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知識產權判決書

　　（2003）滬一中民五（知）初第字170號

　　原告深圳市美地置業發展有限公司，住所地廣東省深圳市福田區深南中路電子科技大廈805－808室。

　　法定代表人李利民，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張憲忠，廣東正信和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陳乃蔚，上海市錦天城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告上海龍倉置業有限公司，住所地上海市金山區朱涇鎮金楓公路548號0606室。

　　法定代表人王士明，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郁斌、單梁，上海市申陽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告上海久事公司，住所地上海市中山南路28號。

　　法定代表人張桂娟，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劉曉峰，該公司職員。

　　原告深圳市美地置業發展有限公司與被告上海龍倉置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龍倉公司）、上海外灘房屋置換開發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外灘公司）商標侵權糾紛一案，本院于2003年8月19日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04年3月16日進行了第一次公開開庭審理，原告及被告龍倉公司的委托代理人到庭參加訴訟。后本院查明，被告外灘公司已于2003年12月29日經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核準注銷，該公司的債權債務由上海久事公司（以下簡稱久事公司）承擔。故原告于 2004年6月22日申請將被告外灘公司變更為久事公司。2004年7月13日，本院對本案進行了第二次公開開庭審理，上述各方當事人的委托代理人均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經本院院長批準延長審理期限6個月，現已審理終結。

　　原告訴稱，原告于2001年11月被國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商標局核準注冊“香榭里Champs Elysees”商標，核定服務項目為第36類“不動產事務”除農場出租以外的全部項目。原告在精心設計品牌的同時，也精心設計和建造了深圳“香榭里花園”，為此，原告耗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原告的深圳“香榭里花園”獲得國內外的多項榮譽，成為國內外房地產業界的知名品牌。但經原告調查發現，被告龍倉公司和原外灘公司在位于上海市浦東新區松林路333弄開發的房地產住宅項目上，未經原告同意，使用與原告的注冊商標相同的商標，該商標的中文部分與原告的注冊商標近似，英文部分則完全相同。兩被告在上海實施的侵犯原告注冊商標專用權的行為造成了相當廣泛的影響，原告已在上海洽談的數個房地產項目被迫停止運作。原告認為，兩被告以使用與原告的注冊商標中文部分相近似、英文部分相同的手段，利用原告已經形成的商標的知名度、影響力和感召力，誤導消費者，提高售價，牟取大量的額外收益，同時也給原告的商標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據此，原告請求本院判令兩被告立即停止侵犯原告注冊商標專用權的行為，立即銷毀侵權標志；在《人民日報》、《法制日報》、《解放日報》、《新民晚報》及《深圳特區報》刊登聲明，向原告賠禮道歉，消除因侵權而給原告帶來的影響；賠償原告人民幣14，400，000元，并承擔原告為制止侵權行為所支付的合理費用人民幣217，500元。

　　被告龍倉公司辯稱，原告的訴訟請求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1、被告將開發的樓盤命名為“香榭麗花園”是追求法國的浪漫情調；2、被告早在1999年就經上海市地名管理辦公室（以下簡稱上海市地名辦）核準使用“香榭麗花園”的地名，而地名是有區域性的，在上海、深圳即使使用同一地名也是可以并存的；3、原告注冊的是服務商標，樓盤并不在該商標核定使用的范圍內，原告無權禁止被告使用“香榭麗花園”的樓盤名稱，而且被告使用的樓盤名稱和原告的商標也不相同，不會造成相關公眾的混淆；4、原告是2001年取得商標注冊，此時被告的樓盤已經銷售完畢，因此不存在被告利用原告的商標牟取巨額利潤；5、原告就其賠償請求沒有提供相應的證據。綜上所述，被告龍倉公司請求本院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被告久事公司辯稱，其對原外灘公司的債權債務僅承擔清理責任。

