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5）佛中法民一終字第152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關廣洪，男，（略）。

　　委托代理人謝小航、黃永升，廣東華法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陸少瓊，女，（略）。

　　上訴人關廣洪因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糾紛一案，不服廣東省佛山市高明區人民法院（2004）明民一初字第907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判決認定：2003年9月18日，發生交通事故后，原告被送往高明區人民醫院治療，因傷情嚴重當晚即被建議轉送往廣州和平手術外科醫院治療了20天（2003年9月18日至10月8日），出院時醫囑：院外繼續治療，及早手術。2003年10月13日原告比預產期提前一個半月生育了女兒譚心怡。原告于2003年12月23日至2004年1月13日在佛山中醫院繼續住院手術治療21天，遵醫囑咐休息一個半月。經高明區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隊對本次事故的責任認定，被告關廣洪負此事故的全部責任，原告不負責任。原告因本次交通事故住院治療41天，用去醫療費14382元，醫院派車費379元，鑒定費500元。2004年7月30日受佛山市高明區公安局交警大隊交管股的委托，廣東公鑒法醫臨床司法鑒定所出具鑒定結論書一份，證明原告因本次交通事故受傷達十級傷殘。原告從家里搭車到佛山單程需交通費22元，到廣州單程需33元。根據廣東省2004年道路交通損害賠償的計算標準，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 4054.58元/年（11.1元/天），伙食補助費30元/天。另查明，原告受傷后在交警部門收取了被告支付的醫療費12000元。

　　原審判決認為：被告關廣洪對公安部門作出事故責任的認定沒有意見，該責任應作為確定雙方承擔賠償責任的依據。被告對原告傷殘十級有異議，認為原告的傷情未達到傷殘十級，作出該鑒定結論是有資質的廣東公鑒法醫臨床司法鑒定所，且授權單位是高明區公安局交警大隊交管股，被告無任何證據證實該鑒定結論在鑒定過程中有何違法行為存在，故認為該鑒定合法、有效，可以作為原告請求殘疾補助金的依據。被告對原告請求的住院伙食補助費1230元（41 天×30元/天）無異議，予以確認。對鑒定費500元、殘疾補償金17976元的賠償金額無異議，予以確認。被告認為原告的醫療費14382元、派車費 379元，有部分不合理，但無提供相應證據，證實哪部分醫療費是不合理支出，故對其反駁理由不予采信，原告主張的上述費用有相關的醫療發票、醫院證明、病歷等證明予以證明，予以支持。原告請求護理費，由于其沒有提供護理人員的收入情況，參照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4054.58元/年計算共計451元（11元 /天×41天），原告誤工的天數應從其受傷之日至其評殘前一天止，但原告請求的誤工天數是146天，比法律規定的計算誤工天數少，這是原告自愿放棄其權利，無損害他人，予以支持。原告的誤工費共計為1606元（146元×11元/天），原告請求護理費、誤工費過高，高出部分，不予支持。原告主張交通費 714.5元，其提交的費用能證明是用于治療病情所需的費用，合理合法，予以支持。原告請求精神損害撫慰金，考慮到原告是有身孕的情況下受到損害的，且比預產期提前一個半月生育兒女。因為有身孕，在治療腳傷的過程中，生育女兒剛一個多月，又去做腳手術，因為要用藥，不得不提前給剛滿月的女兒戒奶，身心受到很大損傷，原告在本次事故中身心均受到很大的損害，故被告應賠償原告精神損害撫慰金26000元。原告請求精神損害撫慰金國高，高出部分不予支持。原告受傷后在交警部門收取被告支付的12000元醫療費應從總損失中予以扣減。綜上所述，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一十九條、《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六、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八條、第十九條、第二十條、第二十一條、第二十二條、第二十三條、第二十五條的規定，判決：被告關廣洪應在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一次性支付賠償費51238.5元給原告陸少瓊。逾期支付，則按中國人民銀行規定的同期逾期貸款最高利率加倍支付延遲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案件受理費2603元，由被告關廣洪負擔。

