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3）佛中法民一終字第1273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廣東萬家樂燃氣具有限公司，住所地：順德區大良街道辦事處順峰山開發區。

　　法定代表人黃梅 ，該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古小斌，廣東海順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潘甲豐，男，1954年10月25日出生，漢族，住佛山市順德區大良街道辦事處錦繡新村11座301號。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吳裕銘，男，1963年6月22日出生，漢族，住順德區大良街道辦事處順峰山竹園街17號。

　　上訴人廣東萬家樂燃氣具有限公司因勞動爭議糾紛一案，不服廣東省佛山市順德區人民法院（2003）順法民一初字第1038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03年6月10日立案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03年6月26日詢問了上訴人廣東萬家樂燃氣具有限公司的委托代理人古小斌、潘甲豐及被上訴人吳裕銘。本案現己審理終結。

　　原審判決認定：被告于1988年3月到原告公司工作，歷任人力資源部部長、辦公室副主任、工會副主席兼人力資源部企業文化科科長。1997年9月1日，原、被告簽訂勞動合同，約定被告在原告公司從事行政管理工作，合同期至被告法定退休年齡，在合同期內原告按企業確定的分配形式支付被告工資報酬，雙方還約定了違約金700元。2000年9月30日原告公司的代表與公司全體員工的代表簽訂集體合同一份，明確約定勞動合同簽訂后，企業與員工都必須嚴格履行，變更合同條款應征得員工本人同意，該合同對年終雙薪事宜也作了約定。2002年3月，原告制定實施2002年公司員工的薪酬框架方案，對被告的薪酬結構明確分為三部分，即基本工資、回籠獎、風險金。平時每月發放的月均薪酬由基本工資和回籠獎兩部分組成，風險金則在年終經公司審計后，事業部不發生虧損時全額發放。2002年7月17日，原告機構調整，將被告由原任的辦公室副主任改任為工會副主席兼人力資源部企業文化科科長，但沒有告知被告待遇。被告上任后獲知從8月起原告單方面降低其待遇，于是在2002年8月20日提出異議，于8月31日向原告提出申請處理，并拒絕簽收8月份的工資，雙方因此發生勞動爭議。經協商雙方對爭議的處理不能達成一致意見，原告安排被告交接工作，從9月1日起待崗休假三個月，休假期間發放待崗工資。10月25日，原告書面通知被告結束休假，10月28日回公司報到。被告按原告的要求準時回公司報到，雙方對爭議仍沒有一致意見，原告安排被告參加崗前培訓，重新安排工作；被告于當日填寫勞動爭議仲裁申訴書提起勞動仲裁，認為因原告單方變更勞動合同，造成勞動合同無法履行，要求與原告解除勞動合同關系，由原告支付經濟補償金等。另一方面，被告于10月31日向原告再次書面提出因原告單方變更勞動合同，在協商過程中處理失當，故要求解除勞動合同及經濟補償并補發1-8月的工資。原告卻發出調入通知書，從2002年11月1日起調任被告為車間調度員，被告表示不服，于當日再次向原告書面申訴，表示在原告對8月31日及10月31日提出的兩份申請書未作答復前，不去新部門報到，但仍回公司報到，等待答復；原告卻一直沒有書面答復給被告。11月15日，被告繼續書面申訴原告變更勞動合同，要求與原告終止勞動合同，由原告支付經濟補償金；但原告認為被告接到調動通知后，一直沒有到新崗位報到，連續曠工15日，嚴重違反勞動紀律，認為可以不支付被告經濟補償金，并自2002年11月起沒再發給被告工資。2002年12月6日仲裁庭開庭，被告承認自該日起已到另一公司上班。2002年12月30日，順德市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作出順勞仲字（2002）第460號仲裁裁決書，裁決被告與原告雙方簽訂的勞動合同自裁決之日起終止；由原告支付被告經濟補償金 77208.75元及違約金700元并駁回被告的其他申訴請求。原告對該仲裁裁決書不服，于是向法院提起訴訟。另查明，被告自2001年9月至2002年 8月收取的月平均工資（包括2001年年底第十三個月的薪金）為5623.22元，連續工齡為15年。