　　原告為其主張提供如下證據：

　　1、深圳市經濟特區建筑物更名批復書，證明原告最早使用“香榭里”的時間；

　　2、商標公告、商標注冊證，證明原告獲得了“香榭里Champs Elysees”注冊商標；

　　3、國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商標局《關于“商品房”如何確定類別問題的復函》，證明出售“商品房”的服務屬于商品及服務分類表第36類；

　　4、建筑設計合同及付款憑證、考察費、商標申請及維持費、廣告費憑證等，證明原告耗費巨資打造“香榭里Champs Elysees”品牌；

　　5、第36屆“金塊獎”等深圳“香榭里花園”獲得的各項榮譽及相關的媒體報道，證明“香榭里花園”的知名度；

　　6、被告開發的上海“香榭麗花園”的實景照片、售樓海報、平面圖、房地產權證等，證明被告的侵權行為；

　　7、合作意向書、證明、回函、媒體關于“香榭麗花園”銷售情況的報道、聘請律師的委托代理合同、律師費發票、調查費發票，證明原告的索賠依據。

　　經當庭質證，被告龍倉公司對上述證據的真實性基本沒有異議。但被告認為原告的“香榭里Champs Elysees”商標是服務商標，原告提供的證據并不能證明原告是為提高服務商標的聲譽耗費了巨資。被告使用的“香榭麗花園”是小區樓盤地名，與原告的服務商標無關，且被告的樓盤在原告取得注冊商標之前已經全部售完，故被告不存在侵犯原告注冊商標專用權的行為。

　　被告久事公司同意龍倉公司的質證意見，并稱原外灘公司和龍倉公司名義上是合作開發，實際上是原外灘公司收取固定回報，系爭樓盤的開發、銷售都是由龍倉公司負責。

　　被告龍倉公司為其辯解提供如下證據：

　　1、從互聯網下載的關于法國香榭麗舍大街的介紹及《不列顛百科全書》關于香榭麗舍大街的介紹、2000年8月18日《解放日報》的廣告和《地名使用批準書》，證明：（1）被告于1999年11月23日即被上海市地名辦核準使用“香榭麗花園”的地名，被告在上海市對該地名享有在先使用權；（2）原告注冊商標中的“Champs Elysees”系法國香榭麗舍大街的地名，原告無權禁止被告使用；（3）被告將開發的樓盤命名為“香榭麗花園”系出于對法式浪漫生活、藝術情調的追求，與原告開發的樓盤的建筑理念完全不同，“香榭麗花園”的發展商、設計方、銷售商等也與原告“香榭里花園”的完全不同，不會造成喙毓?詰幕煜?？

　　2、“香榭麗花園”預售許可證和預售合同，證明被告于2000年7月取得“香榭麗花園”的預售許可證，在原告取得注冊商標之前，被告開發的“香榭麗花園”已經預售完畢，預售合同上寫明賣方是被告而非原告，購房者對房地產開發商不會產生混淆；

　　3、《商標注冊用商品和服務國際分類表》節選、從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網下載的《商品和服務國際分類表》中的部分服務名稱、序號，證明原告的商標屬于服務商標，非商品商標，基本編號為360045的服務按照《商品和服務國際分類表》（《尼斯協定》）的原版法文翻譯，應為“房屋代理（不動產）”，被告將“香榭麗花園”作為樓盤名稱使用不侵犯原告的商標權。

　　經當庭質證，原告對上述證據的真實性未表示異議，但認為：（1）地名和商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被告提出的在先權并不恰當；（2）原告的注冊商標和法國的香榭麗舍大街是不同的；（3）被告于2000年7月取得的商品房預售許可證不能證明是“香榭麗花園”的預售許可證；（4）被告僅提供了部分預售合同，不能證明在原告取得注冊商標之前，被告已經將所有房屋銷售完畢；（5）被告不能證明原告的商標僅僅是服務商標。

