的235201.33元款項，該款于次日便被取走。而醫院病歷上記載了從2000年 8月至2001年1月期間，梁舜民精神差，不能言語的事實。在該狀況下，梁舜民已無能力親自到銀行取款及作出對該款的一些處置。此時梁舜民通過訴訟從被上訴人手中拿回代管的該款項僅有一天，所以梁舜民也不可能再次把存折交予被上訴人保管。作為與梁舜民共同居住生活的上訴人，其并無證據證實梁舜民已把該款項交予了被上訴人或是第三人。因而，該款已由上訴人楊秀妮保管的事實足以認定。上訴人認為該款不在其處，應作去向不明處理的主張，不能成立，本院不予采信。綜上，上訴人的上訴理由不成立，本院不予支持。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處理恰當，應予維持。被上訴人在上訴答辯期間提出鑒定費用應由上訴人承擔及3000元和雙方各自所出的10000元墓地費應由梁舜民的遺產扣除的請求，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經濟審判方式改革問題的若干規定》第36條的規定，本院不予審查。

　　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10870元，由上訴人楊秀妮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麥 潔 萍

　　代理審判員 黃 軍

　　代理審判員 麥 嘉 潮

　　二○○三年五月二十一日

　　書 記 員 潘 志 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