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論與一則機動車保險賠償案
　　　　　　　　　　　　　　　　　　　　　　　　黃長雄

　　博弈論：又稱對策論、競賽論，用于分析競爭的形勢，用于研究個體如何在錯綜復雜的相互影響中得出最合理的策略。在存在利益沖突的競爭中，其結果不僅依賴于某個參與者的抉擇、決策和機會，而且也依賴于競爭對手或其他參與者的抉擇。由于競爭結果依賴于所有局中人的抉擇，每個局中人都企圖預測其他人的可能抉擇，以確定自己的最佳對策。有如對弈的棋手，為了羸得最終的勝利，必將把自已的每一步棋的效力發揮至極，同時也會考慮對手的下一步著法。自從1994年諾貝爾經濟學獎授予新一代博弈論大師——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約翰納什博士以來，博弈論在全世界被廣泛傳播。
下面這個是博弈論中最典型的故事，叫《囚徒困境》，它揭示了非合作雙方在利益權衡中的思維過程和選擇結果。說的是一位富翁在家中被殺，財物被盜。警方在此案的偵破過程中，抓到兩個犯罪嫌疑人，并從他們的住處搜出被害人家中丟失的財物。但是，他們矢口否認曾殺過人，辯稱是先發現富翁被殺，然后只是順手牽羊偷了點兒東西。于是警方將兩人隔離，分別關在不同的房間進行審訊。由檢察官分別和每個人單獨談話（西方國家有辯訴交易制度，大意是檢方對嫌疑人所掌握的證據還不足以定罪，但如嫌疑人自愿認罪的話，檢方將向法庭建議減輕處罰，而法官將予采納）。檢察官說，“由于你們的偷盜罪已有確鑿的證據，所以可以判你們一年刑期。但是，我可以和你做個交易。如果你單獨坦白殺人的罪行，我只判你三年的監禁，但你的同伙要被判十年刑。如果你拒不坦白，而同伙坦白，那么你就將被判十年刑，他只判三年的監禁。但是，如果你們兩人都坦白交代，那么，你們都要被判5年刑。這兩囚徒面臨著兩難的選擇——坦白或抵賴。顯然最好的策略是雙方都抵賴，結果是大家都只因盜竊被判一年。但是由于兩人處于隔離的情況下無法串供。按照博弈論，他們選擇坦白交代是最佳策略。因為坦白交代可以期望得到很短的監禁———3年，前提是同伙抵賴。如果自已抵賴對方也抵賴那當然好了，可萬一呢？如果對方坦白了而自己抵賴了，那自己就得坐10年牢，太不劃算了！因此，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應該選擇坦白交代，即使兩人同時坦白，至多也只判5年，總比被判10年好吧。所以，兩人合理的選擇是坦白，原本對雙方都有利的策略(抵賴)和結局(被判1年刑)就不會出現。這樣兩人都選擇坦白的策略以及雙方都被判了5年。這種選擇及利益平衡被稱為“納什均衡”。
下面是筆者成功運用博弈論原理解決一則機動車保險索賠的案例：
楊某，于2006年5月，購買了部自用的東風皮卡車，并于當月向百色市某財產保險公司購買了兩個主險和三個附加險（車輛損失險+第三者責任險+車上駕駛員責任險+不計免賠特約險+玻璃單獨破碎險），同年8月15日，楊某駕駛該車于河池市內發生交通事故，造成自身受傷住院一個多月，花去18000元醫藥費，且車輛嚴重受損的后果。由于楊某采取措施不當，且系無證駕駛，被交警部門認定為負事故全部責任。保險公司以無證駕駛為由做出拒賠通知。
筆者接受楊某委托后，對該案進行分析：楊某購買的主險即車輛損失險和第三者責任險已由合同明確規定無證駕駛不予理賠，所以根本不用考慮。而他所購買的車上人員駕駛員責任險屬附加險，在保險合同被列入特約條款，但在附加險的責任免除條款中，合同并沒有把無證駕駛一項列入，僅對主險和附加險的優先適用問題作了這樣規定：“附加險條款與主險條款相抵觸的，以附加險條款為準，未盡之處，以主險條款為準”。這樣就產生了兩種解釋：附加險對無證駕駛沒有做約定究竟是明確的呢？還是未盡的呢？
如此案付諸訴訟程序，將有如下有利和不利因素：
有利因素：一、本合同是保險公司提供的格式合同（即合同事先由保險人印制好，投保人只能選擇簽還是不簽，無從提出更改合同條款），格式合同具有廣泛性、持久性和不可協商性。對于格式合同中的條款，《合同法》第四十一條規定：對格式條款的理解發生爭議的，應當按照通常理解予以理解。對于格式條款有兩種以上解釋的，應當作出不利于提供格式條款一方的解釋。
二、此附加險在合同中被列入特約條款的部分，按合同法原理特約條款應優先適用于基本條款。
不利因素：一、按合同制定的目的解釋，任何一個普通人都會想道：保險公司制定合同的出發點是堅決摒棄無證駕駛行為的，即無證駕駛不予賠償是不言而喻的，是合同中的隱性條款。筆者曾在云南大學聆聽過我國合同法起草人——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梁慧星教授相關的學術授課，他說當雙方對法律條款的解釋有歧義時，法官最終應根據合同制定的目的來解釋法條。
二、無證駕駛有違法律、行政法規，有違公序良俗，《治安處罰法》、《道路交通安全法》、《道路交通安全法實施條例》等法律、行政法規都以義務性或強行性規則方式來闡述無證駕駛這一行為，屬否定性的法律評價，同時社會公德，社會輿論也不予認可。
楊某在保單上對車上人員駕駛責任險投保的金額是50000元，即他可以起訴最高額達50000元，也就是說他在醫療費之外還可要求賠償誤工費、護理費、營養費等其它項目。基于以上分析，采取哪一種思路，屬于法官在自由裁量權內運用自由心證的權利，這就如上例的《囚徒困境》一樣，哪一方都無必勝把握。但按納什均衡原則，如起訴50000元，楊某不得不預交2000多元的訴訟費用，還要歷經漫長的一審、二審訴訟過程。對方也會寧為玉碎，把官司打到底，判決結果最終鹿死誰手還很難說。但如果給對方一個利益權衡的機會，就有可能實現均衡的讓步。經過分析，筆者以律師函的方式，督促保險公司僅就18000醫藥費進行理償，否則只能上法庭訟爭 50000元。
因為此案不僅是楊某個案的問題，還引發了該保險公司在全國范圍內所有機動車保險合同是否更改的問題。本案層層上報直到該保險公司的深圳總部。事情進展和結果也有如博弈論中所層現的實現納什均衡的利益選擇過程：2006年12月初，經該保險公司廣西分部顧問律師研究，作出拒賠意見。不久楊某起訴至法院，2007年元月，再經保險公司深圳總部律師出具法律意見書，決定對該案予以調解，同意通融理賠18000元。隨后楊某撤訴，該案得到了較好解決。
律師點評：
博弈論在歐美國家已被廣泛運用于經濟、科技和各個社會服務領域，它也給律師提供了處理案件的新視角。運用博弈論，你能確信：在給定其他參與人策略決定的情況下，你獲得的博弈結果不一定是最理想的，但你已獲得了最優的策略和實現方法。
（作者單位：百色市中名律師事務所，法律碩士，電話：13877687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