　　被告久事公司對龍倉公司提供的證據沒有異議。

　　被告久事公司沒有提供證據。

　　鑒于各方當事人對證據的真實性基本無異議，本院對原告和被告龍倉公司提供的證據的真實性均予以確認。

　　根據上述確認的證據，查明以下事實：

　　由原告投資開發的位于深圳市福田區深南大道北、農科中心內的住宅小區曾先后被定名為“紅楓園”、“富麗華山莊”，1998年11月19日經深圳市地名委員會辦公室批準，更名為“香榭里花園”。原告開發的該樓盤曾獲得“金塊獎”等榮譽。2000年8月4日，原告向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商標局（以下簡稱商標局）申請注冊“香榭里Champs Elysees”商標（），商標局于2001年11月28日核準注冊，商標注冊證為第1675750號，核定服務項目為第36類：不動產出租，不動產代理，住房代理，不動產中介，不動產評估，不動產管理，公寓管理，公寓出租，住所（公寓），辦公室（不動產）出租。注冊商標的有效期限為十年。

　　1999年11月23日，上海市地名辦向被告龍倉公司頒發《地名使用批準書》，批準其建造在浦東新區松林路東、濰坊路南、源深路西、浦電路北的住宅小區使用“香榭麗花園”的標準地名。2000年7月21日，上海市浦東新區綜合規劃土地局向被告龍倉公司和原外灘公司頒發了松林路333弄5－15號商品住宅的預售許可證。2001年2月2日，上海市房屋土地資源管理局向被告龍倉公司和原外灘公司頒發了“香榭麗花園”2＃、3＃花園住宅的外銷商品房預售許可證。同年5月29日，上海市浦東新區建設局又向上述兩家單位頒發了松林路333弄16、17號商品住宅的預售許可證。經查，在被告龍倉公司和原外灘公司開發的 “香榭麗花園”住宅小區的大門口、每棟樓的樓身、入口處及售樓廣告上都有“Champs Elysees香榭麗花園”的圖文標識（）。售樓廣告上有如下描述：“在巴黎，我喜歡香榭麗舍大道旁的風情名宅；在紐約，我喜歡第五大道旁的曼哈頓名宅；在上海，我喜歡世紀大道旁的香榭麗花園。我喜歡她源自法蘭西的水岸浪漫風情，我喜歡她典雅高貴的新古典主義建筑風格，我喜歡她由人文氣韻塑造的深層藝術質感……”。

　　另查明，原告為本案支出的律師費為人民幣212，500元，調查費為人民幣5，000元。

　　本院認為，原告是“香榭里Champs Elysees”商標的合法注冊人，其享有的注冊商標專用權應當受到法律保護。本案的爭議焦點是被告龍倉公司與原外灘公司在其開發的“香榭麗花園”住宅小區的大門口、每棟樓的樓身、入口處及售樓廣告上使用“Champs Elysees香榭麗花園”的圖文標識，是否構成對原告注冊商標專用權的侵害。

　　首先，原告的商標由“香榭里”中文文字與“Champs Elysees”英文文字組合而成，其中“Champs Elysees”是聞名于世的法國巴黎主要街道――香榭麗舍大街的英文名稱，而“香榭里”三個字與這條街道常用的中文譯名“香榭麗舍”的字形、讀音、含義又比較接近，因此原告的商標含有法國的地名成分，在獲得區別于原有含義的第二含義之前，該商標的區別功能即顯著性較弱，因為“Champs Elysees”（即“香榭麗舍”）本身的知名度削弱了原告商標的顯著性。此外，必須明確的是，原告的商標是服務商標，其經商標局核定使用的范圍是第36 類服務項目上的服務內容，作用是標示除農場出租以外的不動產事務方面的服務是由原告提供的。雖然原告開發的“香榭里花園”也曾獲得過一些榮譽，但這是針對其樓盤而言的。原告注冊的服務商標與原告開發的樓盤畢竟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原告商標的保護范圍并不延及樓盤本身。因此，雖然原告開發的樓盤的知名度可能會對原告服務商標的顯著性和聲譽的提高產生一定影響，但本案中，原告這一服務商標的知名度還沒有達到可以禁止他人在商標局核定范圍之外使用與其相同或近似的文字的程度。

