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豐原藥業股份有限公司因與程文顯等損害公司權益糾紛一案民事判決書

　　
　　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4]皖民二終字第62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安徽豐原藥業股份有限公司，住所地合肥市屯溪路168號。
　　法定代表人：許克強，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常合兵，安徽徑橋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戴金煊，安徽徑橋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程文顯，男，1939年出生，漢族，安徽豐原藥業股份有限公司董事兼安徽省百春制藥有限公司董事和董事長，住巢湖市居巢區煙墩崗公司宿舍。
　　委托代理人：陳安義，上海市錦天城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第三人）：安徽省巢湖蜂寶制藥有限公司，住所地巢湖市居巢區煙墩崗。
　　法定代表人：童邁，該公司經理。
　　被上訴人（原審第三人）：安徽百春制藥有限公司，住所地巢湖市居巢區煙墩崗。
　　法定代表人：程文顯，該公司董事長。
　　上訴人安徽豐原藥業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豐原藥業）因與程文顯、安徽省蜂寶制藥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蜂寶公司）、安徽百春制藥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百春公司）損害公司權益糾紛一案，不服巢湖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03年12月16日作出（2003）巢民二初字第18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由審判員沈厚富、汪洪波、楊華參加的合議庭，于2004年3月23日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上訴人豐原藥業的委托代理人常合兵、戴金煊，被上訴人程文顯及其委托代理人陳安義、被上訴人蜂寶公司法定代表人童邁、百春公司法定代表人程文顯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審理查明：安徽省巢湖蜂寶制藥廠（以下簡稱蜂寶廠）始建于1984年，開始為巢湖市蜂寶營養品廠，1987年組建為巢湖蜂寶中藥廠，1988年更名為蜂寶廠。主要從事蜂產品為主的中藥制劑和蜂系統營養保健品，系私營企業性質的有限責任公司，法定代表人程文顯。1992年蜂寶廠以其主要生產經營性資產與馬來西來百春企業有限公司組建中外合作經營企業安徽省百春制藥有限公司，巢湖蜂寶廠占出資比例的80%，馬來西亞百春制藥公司占20%，合作經營期限自1992年8月26日至2002年8月25日。1997年8月30日蜂寶廠與無為制藥廠、無為縣騰飛醫藥包裝廠、無為縣印刷廠、無為縣經貿建筑工程公司作為發起人，共同設立安徽新力藥業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新力藥業）。蜂寶廠以其在合作企業百春公司的股權權益折股720萬股，投入新力藥業，至此新力藥業取代蜂寶廠而成為對百春公司擁有80%出資份額的中方投資者，蜂寶廠的投資人程文顯也因此成為新力藥業的董事，且被新力藥業委派至百春公司擔任董事、董事長及總經理職務。1998年11月30日新力藥業增資擴股，吸納蚌埠涂山制藥廠、馬鞍山生物化學制藥廠和安徽省藥物研究所為股東。2003年元月21日蜂寶廠名稱變更登記為安徽省巢湖蜂寶制藥有限公司，企業性質變成國內合資的有限責任公司，法定代表人童邁，程文顯出資占全部出資額的98.8%。2003年2月9日新力藥業公司名稱變更登記為安徽豐原藥業股份有限公司。
