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市越秀區增強絕緣電器廠因著作權侵權糾紛一案

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2)粵高法民三終字第109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廣州市越秀區增強絕緣電器廠，住所地：廣州市芳村區西朗村工業區二區一號。
　　法定代表人：林國棟，廠長。
　　訴訟代理人：鄧啟紅，廣東百越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佛山市城區永恒液壓機械廠，住所地：南海市石石肯工業區三路。
　　法定代表人：羅儉華。
　　訴訟代理人：梁建華，梁健冬，均為廣東廣立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廣州市越秀區增強絕緣電器廠（以下簡稱增強絕緣電器廠）因著作權侵權糾紛一案，不服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2002）佛中法民三初字第2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經審理查明：2001年6月12日，增強絕緣電器廠與佛山市城區永恒液壓機械廠（以下簡稱永恒液壓機械廠）簽訂了一份《設備定制協議》，協議約定由永恒液壓機械廠按增強絕緣電器廠設計并提供的產品設計圖加工雙聯液壓機兩臺，同時，雙方對產品的設計標準、技術參數及質量、付款方式等均作出了明確的約定。但對產品設計圖的著作權屬及限制保密措施沒有作出約定。協議簽定后，永恒液壓機械廠于2001年8月29日，將為增強絕緣電器廠定制的雙聯液壓機兩臺交付給其簽收，雙方履行完畢。2002年3月8日，永恒液壓機械廠使用原雙聯液壓機圖紙進行生產和銷售，為第三人陳公博制作一臺并簽訂一份《工礦產品購銷合同》，約定由永恒液壓機械廠按增強絕緣電器廠同型機制造一臺雙聯液壓機，定價7萬元。在永恒液壓機械廠尚未交付第三人使用時，被增強絕緣電器廠發現,認為永恒液壓機械廠是侵犯其著作權的行為，引發訟爭。

　　另查明：案涉雙聯液壓機的整機圖紙主要由機架（含缸徑等）、電器控制、液壓、油缸等部分組成。其中，增強絕緣電器廠提供給永恒液壓機械廠的圖紙是生產機架部分，雙聯液壓機的其他部分，則是由增強絕緣電器廠提出要求，由永恒液壓機械廠設計。但雙方對永恒液壓機械廠方設計的液壓、電器等部分的著作權屬未作約定；但該機的制造商注明的是永恒液壓機械廠。

　　原審法院認為：雙方當事人簽訂的《設備定制協議》，約定由永恒液壓機械廠按增強絕緣電器廠提供的部分圖紙和技術要求制作雙聯液壓機兩臺，并對產品的制作技術參數、質量提出了具體的要求及兩臺機的價款、交貨方式等作了規定。但沒有對該機的整機圖紙的著作權屬、設計費用及限制使用等條款進行規定。因此該協議不屬于委托設計圖紙合同。著作權法第十七條規定著作權的歸屬由委托人和受托人通過合同約定。合同未約定或沒有訂立合同的，著作權屬于受托人。永恒液壓機械廠在《設備定制協議》中提出了設計部分的技術要求，但未明確委托設計部分的著作權的歸屬，因此，永恒液壓機械廠設計部分的著作權應為其享有。至于本案爭議的雙聯液壓機整機圖紙的設計著作權屬，根據雙方當事人的認可，該機圖紙由四部分組成，機架由增強絕緣電器廠設計，電器控制、液壓、油缸三個部分由永恒液壓機械廠設計。四部分的圖紙不能單獨使用，屬于不可分割的整體。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十三條對合作作品是否可分割問題；采取是否可以單獨使用作為判斷標準的立法例。本案涉及的雙聯液壓機是由多部分組成的機械設備，而增強絕緣電器廠提供給永恒液壓機械廠制作的圖紙，只是雙聯液壓機中的一個部分，另外部分則是由永恒液壓機械廠設計。故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十三條的規定，兩人以上合作創作的作品，著作權由合作作者共同享有。案涉雙聯液壓機整機圖紙應為不可分割的設計作品，其著作權人應為增強絕緣電器廠與永恒液壓機械廠共同享有。同時，根據該條第二款的規定，合作作品可以分割使用的，作者對各自創作的部分可以單獨享有著作權。不可分割的合作作品的作者不得侵犯合作作品整體著作權。案涉雙聯液壓機作為不可分割的合作作品，各著作權人均有權使用合作作品，但應當給其他合作者支付合理的使用費。本案中，永恒液壓機械廠未經增強絕緣電器廠的許可同意，使用了增強絕緣電器廠自行設計的雙聯液壓機的機架設計圖，應當為此支付合理的使用費予增強絕緣電器廠。增強絕緣電器廠要求永恒液壓機械廠賠禮道歉的請求，鑒于該圖紙為雙方共有，永恒液壓機械廠支付使用費即可，無須采取賠禮道歉。綜上所述，永恒液壓機械廠未經合作作品的著作人的同意，擅自使用增強絕緣電器廠享有的部分著作權的設計圖紙，其行為已構成侵權，依法應當支付使用費，由于該機圖紙三個部分屬于永恒液壓機械廠設計，設計的工作量大，占主要部分，永恒液壓機械廠使用增強絕緣電器廠的圖紙只是機架部分，故永恒液壓機械廠支付的使用費應酌量為好。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九十四條、一百一十八條、《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十三條、第十七條、第四十八條的規定，判決如下：一、雙方訟爭的雙聯液壓機圖紙的著作權由原告廣州市越秀區增強絕緣電器廠與被告佛山市城區永恒液壓機械廠共同享有；原告廣州市越秀區增強絕緣電器廠或被告佛山市城區永恒液壓機械廠按該圖紙生產雙聯液壓機，均應向相對方支付合理的使用費用。二、被告佛山市城區永恒液壓機械廠應支付5000元使用費給原告廣州市越秀區增強絕緣電器廠。三、被告佛山市城區永恒液壓機械廠賠償原告廣州市越秀區增強絕緣電器廠的律師費800元。四、駁回原告廣州市越秀區增強絕緣電器廠的其他訴訟請求。本案一審案件受理費2910元，由原告承擔2410元，被告承擔500元。