　　其次，被告在提供出售“香榭麗花園”樓盤的服務時會不會與原告商標標示的服務發生混淆。本院認為，樓盤（商品房）作為不動產，其自然屬性決定了圍繞它的服務一般都是在樓盤所在地提供的，如樓盤的出售、出租、代理、中介、管理等。本案中，原告提供的證據只能證明其開發的“香榭里花園”地處深圳市，其為出售 “香榭里花園”所提供的服務行為，如廣告宣傳等，主要也發生在深圳市。原告并未舉證證明其提供的與建立或提升其商標知名度有關的服務發生在上海市和在被告開發“香榭麗花園”之前。而且，無論被告在其開發的“香榭麗花園”的樓盤上，還是售樓廣告中，標示的均是其樓盤名稱，而不是其服務品牌的商標標識，因此，消費者不會輕易誤認為是原告在提供出售樓盤的服務。更何況，樓盤（商品房）作為不動產，其與普通商品不同，由于售價、使用期限等因素，消費者在選擇的時候會施以較高的注意力，其關注的要素有樓盤的品質、周邊的環境、開發商的信譽和實力等多方面。而且，商品房的銷售必須簽訂書面合同，購房者在與開發商訂立合同的過程中，首先會明確簽約的主體即合同的相對方。此時，開發商出售樓盤（商品房）的服務是直接提供的，通常情況下，消費者不會對服務的來源產生混淆。

　　第三，根據國務院頒布的《地名管理條例》及其實施細則的規定，建筑物地名在一定地域內具有專用性和排他性。被告龍倉公司在1999年11月23日就獲得上海市地名辦的批準，允許對其開發的住宅小區使用“香榭麗花園”的標準地名。根據上述法規規章的規定，該地名的使用可以不受原告在深圳市開發的樓盤使用相同或近似地名的影響。從被告龍倉公司經批準使用“香榭麗花園”地名的時間來看，它比原告申請注冊商標還早了八個多月，因此被告使用“香榭麗花園”的樓盤名稱的行為也是一種經過批準使用在先地名的合法行為，不會與原告商標核定使用的服務項目發生混淆。而且，被告在原告申請注冊商標之前已經取得“香榭麗花園”商品房的預售許可證，故其不可能存在利用原告商標牟取非法利益的主觀過錯。此外，被告對其所開發的樓盤的建筑形態追求法式新古典主義建筑風格，整個住宅小區營造的是法國的浪漫藝術氛圍，故被告在其樓盤或廣告上使用“Champs Elysees”的英文名稱不僅與其樓盤名稱中的“香榭麗”三個字相一致，而且能夠體現其樓盤的建筑風格與藝術情調，因此被告使用“Champs Elysees”的英文名稱亦有其合理的理由。《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實施條例》第四十九條規定，注冊商標中含有地名的，注冊商標專用權人無權禁止他人正當使用，故原告無權禁止被告正當使用“Champs Elysees”的英文名稱。

　　綜上所述，被告龍倉公司與原外灘公司在其開發的“香榭麗花園”住宅小區的大門口、每棟樓的樓身、入口處及售樓廣告上使用“Champs Elysees香榭麗花園”的圖文標識既不會與原告注冊商標標示的服務發生混淆，也是一種合法、正當的使用行為，故不構成對原告“香榭里Champs Elysees”注冊商標專用權的侵害。原告的訴訟請求缺乏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第四條第三款、第五十一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實施條例》第四十九條、《地名管理條例》第四條的規定，判決如下：

　　原告深圳市美地置業發展有限公司的訴訟請求，本院不予支持。

　　本案案件受理費人民幣83，098元，由原告深圳市美地置業發展有限公司負擔。

　　如不服本判決，可在判決書送達之日起15日內向本院遞交上訴狀，并按對方當事人的人數提出副本，上訴于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