　　另查明：2000年3月6日程文顯代表百春公司與童邁代表的蜂寶廠簽訂了一份無形資產有償轉讓和使用《協議書》，約定“百春公司需長期使用蜂寶廠的無形資產可與蜂寶廠協商聘請有關單位專家對蜂寶廠擁有的無形資產進行評估，進行有償轉讓”；“百春公司同意目前對蜂寶廠擁有的無形資產實行有償使用”；“1998年、1999年兩年，每年百春公司付給蜂寶廠無形資產使用費100萬元，2000年起每年給付無形資產使用費200萬元整”。本案審理期間，百春公司與蜂寶公司簽訂協議將登記注冊在百春公司名下的16個注冊證號的“百春”、“百春堂”、“皓健”等注冊商標無償轉讓給蜂寶公司，并委托安徽省商標事務所向國家商標局辦理轉讓核準手續。
　　1997年6月30日，程文顯代表蜂寶廠與馮永鑒代表的百春公司簽訂《土地使用權租賃合同》一份，約定蜂寶廠將自己擁有的編號分別為巢國用字（97）字第008987號、第008988號、第008989號三宗土地租賃給百春公司使用。雙方約定土地使用期限是40年，自1997年6月30日起至2037年6月21日止，租金為每年4萬元整。該份租賃合同在上市公司已作關聯交易信息披露。2002年元月18日，程文顯代表百春公司與童邁代表的蜂寶廠重新簽訂該宗土地租賃《協議書》一份，約定自2002年元月起將土地租金增調至每年20萬元。
　　2002年8月至2003年2月蜂寶廠（蜂寶公司）分九次拆借資金5953400元給百春公司，約定按銀行利率計算利息。
　　2002年2月6日百春公司以進一步完善公司治理機構為由，形成第27次董事會決議，增加馮永鑒為該公司董事。2月8日百春公司形成第28次董事會決議，同意延長中外雙方合作經營期限5年，隨后經外經貿委批準，于2002年6月26日辦理了工商登記手續，合作經營期至2007年8月25日。8月23日新力藥業發函馬來西亞盧國興先生商請其于9月24日來合肥商定是否延期及撤換董事、董事長人選事宜。2003年4月21日豐原藥業在未得到馬來西來答復后，召開豐原藥業第二屆董事會第12次會議，以8票同意，1票反對審議通過對子公司百春公司進行經營到期的清算。4月22日豐原藥業發函百春公司及程文顯先生，通知終止合作并決定進行到期清算。4月24日豐原藥業第35號文件作出《關于變更安徽省百春制藥有限公司董事及董事長的決定》，以程文顯在任職期間，未征得股份公司同意，擅自申報延期事宜，違規增補一名董事，違規簽訂兩份轉移股份公司資產的合同，違反上市前的承諾，決定撤換董事、董事長職務，并委派常兆春、張軍、倪淮軍等同志前往百春公司，要求程文顯移交百春公司證、章、財務資料及對百春公司的經營管理權，程文顯拒不進行工作移交。6月19日豐原藥業以程文顯為被告、蜂寶公司為第三人向原審法院提起損害公司權益之訴，訴請判令：1、確認程文顯代表百春公司與蜂寶公司間實施的下列行為無效：（1）2000年3月6日簽訂的關于無形資產有償轉讓和有償使用的《協議書》；（2）2002年元月18日簽訂的關于土地租賃的《協議書》；（3）2002年8月至2003年2月間的資金拆借行為；（4）程文顯將百春公司持有的“百春”、“百春堂”等注冊商標轉讓給蜂寶公司的行為。2、確認由程文顯召集的關于延長百春公司合作經營期限的百春公司第28次董事會決議無效；程文顯立即停止實施妨礙百春公司進行清算的行為。3、程文顯立即移交百春公司的有關證、章、財務資料及對百春公司的經營管理權。4、程文顯應對百春公司自2002年8月26日以后所發生的經營性和非經營性虧損承擔賠償責任（具體數額以日后的審計為準）。5、本案訴訟費用由程文顯承擔。原審法院在案件審理期間追加百春公司為第三人，通知其參加訴訟。
