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清祿等）訴（瓊山市府城鎮壓等）（治安）一案

海南省高級人民法院


行政判決書


（２０００）瓊行終字第１２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吳清祿，男，現年７２歲，漢族，瓊山市桂林洋農場楊園村人，農民，住該村。
　　委托代理人馮懷東，海南剛峰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瓊山市公安局。
　　委托代理人鄺必利，瓊山市公安局法制股股長。
　　上訴人吳清祿因其訴被上訴人瓊山市公安局收容審查及行政賠償一案，不服海南中級人民法院１９９９年１２月２日（１９９４）海南行初字第１０號行政判決，于２０００年１月１０日通過海南中級人民法院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２０００年１月２８日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書面審理。現已審理終結。
　　原判認定：１９９２年１２月間，原告吳清祿以桂林洋農場非法占用集體土地為由，參與聚眾鬧事，阻礙工程施工和建設。被告于１９９２年１２月２０日以第７７１號《收容審查通知書》決定對原告進行收容審查。同月２５日向原告宣布并將原告收審。１９９３年５月２５日，被告解除了對原告的收審。原告共計被收審１２１天。原判認為，原告圍攻施工隊伍、阻礙工程施工和建設的行為，具有明顯的違法性。但是，被告對原告采用收容審查的法律措施，違反了公安部［８５］公發５０號《關于嚴格控制使用收容審查手段的通知》第一項規定，即收容審查對象，應嚴格控制在有流竄作案嫌疑的，或有犯罪行為又不講真實姓名，住址、來歷不明的人這個范圍之內，對那些在本地作案、身份清楚、查有實據的犯罪分子，不應采取收容，而應采取其他法律措施。而被告對原告作出收容審查之前，已經知道原告的真實身份及家庭住址，且原告不屬流竄作案，被告仍采用收容審查手段對原告進行收容審查，屬適用法律錯誤。由于被告的收容審查行為違法，給原告造成了一定的經濟損失，被告依法應予賠償。對于賠償請求的事項和數額，原告應承擔舉證責任。庭審中，原告提出醫療費、旅差費和精神損失賠償請求，未能舉出證據和法律依據，故對原告的上述賠償請求，本院不予支持。對原告提出的誤工損失，可參照桂林洋農場職工１９９２年日平均工資標準予以賠償。１９９２年桂林洋農場職工工作日平均工資為４．５元。經本院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五十四條第（二）項第二目、第六十八條第一款之規定，判決如下：一、撤銷被告瓊山市公安局于１９９２年１２月２０日作出的第７７１號《收容審查通知書》；二、被告瓊山市公安局應賠償給原告誤工損失５４４．５元。限本判決生效后一個月內一次性付清。案件受理費６０元由被告瓊山市公安局負擔。
　　原判認定事實的證據有：１、桂林洋農場派出所向被告呈報的《收容審查人員呈批表》，２、被告于１９９２年１２月２０日作出的第７７１號《收容審查通知書》；３、被告于１９９２年１２月２０日作出的第７７１號《對收容審查人員家屬通知書》；４、被告１９９３年４月２３日作出的瓊保通字第２６號《具保通知書》；５、原告家屬曾月霞向被告出具的擔保書；６、桂林洋農場１９９２年年終勞動工資報表。以上證據經原審法院庭審質證、認證。
　　上訴人吳清祿上訴請求：撤銷海南中級人民法院（１９９４）海南行初字第１０號行政判決第二項，改判被上訴人給予上訴人適當的賠償。其上訴請求的事實及理由：上訴人被錯誤收審后，身體健康受到損害，為治病花費了不少的醫療費，雖然未留有此方面的證據，但這樣的事實確實是存在的，應給予一定的賠償。上訴人在被押期間，家人多次探監，上訴人在被釋放后，為糾正收審決定的錯誤，多次走訪有關部門，直至提起訴訟，為此而造成誤工，以及交通食宿等支出，是明擺的事實，即使沒有具體證據，也應根據實際情況給予合理的賠償。由于被錯誤收審，還使上訴人及其家人在心理上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和痛苦，身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也應給予精神損害賠償。原判賠償誤工損失按每日４．５元計算，標準太低。而且按當年桂林洋農場職工日平均工資計算，也沒有依據。　　　　　　
　　被上訴人瓊山市公安局辯稱：上訴人吳清祿等九人以桂林洋農場非法占用農村集體土地為由采取聚眾鬧事，圍攻施工隊伍，阻礙工程施工和建設的行為，具有明顯的違法性。＂收容審查＂是國家有關行政法規規章規定由公安機關行使的一項強制性行政審查措施，其行政法規依據是國發［１９８０］５６號文件，該法規將收容審查對象規定為兩類。本案中上訴人等九人是屬于有輕微違法犯罪行為又有結伙作案嫌疑收容查清罪行的人，符合收容審查對象的范圍。１９９０年公安部發布有關實施行政訴訟法若干問題的通知時，明確收容審查的對象是按照國務院１９８０年５６號文件規定執行。公安部［８５］公發５０號文件《關于嚴格控制使用收容審查手段的通知》中是＂限制＂而非＂禁止＂的規定，一審判決僅以此認定被上訴人對上訴人采用收容審查行為屬適用法律錯誤，顯然是違背了法律效力原則。法院審理行政訴訟案件，應只對具體行政行為的實施有沒有必要的法律法規依據進行審查。行政機關在法律法規規定的權力范圍和裁量幅度內作出的行政行為，就是合法的。本案中由于我國行政法規規定對收容審查的行政行為沒有明確具體的規定細則和裁量限度，而當時又處于情況嚴重的狀態。對上訴人采取收容審查措施是為執行本級和上級政府的指示而采取的必要措施。一審判決顯然是對我國當時采用收容審查手段處理一些違法犯罪分子的立法本意的曲解。一審判決既然認定上訴人等九人確有明顯的違法行為，如果＂收容審查＂行為屬適用法律錯誤，那么對于適用法律錯誤的行為造成的損失，就應只給予一定的經濟補償而非行政賠償。上訴人因一審訴訟期間未向法院舉出請求賠償所依據的證據，上訴期間又未提出具體的訴訟請求金額，又未補充任何新的證據，應承擔舉證不能的責任。