　　上訴人關廣洪不服上述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稱：一、一審法院判決認定事實錯誤。1、一審法院判決錯誤地認定了“上訴人對賠償項目中的殘疾補償金17976元及精神撫慰金30000沒有異議”。事實上，上訴人在一審時曾明確地對殘疾補償金及精神撫慰金提出異議。2、一審法院判決錯誤地采信了被上訴人（十級）傷殘的鑒定結論。依據《道路交通事故受傷人員傷殘評定》標準4·10·10·e，結合本案被上訴人的傷情，被上訴人的受傷程度遠未達到十級傷殘法定標準的實質要件。表現為：鑒定結論明確被上訴人是“右足趾喪失功能達20%以上”，而《道路交通事故受傷人員傷殘評定》標準 4·10·10·e確定的十級傷殘標準為“雙足十趾缺失（或喪失功能）20%以上”，因而依該標準，本案被上訴人并未達到十級傷殘。為此，上訴人在一審時曾向一審法院提出書面申請，認為被上訴人的傷殘鑒定結論與事實標準不符，要求法院進行重新鑒定和補充鑒定，但遭一審法院拒絕。3、一審法院在賠償項目的認定、計算等方面存在錯誤。關于醫療費，因發生事故時被上訴人正在懷孕，即使不發生事故也要經常到醫院就診，上訴人懷疑其主張的醫療費不是全部用于治療交通事故所受傷害，而且被上訴人轉院沒有經得交警部門同意；關于護理費，佛山市中醫院以及和平醫院的單據上已經包含了護理費，被上訴人另外請求賠償護理費是重復請求；關于護理費，被上訴人受傷時正處懷孕期，應該在停工休養，所以不應獲得誤工費賠償；關于派車費，被上訴人提供了醫院證明，沒有發票，不應采信；關于交通費，被上訴人提供的單據有的是連號的，有些沒有日期，有些與就醫地點不符，請求重新進行審查。二、一審法院判決適用法律錯誤。1、在假設本案被上訴人達到十級傷殘的情況下，本案雖然發生在2004年6月3日之后（即2004年10月12日）。因而，依然《中國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74、 76、124條及《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實施條例》第95、115條等規定及廣東2004年度道路交通事故人身損害賠償計算標準等規定，本案的賠償應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法釋「2003」20號）為法律依據。但一審法院錯誤地將《民法通則》第119 條作為本案某些賠償項目（即殘疾賠償金）的法律依據，并將該賠償項目的名稱錯誤地定為傷殘生活補助費，且在計算結果上也存在錯誤。因此，在假設本案被上訴人達到十級傷殘的情況下，本案賠償項目中關于殘疾部分的賠償，應為殘疾賠償金，應當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法釋「2003」20號）為法律依據，且計算方式應為：10%（傷殘比例十級傷殘）×4054.58元/年×20年×100%（負全部責任）= 8109.16元，而不是17976元。此外需要強調的是，道路交通事故雖然屬于民事侵權的一種，但在適用法律上應當是《道路交通安全法》等相關法規調整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糾紛的特別法或者專門法，而《民法通則》只是調整整個民事領域的普通法或者一般法，因而依據法律適用的基本理論，特別法應優先于普通法（或者稱一般法）適用。2、一審法院在確定精神撫慰金時，沒有適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即法釋[2001]7 號）第9條規定：“精神損害撫慰金包括以下方式（一）致人殘疾的，為殘疾賠償金；……。”因而，一審法院判決上訴人賠償被上訴人26000元的精神撫慰金是違背法律規定，是錯誤的。因為，依據法釋[2003]20號第18條“受害人或者死者近親屬遭受精神損害，賠償權利人向人民法院請求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的，適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予以確定。精神損害賠償撫慰金的請求權，不得不讓與或者繼承。但賠償義務人已經以書面的方式承諾給予金錢賠償，或者賠償權利人已經向人民法院起訴的除外。”及法釋[2001]7號第9條“精神損害撫慰金包括以下方式（一）致人殘疾的，為殘疾賠償金；……。”規定，殘疾賠償金，實質上就是精神（損害）撫慰金的表現形式之一，因而殘疾賠償金已具有精神（損害）撫慰金的性質，在賠償殘疾賠償金后再要求賠償精神撫慰金，缺少法律依據。三、一審法院部分判決內容（即精神撫慰金）程序違法。被上訴人在一審時曾述稱，訴訟請求中的3萬元精神撫慰金，其中2萬元是被上訴人本人提出的，另外1萬元是代其小孩提出的。對此，上訴人認為，假如被上訴人的該部分請求成立，在程序上也不合法。因為，被上訴人的小孩的1萬元精神撫慰金，依法應以小孩的名義起訴，應由其法定代理人代行起訴權利，而不能由被上訴人的名義代其小孩提出訴訟請求。因此，假設被上訴人的該部分請求成立，一審法院在確定被上訴人精神撫慰金時，對屬于小孩部分的精神撫慰金一并予以確定并作出判決，有違程序法的規定。由此，上訴人提出以下訴訟請求： 1、請求二審法院依法撤消一審判決，并改判上訴人的賠償項目及金額；2、本案訴訟費用由被上訴人承擔。