　　2003年5月19日蜂寶公司以要求百春公司支付無形資產使用費、土地租賃費、返還借款等為由，在原審法院另案起訴百春公司。
　　原審法院認為：（一）原告有無訴權？被告是否適格？豐原藥業的起訴符合民訴法第108條規定的起訴條件。豐原藥業作為百春公司出資額占80%的控股股東，百春公司的經營成果直接牽涉到豐原藥業的經濟利益。故豐原藥業是與本案有直接利害關系的企業法人，且有明確的被告，訴訟請求包含確認之訴、變更之訴與給付之訴，明確具體。此外，司法救濟是化解利益沖突的最終途徑，是解決社會爭端的最后一道屏障，故此案也沒有理由排斥屬人民法院主管。豐原藥業依據公司的訴權，以自己的名義提起訴訟，是維護自身利益和百春公司利益的唯一途徑，是其行使股權的重要體現；豐原藥業認為程文顯召集、召開董事會違反法律和章程規定，并提出確認其無效的訴請，該種訴訟形式恰恰對應了《公司法》股東直接行使訴權之規定；在豐原藥業選擇管理權利及投資決策權受限的情形下，百春公司從法人治理結構的層面上已形成公司僵局，豐原藥業訴請程文顯移交經營管理權組織清算是其唯一的司法救濟途徑。故豐原藥業作為百春公司的控股股東就公司利益受到高級管理人員不當行為的侵害而提起訴訟人民法院應予受理。豐原藥業為本案適格原告，程文顯也應為本案適格被告。[Page]
　　（二）百春公司的利益是否受到實際損害？程文顯是否實施了造成百春公司與蜂寶公司間權利義務關系嚴重失衡的不良行為？實際損害與不當行為間是否存在因果關系？蜂寶公司的行為是否為善意？具體為：1、涉訟無形資產的權屬歸誰所有？該院認為：關于商標、專利及專有技術權屬，豐原藥業所舉證據雖具有真實性，但并不能證明其當然享有該項權屬，程文顯所舉證據可以證明該項無形資產權屬在中外雙方合作時有明確約定歸蜂寶廠，雖蜂寶廠以其在百春公司的股份加入新力藥業時未聲明對該項無形資產的權利保留，但當時并未作價投入，也不能必然得出系無償使用的結論，且蜂寶廠不存在權利行使的障礙，故上述無形資產的權屬實質上并未構成百春公司企業資產的組成部分，仍歸蜂寶公司所有。2、土地租賃費的提高是否損害百春公司利益，是否符合法律及公司章程的約定及雙方的約定？該院認為：百春公司作為上市公司的控股子公司其與關聯人之間發生的轉移資源和義務的事項，應受上市規則的調整。根據上市規則規定，上市公司的關聯交易應當遵循誠實信用的原則，與關聯方有任何利害關系的董事，在董事會對該事項進行表決時，應當予以回避。程文顯作為蜂寶公司的占98.8%股份的投資人又代表百春公司與其交易，明顯違背上市規則的規定。且原土地租賃合同在不超過合同法規定的20年租期內應為有效，現提高租金，明顯損害了百春公司的利益而自身獲益，應為無效。3、關于資金拆借，該事實有無實際發生？有無損害百春公司的利益？該院認為：百春公司與蜂寶公司間的資金拆借，雖然違反法律規定，應為無效，但拆借行為不但沒有損害百春公司利益，反而有利于百春公司的發展，故與豐原藥業訴請程文顯損害公司權益糾紛案無關。4、百春公司第28次董事會決議決定合作延期五年是否符合公司章程的規定？是否有效？該院認為：百春公司增加馮永鑒為董事的董事會決議已報豐原藥業備案，豐原藥業一直未持異議，應視為豐原藥業同意。公司章程65條規定：“合營各方如一致同意延長合營期限經董事會會議作出決議，應在合營期滿前6個月，向原審批機構遞交申請，經批準后方能延長，并向工商行政管理部門辦理變更登記手續”。根據公司章程規定及中外合作經營企業法規定，是否延期的決定權應在中外雙方。