　　增強絕緣電器廠不服判決一審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稱：一、永恒液壓機械廠擅自替他人生產液壓機，實施了侵犯著作權的行為，而侵權物品就是SY12侵權液壓機；二、因永恒液壓機械廠的侵權行為，增強絕緣電器廠遭受了損失并為阻止該行為支付了一定的開支；三、增強絕緣電器廠獨立享有雙聯液壓機機架圖紙的著作權，本案并不存在合作作品。請求：1、判令永恒液壓機械廠對雙聯液壓機機架圖的侵權行為承擔停止侵害、消除影響、賠禮道歉等民事責任；2、判令銷毀侵權物品??SY12雙聯液壓機及該圖紙；3、判令永恒液壓機械廠賠償增強絕緣電器廠經濟損失8萬元及一、二審上訴人為防止侵權的合理開支22，500元；4、判令一、二審訴訟費由永恒液壓機械廠承擔。

　　被上訴人永恒液壓機械廠答辯稱：1、“雙聯液壓機產品設計圖”的四部分圖紙是不可分割的有機組成部分；2、否定涉案雙聯液壓機的產品設計圖是雙方當事人共同創作的合作作品，強調其設計的《SY12雙聯液壓機圖》是一獨立作品，無理無據；3、增強絕緣電器廠主張其單獨享有其設計的雙聯液壓機機架部分設計圖的著作權，不能成立；4、永恒液壓機械廠按圖生產雙聯液壓機產品的行為不屬于對著作權法保護的產品的復制行為。因此，永恒液壓機械廠認為增強絕緣電器廠的上訴理由無理，懇請二審駁回增強絕緣電器廠的上訴。

　　原審查明的事實基本屬實，本院予以確認。同時，根據案卷材料，本院確認上述事實中所涉雙聯液壓機設計圖圖紙的具體情況是：機架設計圖、電器控制設計圖、液壓設計圖、油缸設計圖分別由多張圖紙組成，沒有經過對上述多張圖紙進行修改，或改編，或整理形成一份“整機設計圖”的情況。

　　另查明：增強絕緣電器廠于2002年5月30日向原審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判令永恒液壓機械廠：1、停止侵害、消除影響、賠禮道歉；2、對侵權物品雙聯液壓機予以銷毀；3、賠償增強絕緣電器廠經濟損失8萬元；4、承擔一審訴訟費及證據保全費、防止侵權合理開支等費用。[Page]