　　經查，雙方當事人在二審中均未提出新的證據。雙方當事人對原審判決確認的６份證據的效力和據此認定的事實均無異議。本院審查確認，原審法院移送的６份證據對本案相關事實有證明效力，可以作為本案認定事實的根據。原判認定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
　　本院認為，被上訴人于１９９２年１２月２０日作出的第７７１號《收容審查通知書》，違反了公安部［８５］公發５０號《關于嚴格控制使用收容審查手段的通知》第一項關于收容審查對象的規定，屬適用法律錯誤。原審法院判決撤銷該《收容審查通知書》正確，應予維持。被上訴人堅持其收容審查決定適用法律正確的主張不能成立。
　　被上訴人違法限制上訴人的人身自由，侵犯了公民的人身權利，給上訴人造成了一定的經濟損失，上訴人有權請求賠償。被上訴人的違法行為發生在《國家賠償法》實施之前，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國家賠償法〉溯及力和法院賠償委員會受案范圍的批復》的規定，本案應參照《國家賠償法》的規定執行。參照《國家賠償法》第三條第（一）項的規定，違法收容審查限制人身自由的，屬于行政賠償范圍。《國家賠償法》第二十六條規定，侵犯公民人身自由權的，每日的賠償金應當按國家上年度職工日平均工資計算。現國家統計局尚未公布１９９９年度在職職工日平均工資，本院根據１９９８年度在職職工日平均工資額，并參考１９９９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情況以及１９９９年普調工資的事實，確定本案限制人身自由的賠償金為每日３５元。原判參照桂林洋農場職工１９９２年日平均工資標準確定賠償上訴人誤工損失數額，適用法律不當，應予撤銷。
　　上訴人的親屬在上訴人拘押期間進行探視的事實，被上訴人未予否認，該事實足以認定。上訴人親屬因探視所花費的合理的交通費系直接財產損失，屬于賠償范圍，參照《國家賠償法》第二十八條第（七）項規定，被上訴人應當予以賠償。參照勞動教養人員允許親屬探視的有關規定，賠償額按每月探視兩次，每次兩人、每人每次交通費３０元計。 [Page]
　　上訴人因本案訴訟支出的律師代理費５００元，符合律師收費的規定，該事實可以認定。當事人在訴訟中聘請律師代理參加訴訟活動，是當事人法定的訴訟權利。根據本案涉及的行政爭議的特殊情況，并考慮到上訴人實際的訴訟能力狀況，上訴人聘請律師代其參加本案訴訟活動十分必要，有利于訴訟的順利進行，有利于行政爭議依法、穩妥的解決。因此，上訴人聘請律師而支出的代理費用屬于直接的財產損失，被上訴人應當予以賠償。
　　根據《國家賠償法》第二十七條第（一）項的規定，違法限制人身自由造成身體傷害的，醫療費用應予賠償。《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二十七條第（三）項規定，上訴人應對因受被訴行為侵害而造成損失的事實承擔舉證責任。上訴人未能提供相應的證據，故其賠償醫療費損失的訴訟請求應予駁回。上訴人因申訴、上訪所支出的費用和因本案訴訟所支出的其他費用等，不屬直接財產損失，上訴人要求賠償該項損失的訴訟請求應予駁回。精神損失不屬于《國家賠償法》規定的賠償范圍，故上訴人請求賠償精神損失的訴訟請求沒有法律依據。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第六十一條第（二）項、第六十七條第一款、第六十八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國家賠償法〉溯及力和法院賠償委員會受案范圍的批復》的規定，參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賠償法》第三條第（一）項、第二十六條、第二十八條第（七）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維持海南中級人民法院（１９９４）海南行初字第１０號行政判決第一項（即撤銷被告瓊山市公安局于１９９２年１２月２０日作出的第７５１號《收容審查通知書》）。
　　二、撤銷海南中級人民法院（１９９４）海南行初字第１０號行政判決第二項（即被告瓊山市公安局應賠償給原告誤工損失５４４．５元，限本判決生效后一個月內一次性付清）。
　　三、被上訴人瓊山市公安局向上訴人吳清祿支付限制人身自由賠償金４２３５元，賠償上訴人探視交通費４８０元、代理費５００元。以上賠償款共５２１５元整，限被上訴人于本判決書送達后１０日內一次性付清。
　　四、駁回上訴人其他訴訟請求。
　　一、二審案件受理費共１６０元由被上訴人瓊山市公安局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陳啟明
代理審判員　　　　郭修江
代理審判員　　　　陳承洲

二○○○年三月十五日

書記員　　　　　　黃宣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