程文顯雖未能舉證證明其代表豐原藥業決定延期得到豐原藥業認可，但在2002年6月26日合營企業即按章程規定辦理了延期批準登記手續，豐原藥業一直到8月23日才提出商談是否延期事宜，據此可以推定豐原藥業在此期間同意延期。5、程文顯有無實施妨礙百春公司清算行為，有無實施拒絕移交百春公司經營管理權的行為？該院認為：鑒于程文顯當庭陳述其實施了拒絕組織清算和移交經營管理權的行為，經征求雙方同意，法庭認為沒必要傳喚證人到庭作證，程文顯對該事實已構成自認。但是，既然合作期限是按照公司章程規定，經過中外雙方同意，董事會決議形成，且百春公司已辦理了批準登記手續，故合作企業仍合法延續，故不存在組織清算問題。根據公司章程規定：“董事會由3名董事組成，其中甲方（中方）委派2名董事，乙方（外方）委派1名董事”，“董事會設董事長1名，副董事長1名，董事長由甲方（中方）委派，副董事長由乙方（外方）委派”，“合營各方有權委派和更換董事，必須征得對方同意，并書面通知董事會”。據此規定，豐原藥業撤換程文顯百春公司董事職務的決定，因未經外方同意，故違背公司章程規定。至于豐原藥業能否撤換程文顯百春公司董事長職務，由于公司章程中只規定董事長由中方委派，并未明確撤換董事長應經外方同意，且董事長純屬委派產生，故豐原藥業撤換程文顯百春公司董事長符合章程規定。6、百春公司自2002年8月26日以后所發生的經營性和非經營性虧損和具體數額及其依據？該院認為：豐原藥業該項請求可在公司組織清算審計后，另行起訴。
　　綜上，原審法院依照《公司法》第五十九條第一款、第一百一十一條的規定，判決：1、2000年3月6日程文顯代表百春公司與蜂寶公司簽訂關于無形資產有償使用的《協議書》中有關商標、專利和專有技術權屬歸蜂寶公司所有的約定內容有效，有關使用費的約定過高，部分無效；2、2002年元月18日程文顯代表百春公司與蜂寶公司簽訂的關于提高土地租金的《協議書》無效；3、豐原藥業訴請程文顯立即移交百春公司的證、章、財務資料及經營管理權可按有關法律、法規和公司章程規定辦理；4、駁回豐原藥業的其他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10萬元，訴訟保全費5萬元，鑒定費12000元，共162000元，由原被告雙方各負擔一半。
　　上述判決宣告后，豐原藥業不服，向本院上訴稱：1、原判錯誤確認注冊商標的權屬，商標權應屬于百春公司，因為：（1）本案訴爭的“百春”、“百春堂”等商標登記在百春公司名下；（2）豐原藥業上市時的招股說明書披露的信息表明百春公司擁有“百春”等注冊商標，該信息為被上訴人所確認；（3）注冊商標等無形資產的維護的事實表明注冊商標的權屬歸百春公司所有。2、上訴人設立前無形資產在百春公司使用的歷史狀態，應在上訴人成為中方出資人后的百春公司存續期間得以自然延續。因為：（1）在上訴人發起設立之前，被上訴人未就其持有的專利與專有技術向百春公司主張過任何權益。（2）在上訴人發起設立時，蜂寶公司及被上訴人均未向其他發起人聲明保留被上訴人的專利及專有技術的收益權。（3）依被上訴人簽字的上訴人上市《招股說明書》以及被上訴人向深交所出具的承諾與保證，可以推定其對無其他關聯交易事實的認可，進而也是對百春公司生產中可能賴以的無形資產使用狀態的認可。否則，被上訴人之行為已嚴重違反《公司法》第61條的規定，其于2000年所簽訂的有關無形資產的使用協議當定為無效。3、原審錯誤確認百春公司第28次董事會決議的效力，并將百春公司非正常延續的成因推定為上訴人對合作經營期限延長的認可。被上訴人未經上訴人同意擅自增加馮永鑒為董事。在缺乏投資雙方同意延期的前提下及董事會組成、董事會召開不具備合法性的情況下，被上訴人召開第28次董事會，決定合作企業延期，不具有法律效力。4、原判第三項對一個具體的訴請作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判決。