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2]藏經終字第10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 西藏工業物資運銷公司。

　　法定代表人 姚農林，該公司總經理。

　　委托代理人 白瑪，西藏雪域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 桑吉拉姆，西藏雪域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 中國銀行西藏自治區分行。

　　法定代表人 張銘，該行行長。

　　委托代理人 楊吉，該行法律顧問。

　　上訴人西藏工業物資運銷公司（以下簡稱物資運銷公司）因借款合同糾紛一案，不服西藏拉薩市中級人民法院（2001）拉經初字第14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人民法院認定：1997年8月18日，中國銀行西藏自治區分行（以下簡稱中行西藏分行）與拉薩市利寶發展公司（以下簡稱利寶公司）簽訂了100萬元人民幣的借款合同，期限為一年，對該合同物資運銷公司提供了不可撤銷的連帶責任保證，并以位于拉薩市娘熱路154號，面積為13540平方米的土地使用權作了抵押。該借款合同到期后，借款人利寶公司因連續兩年未參加年檢，而被拉薩市工商行政管理部門注銷。擔保人物資運銷公司未經抵押權人同意，將本案的擔保抵押物出售給拉薩市房地產開發公司。

　　原審人民法院認為：中行西藏分行與利寶公司、擔保人物資運銷公司于1997年8月18日簽訂的借款合同及擔保合同，系三方真實意思表示，且對該合同由拉薩市公證處進行了公證。雖然本案的主債務人是利寶公司，但物資運銷公司提供的是不可撤銷的信用擔保，屬連帶保證責任，中行西藏分行將物資運銷公司作為連帶責任的保證人，單獨對其提起訴訟符合法律規定。物資運銷公司認為中行西藏分行主張的擔保責任已超過訴訟時效的辯解理由，因本案既是信用擔保，又是抵押擔保，據擔保法的有關精神，擔保物權所擔保的債權時效結束后，擔保權人在訴訟時效后的兩年內行使擔保物權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本案擔保權人向本院主張權利時沒有超過訴訟時效，故對中行西藏分行要求物資運銷公司承擔擔保責任的請求，本院予以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經濟合同法》第六條、第四十條第一款第一項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五十六條第一款第二項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二條第二款之規定，判令：一、中行西藏分行與物資運銷公司簽訂的擔保合同合法有效：二、物資運銷公司對利寶公司的100萬元及其利息267213元承擔連帶清償責任。案件受理費16346元由物資運銷公司承擔。

　　物資運銷公司不服原審判決，向本院提出上訴稱：一、上訴人的保證責任期限已過，責任應免除；二、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三十八條的規定，抵押合同必須以書面形式訂立，本案中上訴人與被上訴人沒有簽訂書面的抵押合同，上訴人無抵押的意思表示；三、上訴人僅僅作為保證人，其保證的主債務時效已過，不應成為本案的追償對象，被上訴人對100萬元人民幣貸款的風險理應承擔責任。

　　中行西藏分行提出答辯稱：一、我行要求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承擔的擔保責任是物的擔保責任，即抵押擔保責任。二、主合同時效的喪失不影響擔保物權人行使權利。主債務人利寶公司于1998年9月15日關閉，由于我區的信息傳遞問題，其關閉并未通知我行，因此在借款人主體喪失的情況下，我行要求擔保人即上訴人履行擔保義務，但其拒絕履行。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二條第二款的規定，主合同的喪失并不影響我行的擔保物權。三、保證時效是否已過，不影響我行的起訴權。一審人民法院認定我行的起訴權正確，保證時效喪失后即喪失勝訴權，但我行的主張是要求擔保人承擔物的擔保責任。一審人民法院根據法律判決上訴人承擔責任并無不當，上訴人稱物資運銷公司僅作為保證人，其保證的主債務時效已過不應成為本案的追償對象顯然是錯誤的。四、上訴人具有抵押的意思表示。

　　經審理查明，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與被上訴人中行西藏分行于1997年8月18日簽訂了《不可撤銷的（信用）擔保書》，提供了保證期間為兩年的連帶保證責任。本案借款人利寶公司與被上訴人中行西藏分行又于同日簽訂了《財產抵押合同》，表示愿以當時評估價值為428萬元的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的土地作抵押，并提供了《抵押物清單》，清單上載明：抵押物名稱為土地，數量為13540平方米，證號為144號，位于物資運銷公司院內。在此之前，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出具書函，請拉薩市土地管理局辦理土地抵押登記手續。該局于1997年出具了《劃撥土地使用權抵押證明書》，并頒發了拉薩市國土（籍）抵許字第144號《抵押許可證》，該許可證載明：抵押人為物資運銷公司，抵押權人為中行西藏分行，宗地位置為娘熱路54號，使用土地面積為149899平方米，抵押面積為 13540平方米。合同簽訂后，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在拉薩市公證處對前述的抵押擔保借款合同辦理公證。拉薩市公證處于1997年8月26日出具 （1997）拉證經字第123號《公證書》。