　　被上訴人陸少瓊答辯稱：事故發生在2003年，按照當時的交通事故賠償標準，是沒有區分城市還是農村戶口的。殘疾生活補助金17976 元是交警計算出來的。轉院是在搶救過程中醫院提出的建議，醫療費都有病歷證明。派車費的單據因當時太匆忙而遺失了，但有醫院證明證實。醫院收取的護理費是護士換藥、打針的費用，我方請求的是陪護人員的費用，沒有重復請求。關于誤工費，一審已經是算少了。請求維持原判。

　　上訴人、被上訴人在二審期間提交沒有新證據。

　　經審查，本院對原審認定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關于被上訴人傷殘程度的鑒定，已經廣東公鑒法醫臨床司法鑒定所作出的《法醫學鑒定書》所認定，該鑒定機構具備資質，鑒定程序合法，所作檢查詳細明確，分析說明依據充分，沒有明顯疑點，不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二十七條規定的申請重新鑒定的條件，上訴人提出重新鑒定本院不予采納。因此，上訴人依法應當賠償被上訴人殘疾賠償金。本案是在2004年10月12日受理，賠償款的計算標準應參照廣東省2004年度人身損害賠償計算標準，故上訴人應賠償給被上訴人的殘疾賠償金應為8109.16元（4054.58元/年×20年×10%）。原審判決的金額有誤，應予糾正。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三十一條規定：“人民法院應當按照《民法通則》第一百三十一條以及本解釋第二條的規定，確定第十九條至第二十九條各項財產損失的實際賠償金額。前款確定的物質損害賠償金與按照第十八條第一款規定確定的精神損害撫慰金，原則上應當一次性給付。”該規定明確了在人身損害賠償案件中存在兩種性質的賠償金，一種是物質損害賠償金，包括該解釋的第十九條至第二十九條的賠償項目，另一種即為精神損害撫慰金，被侵權人可以同時要求物質損害賠償金和精神損害撫慰金的給付。該解釋第二十五條所規定的殘疾賠償金應當屬于物質損害賠償金，是對于被侵權人由于傷殘所喪失的未來收入的一種補償，并不帶有精神上的撫慰作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中，殘疾賠償金被列入精神撫慰金的類型，與現行司法解釋不一致，根據《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三十六條的規定，在該解釋公布施行之前已經生效施行的司法解釋，其內容與該解釋不一致的，以該解釋為準。所以對于殘疾賠償金性質的認定，應當以《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為準。因此，上訴人關于殘疾賠償金即是精神損害撫慰金的主張缺乏法律依據，本院不予采納。考慮到被上訴人是在懷孕的情況下受到損害的，且比預產期提前一個半月生育兒女，在治療腳傷的過程中，生育女兒剛一個多月，又要去做腳的手術，因而不得不提前給剛滿月的女兒戒奶，故其精神上所受損害較大，原審判決上訴人賠償被上訴人精神損害撫慰金26000元恰當。被上訴人雖在一審庭審時表示所請求的30000元精神損害撫慰金包括對其女兒的精神損害賠償，但沒有明確變更訴訟請求，故原審判決的金額沒有超過被上訴人的訴訟請求。

　　另外，上訴人對被上訴人的醫療費提出異議，但沒有提供證據證實，故本院不予支持。被上訴人轉院是在緊急情況下根據醫療機構的建議作出的，不屬于擅自轉院，轉院后的治療費用上訴人應當賠償。原審判決的護理費是陪護親友的誤工費，與醫院收取的護理費不相同，沒有重復計算。原審判決的交通費及派車費符合被上訴人的實際需要，上訴人提出的異議不成立，本院不予支持。被上訴人受傷時雖然處于懷孕期，但沒有證據證明被上訴人已經停工休養，故對上訴人不賠償誤工費的主張本院亦不予支持。

　　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二）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變更廣東省佛山市高明區人民法院（2004）明民一初字第907號民事判決為：上訴人關廣洪應在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一次性支付賠償費41371.66元給被上訴人陸少瓊。逾期支付，則按中國人民銀行規定的同期逾期貸款最高利率加倍支付延遲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駁回其他訴訟請求。

　　本案一審受理費2603元，由上訴人負擔1543元，被上訴人負擔1060元；二審受理費2603元，由上訴人負擔1543元，被上訴人負擔1060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羅 睿

　　代理審判員 吳 健 南

　　代理審判員 林 波

　　二○○五年四月二十九日

　　書 記 員 劉 斯 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