針對被上訴人的違法行為，上訴人作出了撤免其職務的決定，但未收到實效，故提出要求被上訴人交出證、章、財務資料及經營管理權的訴請，但原審判決未作出實質性裁判，放任了被上訴人繼續控制百春公司。5、原判對上訴人提出的確認資金拆借行為無效的訴求避而不談是錯誤的。請求：1、撤銷（2003）巢民二初字第18號民事判決第一項，改判為：（1）確認2000年3月6日簽訂的關于無形資產有償使用的《協議書》無效；（2）確認程文顯將百春公司持有的“百春”、“百春堂”等注冊商標轉讓給蜂寶公司的行為無效。2、將（2003）巢民二初字第18號民事判決第三項改判為：“程文顯立即移交百春公司的有關證、章、財務資料及百春公司的經營管理權”。3、撤銷（2003）巢民二初字第18號民事判決第四項，依法判決：（1）確認2002年8月至2003年2月間程文顯代表百春公司與蜂寶公司間實施的資金拆借行為無效；（2）確認程文顯召集的關于延長百春公司合作經營期限的百春公司第28次董事會決議無效并判令程文顯停止實施妨礙百春公司進行清算的行為。
　　被上訴人程文顯的書面答辯稱：（一）蜂寶公司對本案訴爭的“百春”注冊商標、專有技術等無形資產享有所有權。理由是：1、“百春”牌商標的原始注冊申請人是蜂寶公司，用蜂毒、蜂膠片、普樂安片、百春散、百春膠囊五種藥品所含的專有技術的研制開發及原先取得的藥品批準文號均屬于蜂寶公司。2、蜂寶公司于1992年8月組建百春公司時，未將“百春”商標權及其他專有技術作為出資投入，僅許可其使用。3、合作企業屬于契約式企業，故蜂寶公司與馬來西亞（外方）于1993年11月21日簽訂的關于無形資產歸屬權的約定，合法有效。4、1995年1月4日，蜂寶廠與百春公司簽訂的一份《協議》真實。5、1997年蜂寶公司出資設立新力藥業（豐原藥業）時，全部出資不包括“百春”商標權等無形資產。6、雖然“百春”商標權及藥品批號等權利人、使用人形式上在百春公司名下，但百春公司并未支付相應的對價。百春公司僅是名義上的所有權人，而蜂寶公司是實質上的所有權人。（二）百春公司與蜂寶公司之間于2000年3月6日所簽訂的關于無形資產使用的《協議書》合法有效。理由有：1、百春公司與蜂寶公司簽訂該《協議書》，具有必要性。因為：（1）蜂寶公司的無形資產是百春公司藥品生產及賴以生存發展最重要的前提條件。（2）百春公司自成立之時起，就一直使用蜂寶公司的無形資產，具有歷史上的淵源性。（3）蜂寶公司與百春公司簽訂該《協議書》，目的是為了理順法律關系，明確各方權益，保護蜂寶公司的合法權益。在百春公司的投資主體發生變更之后，蜂寶公司不應繼續將無形資產提供給百春公司使用。2、蜂寶公司與百春公司的協議關于無形資產使用費的定價公允、合理。因為：（1）協議書和使用費的價格，經百春公司第22次董事會決議批準，在程序上完全合法。（2）在實體上，關于使用費的定價具有公允性。蜂寶公司提供給百春公司使用的無形資產數量多、價值大。就該等無形資產所蘊含的價值和預期收益來看，蜂寶公司向百春公司每年收取200萬元人民幣的使用費顯屬公平、合理。（三）關于蜂寶公司給百春公司的借款，事實上是支持百春公司的發展，不是損害百春公司的利益。即使該出借行為被確認無效，行使該等權利的主體不可能是上訴人。（四）百春公司合作期限的延長在程序上、實體上均合法有效。百春公司第28次董事會作出延長經營期限的決議符合公司章程，符合中外合作經營企業法，且經過有關部門批準與工商部門登記。（五）關于罷免被上訴人的董事、董事長，不符合公司章程的規定，故上訴人單方面撤換行為不具有合法性。為此，請求二審法院駁回上訴人的上訴請求，或改判駁回上訴人在一審的全部訴訟請求。另，程文顯在二審庭審中補充答辯稱：豐原藥業的起訴不具備法律規定的條件，其訴訟性質和訴訟請求混亂。[Page]
　　被上訴人（原審第三人）百春公司與蜂寶公司未作書面陳述。在二審庭審述稱的意見與程文顯的答辯意見基本相同。