　　原審判決認為：依法簽訂的勞動合同具有法律效力，用人單位與勞動者均應按所簽訂的勞動合同履行各自的義務。雙方變更勞動合同應協商一致，任一方不得擅自變更。原告進行機構調整將被告由原任的辦公室副主任改任為工會副主席兼人力資源部企業文化科科長，雖被告確已上任，但原告卻在沒有與被告協商一致的情況下擅自降低其待遇，這屬違反勞動合同的行為；在被告向原告提出解除勞動合同并要求經濟補償的協商過程中，原告仍沒糾正其違約行為，被告認為原告單方變更勞動合同屬違約行為而提出解除勞動合同合法有理，本院予以采納。鑒于被告自2002年8月起多次提出解除勞動合同并自2002年12月起正式到另一公司上班，而原告自2002年11月起也再沒有發給被告工資，雙方的勞動合同已事實上解除，況且原告訴請的是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第二十五條解除原、被告的勞動合同，但訴訟中卻不能證明本案的爭議均符合該條文的情況，故本院對原告該訴訟請求不予支持。因是原告違反勞動合同，故對原告要求被告支付違約金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由于被告對2002年1月至7月的工資收取情況一直沒有異議，且其所要求的欠發、扣發、停發的工資實為風險金部分，而風險金發放需符合一定的條件；而且被告在法定期限內沒有提出反訴，故對被告在答辯中提出要求原告支付欠發、克扣或停發的工資和欠發、克扣或停發的工資的經濟補償金依據不足，本院不予支持。因是原告違約，故原告應按合同約定支付違約金700元給被告，故被告要求原告支付違約金700元，本院予以支持。被告要求原告返還按金1000 元及利息、通信、交通補貼和2002年第13個月工資的要求在仲裁時沒有提出申訴請求，也沒有在法定期限內提出反訴，故本院不予采納。原告認為被告工作時帶有主觀色彩，覺得無法做下去的意見以及被告答辯認為原告要求其視政策于不顧去解除100多名員工的勞動合同的意見均依據不足，本院都不予采納。原告違約，被告要求原告支付經濟補償金合法，但其計算數額有誤，應根據其15年的工齡，按2001年9月至2002年8月所收取的月平均工資5623.22元計發15個月，原告應向被告支付的經濟補償金應為84348.3元（5623.22元×15）。為此，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第十七條、《廣東省勞動合同管理規定》第六條、第十七條，《違反和解除勞動合同經濟補償辦法》第八條、第四十一條的規定，判決：一、駁回原告廣東萬家樂燃氣具有限公司的訴訟請求。二、原告廣東萬家樂燃氣具有限公司應于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支付被告吳裕銘違約金700元。三、原告廣東萬家樂燃氣具有限公司應于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支付被告吳裕銘經濟補償金84348.3元（5623.22元×15）。本案受理費50元，由原告廣東萬家樂燃氣具有限公司負擔。

　　宣判后，廣東萬家樂燃氣具有限公司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稱：1、原審認定事實有誤，上訴人沒有單方變更勞動合同。雙方當事人簽訂的勞動合同中約定被上訴人的工作性質為行政管理。2002年7月17日，上訴人公司進行正常的機構調整，發文給被上訴人改任工會副主席，不再擔任辦公室副主任一職，由于職務調整被上訴人不再享受上訴人公司中層干部的待遇。被上訴人對此并無異議，并在新的崗位上積極工作。2002年10月25日上訴人依法向被上訴人發出通知要求其復崗，并根據雙方間的合同約定及新的機構調整方案，將被上訴人調任為生產計劃部車間調度助理，工作性質仍屬行政管理范疇。以上事實表明，上訴人的行為確實導致被上訴人工資減少，但無論是工會副主席、車間調度助理均未超過合同約定的“行政管理”范疇，調動行為系上訴人對被上訴人的一種考核，屬企業正常的用工權利，因此，上訴人的行為有法律依據，并不存在單方變更勞動合同。2、原審判決在程序方面存在缺陷，違反了“不告不理”的原則及相關法律規定。上訴人在訴狀中并未就仲裁認定的77208.75元提出訴求及異議，僅對是否應當支付被上訴人經濟補償金提出異議，被上訴人在訴訟過程中也未依法提出反訴，而一審法院卻一并對此進行了認定，并作出判決致使上訴人多承擔了7139.55元的義務，顯然違反民事訴訟不告不理的原則。法院依法駁回上訴人的訴訟請求，原仲裁裁決即生效，原審法院卻用另一判項阻礙仲裁裁決的生效，程序顯然違法。綜上所述，原審認定事實有誤，程序上存在瑕疵，據此請求：1、撤銷原判，并確認上訴人不向被上訴人支付經濟補償金的行為合法；2、本案訴訟費用由被上訴人承擔。