　　本院認為：本案是增強絕緣電器廠以著作權侵權糾紛為由提起訴訟，案件的性質是著作權侵權糾紛。歸納雙方當事人二審上訴請求及答辯意見，二審的爭議焦點在于，第一，如何認定產品設計圖作品著作權之歸屬；第二，永恒液壓機械廠按照產品設計圖生產產品的行為是否屬于著作權侵權行為。根據雙方當事人的協議約定及履行情況，增強絕緣電器廠自己設計液壓機機架的圖紙，永恒液壓機械廠自己設計電器控制、液壓、油缸的圖紙，由永恒液壓機械廠按照上述圖紙的設計要求制造雙聯液壓機整機兩臺，合同中沒有雙方共同創作產品設計圖紙作品的意思表示，事實上永恒液壓機械廠沒有參與機架的設計圖創作，增強絕緣電器廠沒有參與電器控制、液壓、油缸的設計圖創作，不存在雙方共同創作的行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13條的規定，“沒有參加創作的人，不能成為合作作者”，因此，雙聯液壓機機架的圖紙作品，應為增強絕緣電器廠獨立設計的產品設計圖作品，增強絕緣電器廠是該作品著作權人，永恒液壓機械廠對雙聯液壓機機架的圖紙作品不應當享有著作權。永恒液壓機械廠設計了電器控制、液壓、油缸三部分的圖紙作品，永恒液壓機械廠是這三部分圖紙作品的著作權人，增強絕緣電器廠沒有參與對該三部分圖紙作品的創作，增強絕緣電器廠對該三部分圖紙作品不應當享有著作權。應當指出的是，增強絕緣電器廠起訴請求中，沒有主張對永恒液壓機械廠創作的電器控制、液壓、油缸三部分圖紙作品享有著作權；永恒液壓機械廠也沒有提出反訴請求，主張其對增強絕緣電器廠設計的液壓機機架部分圖紙作品享有著作權，因此，原審判決第一項所作“雙聯液壓機圖紙”著作權由雙方當事人共有的“權利確認”判決，沒有事實和法律根據，超出了當事人訴訟請求的范圍，本院予以撤銷。本案的雙聯液壓機產品，是按照增強絕緣電器廠創作的機架設計圖，以及由永恒液壓機械廠創作的電器控制、液壓、油缸設計圖制造的，這是永恒液壓機械廠按照合同的約定完成增強絕緣電器廠的委托事務。如前所述，雙方當事人各自設計的產品設計圖，各自享有著作權，這些作品在本案中被結合在一起使用，屬于作者對其作品使用的一種方式，體現了作者的意愿，這種使用狀況不影響每一件作品的獨立性以及每一件作品著作權的獨立性，不改變產品設計圖作品著作權的歸屬。原判認定雙方當事人各自分別創作的雙聯液壓機四部分圖紙不能單獨使用，是不可分割的合作作品，不符合事實，理由不成立，應予糾正。

　　著作權法對作品的保護，是保護作品特定的表達，在本案中表現為一種獨創的“圖”。至于作品中所蘊涵的思想，不受著作權法保護。例如，本案中產品設計圖所蘊涵的“參數”等技術信息，屬于“作品蘊涵的思想”，權利人如果希望予以保護，可以依照專利法或者保護商業秘密的法律規定確定權利的形態、范圍，尋求權利保護。以上所述是認定作品保護范圍以及判斷著作權侵權的基石。永恒液壓機械廠在為第三人制造雙聯液壓機過程中對增強絕緣電器廠創作的機架圖紙的“使用”，實際上是利用了圖紙作品中蘊涵的技術參數等信息制造液壓機機架，制造出的實物是工業產品不是作品，這不是著作權法上所指的對作品的使用，不屬于著作權侵權的性質。原判認定永恒液壓機械廠按照增強絕緣電器廠創作的機架部分圖紙作品制造產品的行為構成著作權侵權行為，屬于適用法律不正確。增強絕緣電器廠上訴認為永恒液壓機械廠侵犯其作品復制權，稱永恒液壓機械廠制造的SY12液壓機是侵權產品應予以銷毀，均無法律依據，不予采納。對原審判決第二項、第三項確定永恒液壓機械廠向增強絕緣電器廠支付使用費5000元和律師費800元，依法不應予以維持，但是鑒于永恒液壓機械廠服判沒有提出上訴，其二審答辯請求只要求駁回增強絕緣電器廠的上訴，因此，本院對原判的第二項、第三項判決結果不予調整。參照以上情況及本案子處理結果，一、二審訴訟費用由雙方當事人酌情分擔。

　　綜上，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三）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維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2002）佛中法民三初字第2號判決書第二項、第三項；
　　二、撤銷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2002）佛中法民三初字第2號判決書第一項和一審訴訟費用負擔的決定。
　　一、二審案件受理費共5820元，由上訴人廣州市越秀區增強絕緣電器廠承擔1746元，被上訴人佛山市城區永恒液壓機械廠承擔4074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林廣海
　 　代理審判員歐修平
　　 代理審判員邱永清
　　 二OO三年八月 日
　　本件與原本核對無異
　　 書記員凌健華
　　 林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