　　二審中，各方當事人對原審法院查明的事實均不持異議，本院予以確認。本院在二審中另查明：原審法院就蜂寶公司與百春公司及豐原藥業商標、專利、專有技術等知識產權許可使用合同糾紛一案于2003年12月作出（2003）巢民三初字第22號民事判決，判令百春公司給付蜂寶公司無形資產使用費300萬元（每年為60萬元）；原審法院就蜂寶公司與百春公司及豐原藥業借款、欠款糾紛一案于2003年12月作出（2003）巢民一初字（3）第23號民事判決書，判令百春公司向蜂寶公司返還借款5953400元及給付土地租賃費80000元，上述兩份判決均已生效并已進入執行程序。
　　綜合上訴請求、理由與答辯意見，歸納二審爭議的焦點是：
　　1、豐原藥業的起訴是否符合法律規定？
　　2、“百春”等商標、專利等無形資產的所有權歸屬，是屬于百春公司，還是屬于蜂寶公司？
　　3、百春公司與蜂寶公司簽訂的關于無形資產有償使用的協議書效力如何？
　　4、百春公司與蜂寶公司之間的資金拆借行為效力如何？
　　5、百春公司第28次董事會決議，即關于延長合作經營期限的決議效力如何？
　　6、上訴人豐原藥業要求被上訴人程文顯移交證、章、財務資料及經營管理權的訴請，是否應當支持？
　　本院認為：（一）關于豐原藥業的起訴是否符合法律規定。1、豐原藥業是百春公司的合營一方，其地位相當于股東，百春公司經營好壞，直接影響豐原藥業的利益，而豐原藥業訴請認為程文顯代表百春公司所實施的一系列關聯交易行為及關于延長合作期限的董事會決議等直接損害了百春公司的利益，最終損害了豐原藥業的權益。故豐原藥業與本案有利害關系，符合原告資格。豐原藥業認為百春公司受到高級管理人員即董事長、董事、總經理程文顯的不當行為的侵害，將其作為被告，故程文顯為適格被告。豐原藥業的訴訟請求包括了要求確認系列關聯交易和董事會決議無效的確認之訴和要求交付證、章、財務資料及承擔賠償責任的給付之訴。其訴訟請求明確、具體。因此，豐原藥業的起訴符合民事訴訟法的規定。2、從豐原藥業的訴訟請求看，包括了股東直接訴訟、股東代表訴訟及公司僵局訴訟三種形式，根據公司法第63條“董事、監事、經理執行公司職務時違反法律、行政法規或公司章程的規定，給公司造成損害的，應該承擔賠償責任”及第111條“股東大會、董事會的決議違反法律、行政法規，侵犯股東合法權益的，股東有權向人民法院提起要求停止違法行為和侵害行為的訴訟”的規定，法院對股東代表訴訟和股東直接訴訟應予受理。從公司法理論與實踐的發展趨向來看，對于公司僵局訴訟，也應當賦予股東尋求司法救濟的權利，即股東訴權。因此，豐原藥業的起訴符合公司法的有關規定
　　（二）關于商標、專利等無形資產的權利歸屬及百春公司與蜂寶公司之間的協議書的效力。1、“百春”等商標的原始所有權人是蜂寶廠（蜂寶公司前身），研制開發產品的專有技術也屬蜂寶廠所有，三項專利技術的發明人是程文顯，其授權蜂寶公司使用。1992年8月組建百春公司時，蜂寶廠只以流動資金和固定資產作為出資，未將自己擁有的以上無形資產作價出資。雖然豐原藥業的招股說明書披露百春公司擁有“百春”等注冊商標，但招股說明書并不具有確認知識產權權屬的功能。百春公司使用無形資產，而交納維護使用費并不足以排斥蜂寶公司依據相關協議所保留的權利。2、1997年8月蜂寶公司以投入到百春公司的720萬元凈資產發起設立新力藥業（豐原藥業）時，蜂寶公司不再是百春公司的投資主體，而豐原藥業成為百春公司的中方投資者，在這種背景下，蜂寶公司向百春公司主張有償使用其無形資產并無不當。因此，蜂寶公司與百春公司于2000年3月6日簽訂了無形資產使用費的協議。上述協議的一方是作為董事、董事長的程文顯，代表百春公司；另一方是蜂寶公司，而程文顯在該公司中持股比例為98.8%。根據深圳證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規則》關于關聯交易的規定，上述交易應為關聯交易。但由于協議書約定的內容沒有違反法律的禁止性規定，豐原藥業也未提供證據證明存在明顯損害百春公司及豐原藥業的利益的情形。因此，原審判決認定協議書有關商標、專利和專有技術權屬歸蜂寶公司所有的約定內容有效是正確的。原審判決認定有關使用費過高，過高部分屬無效，且原審法院在另案中（已生效）判定百春公司每年向蜂寶公司支付無形資產使用費60萬元，此為原審法院行使自由裁量權的結果，本院對此不宜變更。