　　利寶公司在借款期限12個月屆滿后的第20天即因連續兩年未參加年檢而被拉薩市工商行政管理部門吊銷營業執照。

　　以上事實有《借款合同》、《財產抵押合同》、《劃撥土地使用權抵押證明書》、《抵押許可證》、《公證委托書》、《公證書》、《西藏日報》、函及調查筆錄在卷佐證，并經本院審查，可以采信。

　　本院認為：被上訴人中行西藏分行與利寶公司、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簽訂的《借款合同》與《不可撤銷的（信用）擔保書》系三方的真實意思表示，應為合法有效。原審人民法院對此定性正確。據此，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應予承擔利寶公司對被上訴人中行西藏分行貸款的連帶保證責任，由于被上訴人中行西藏分行未在保證期間內向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主張權利而發生正當的免責事由。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關于“保證責任期限已過，責任應免除”的主張成立，但本案的被上訴人中行西藏分行在起訴時并沒有要求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承擔保證責任。

　　本案中，上訴人既提供擔保債權一保證，又設定了擔保物權一抵押。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雖未與被上訴人中行西藏分行直接簽訂書面的抵押合同，但對13540平方米的土地使用權，當事人已到拉薩市土地管理局履行了法定的登記手續。拉薩市土地管理局也出具了《劃撥土地使用權抵押證明書》，并頒發了《抵押許可證》，上訴人對以上證據并未提出反證。從維護登記的公信力角度出發，雖然抵押合同欠缺書面的形式要件，但雙方已對以登記為生效要件的土地使用權辦理了登記手續，應認定抵押行為合法有效。原審人民法院對抵押的效力認定正確。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在簽訂合同前，曾向拉薩市土地管理局出具公函請求該局辦理抵押登記，在簽訂合同后，又在拉薩市公證處辦理公證，應認定為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具有抵押的真實意思表示，本院對其“無書面抵押合同也無抵押意思表示”的主張不予支持。

　　據擔保法的有關精神，對同一債權上，既有擔保物權（抵押），又有擔保債權（保證）存在時，特別是該擔保物權是由第三人提供的情況下，債權人具有選擇權。本案中，被上訴人中行西藏分行要求上訴人承擔物的擔保責任，當利寶公司不履行債務時，被上訴人有權以抵押的土地使用權折價或者以拍賣、變賣該財產的價款優先受償，以實現抵押權。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五十三條的規定，抵押權與其擔保的債權同時存在，債權消滅的，抵押權也消滅。訴訟時效的屆滿僅僅意味著債權人勝訴權的消滅，而不意味著實體權利本身因此消滅，而是轉化為自然之債。抵押權作為擔保物權的一種，只能因抵押權所擔保的債權的消滅而消滅，或因抵押物的滅失而消滅，故本案中主合同借款合同訴訟時效已屆滿，但抵押權因所擔保債權的存在而未消滅，并一直在存續。又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 >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二十一條第二款“擔保物權所擔保的債權的訴訟時效結束后，擔保權人在訴訟時效結束后的兩年內行使擔保物權，人民法院應予支持” 的規定，本案中，中行西藏分行于2001年6月7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是在借款合同訴訟時效屆滿2年內行使擔保物權，是正當合法的，對該主張人民法院予以支持。另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四十六條之規定，抵押擔保的范圍包括主債權及利息、違約金、損害賠償金和實現抵押權的費用。故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應予承擔100萬元借款本金及利息的抵押擔保責任。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在承擔了抵押擔保責任后，有權向債務人進行追償。本院對上訴人提出的“僅作為保證人，其保證的主債務的時效已過，不應成為本案追償對象”的請求不予支持。

　　由于被上訴人中行西藏分行未認真進行貸前調查，即與已經一年未參加企業年檢的利寶公司簽訂借款合同，在簽訂后又不認真進行貸后監督，導致借款期限屆滿不到一個月，利寶公司即因2年未參加年檢被工商部門吊銷營業執照，應負有一定的過錯責任，對本案一、二審的案件受理費應承擔30％。

　　綜上所述，原審人民法院第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證據充分，程序合法，適用法律基本正確。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十四條第二款、第一百九十八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三十三條、第三十四條第一款第三項、第四十一條、第四十二條第一項、第四十六條、第五十二條、第五十七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二條、第三十八條第一款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維持拉薩市中級人民法院（2001）拉經初字第14號民事判決第一項，即中行西藏分行與物資運銷公司簽訂的擔保合同合法有效；

　　二、撤銷拉薩市中級人民法院（2001）拉經初字第14號民事判決第二項，即物資運銷公司對利寶公司的100萬元借款及其利息267215.00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三、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對利寶公司向中行西藏分行償付的100萬元本金及其利息362，885.99元（計算至2002年6月20日）承擔抵押擔保責任。

　　上列第三項給付款項之內容，上訴人應自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被上訴人給付。若逾期給付，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二條的規定，應當按照中國人民銀行同期流動資金貸款利率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利息。

　　一審案件：受理費16346.00元，二審受理費16346.00元，合計32692.00元，上訴人物資運銷公司承擔22884.4元，被上訴人中行西藏分行承擔9807.6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邊巴拉姆

　　代理審判員 趙 桂 英

　　代理審判員 洛 桑

　　二00二年六月十四日

　　書 記 員 鄭 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