　　（三）關于資金拆借行為的效力。
　　百春公司與蜂寶公司之間的借款事實，各方當事人均無異議。雙方發生借款的關系應屬于關聯交易。由于該協議違反了國家的有關金融法規，應當確認為無效。但該關聯交易是對百春公司有利的，而并非損害百春公司的利益，故原審判決以與豐原藥業訴請程文顯損害公司權益糾紛案無關為由駁回豐原藥業的該項訴請，并無不當。
　　（四）關于百春公司第28次董事會決議的效力。在百春公司第28次董事會決議上簽名的董事有3名，即程文顯、盧國興、馮永鑒。程文顯和盧國興，分別代表合營的一方。因根據百春公司章程的規定，董事會無權增加馮永鑒為董事，且增加的董事也未取得任何一方合營者的認可，故馮永鑒不是合格的董事。因而其在第28次董事會決議上的簽名無效。但是，百春公司合格的兩名董事均在第28次董事會決議上簽字，故董事會召開并形成決議，在程序上并無不當。由于程文顯就是豐原藥業委派到百春公司的董事、董事長，程文顯所進行的與履行職務有關的行為，應認定是代表豐原藥業所從事的行為。而且在第28次董事會之后，百春公司已向有關審批機構提交申請并經批準，并辦理了有關變更登記手續。上述全部程序在2002年6月就結束。直到2002年8月，豐原藥業才向百春公司發函。而在此之前，其并沒有表示反對延期。因此，百春公司第28次董事會決議應確認為有效。
　　（五）關于豐原藥業要求程文顯移交百春公司的有關證、章、財務資料及對百春公司的經營管理權的訴請問題。程文顯是豐原藥業委派到百春公司任職的高級管理人員，其與豐原藥業之間的法律關系性質，應為委托關系。根據合同法第410條規定，委托人或受托人可隨時解除委托合同。豐原藥業于2003年4月24日第35號作出《關于變更百春公司董事及董事長的決定》，撤換程文顯在百春公司擔任的董事、董事長職務，符合合同法的規定和委托合同的法理。因百春公司章程所規定：“合營各方有權委派和更換董事，必須征得對方同意”的內容，與合同法的上述規定相悖，且本身又自相矛盾，故該規定不具有法律效力。豐原藥業基于其作出的《關于變更百春公司董事及董事長的決定》，請求程文顯立即移交證、章、財務資料及經營管理權，本院予以支持。原審判決認定豐原藥業撤換程文顯董事職務的決定違背公司章程規定不當及判決主文第三項不明確，應予糾正。
　　綜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百一十條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第（二）項的規定，經本院審判委員會討論，判決如下：
　　一、維持原審判決巢湖市中級人民法院（2003）巢民二初字第18號民事判決主文第一、二、四項及訴訟費負擔部分；
　　二、撤銷巢湖市中級人民法院（2003）巢民二初字第18號民事判決主文第三項，改判為：程文顯于判決生效后十日內移交有關證、章、財務資料及對百春公司的經營管理權。
　　二審案件受理費10萬元，由豐原藥業和程文顯各負擔一半（豐原藥業預交的案件受理費本院不退，由程文顯于判決生效后十日內逕付豐原藥業5萬元）。[Page]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沈厚富
　　審 判 員 汪洪波
　　審 判 員 楊 華
　　二零零四年六月十四日

　　書記員肖瑋（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