　　上訴人在二審期間提交了下列證據材料：

　　1、附文件傳閱箋的《關于2002年度公司機構和人員調整的通知》一份，以證實被上訴人簽收過該通知，應明確知道通知中的內容。被上訴人經質證后表示無異議，本院予以采納。

　　2、廣東萬家樂燃氣具有限公司人力資源部出具的函件一份，以證實上訴人調被上訴人任沖壓車間調度助理，從事車間行政管理工作。被上訴人經質證認為其未看到過該文，故不予確認。本院認為，該函件為上訴人內部機構所出具，而上訴人未能進一步舉證證實該函件已在其單位內部公示或為被上訴人所知悉，故該函件不具備證明效力，本院不予采納。

　　3、審計報告及利潤表共四份，以證實上訴人公司在2001年及2002年間已經虧損。被上訴人經質證認為上述材料與本案無關。本院認為，本案的審理范圍系上訴人變更勞動合同有否與被上訴人協商即上訴人有否構成違約，故上訴人公司是否虧損及其以何種理由變更勞動合同與本案無關，即上述材料與本案不具有關聯性，本院不予采納。

　　被上訴人吳裕銘答辯稱：1、上訴人稱其沒有單方變更勞動合同，與事實不符。2002年7月，上訴人安排被上訴人擔任新職務后，便逐步在工作內容和工作待遇上對被上訴人實施逼迫，屬典型的變相裁員行為。上訴人發文通知被上訴人擔任工會副主席后，又在未經任命和協商的情況下要求被上訴人兼任人力資源科科長，即安排被上訴人從事非工會副主席本職范圍，且不合情理的工作。從2002年8月起，上訴人只給被上訴人發放科長級別的工資，被上訴人知悉此事后，遂引發勞動爭議。在上訴人態度強硬無理的情況下，被上訴人提出與上訴人解除勞動合同，要求上訴人支付經濟補償金。上訴人以低調處理和需對被上訴人進行審計為由，安排并承諾被上訴人休假3個月后處理。10月底，上訴人不但未按要求與被上訴人解除勞動合同或解決被上訴人的崗位、工資問題，反而安排被上訴人進行公司“內部培訓”，其后更單方發出調令分配被上訴人到沖壓車間，強迫被上訴人從事既未領取上崗證，又從未做過的沖壓生產工作。在雙方就工作崗位和工資待遇問題協商無果的情況下，被上訴人被迫到勞動部門申訴。在雙方勞動爭議尚未審結的情況下，上訴人又單方停發了被上訴人的工資和停購了被上訴人的社會保險，從而引發新的矛盾。至此，上訴人已多次單方面變更了雙方所簽訂的勞動合同的內容及違反了有關法律法規，致使勞動合同無法繼續履行，故被上訴人提出解除勞動合同，要求上訴人給予經濟補償，證據充分。2、雙方所簽訂的勞動合同至今仍未解除，而上訴人在本案審理期間，單方面停發了被上訴人的工資和停購了被上訴人的社會保險，使被上訴人蒙受較大的損失，被上訴人再向上訴人追究新發生的欠發、停發、扣發工資，補貼等情況合法合理。據此，根據上訴人公司的管理制度、勞部發（1995）309號文及勞動法、工會法、安全生產法等法律法規，請求：駁回上訴人的上訴請求，由上訴人承擔本案一、二審訴訟費用，并清還被上訴人款項合計471705.32元。

　　被上訴人在二審期間未提交新證據。

　　原審判決認定的事實，當事人沒有異議，本院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上訴人在上訴狀中已承認了崗位調動行為會致被上訴人工資減少的事實，但主張對被上訴人的崗位調動并未超出合同約定的行政管理工作范疇，且依“同崗同酬”原則，被上訴人接受了崗位調動，即接受了相應的工資標準。由此可見，雙方當事人在二審期間的爭議焦點應為上訴人對被上訴人進行崗位調動，應否需另行與被上訴人協商其工資待遇問題。本案中，上訴人制作的2002年公司員工薪酬框架方案的通知已公布施行，該方案對相應部門人員的薪金結構及數額等作出明確規定，應成為公司與包括被上訴人在內的相關勞動者訂立的勞動合同內容的一部分，故依《勞動法》第十七條及《廣東萬家樂燃氣具有限公司集體合同》第六條規定，上訴人若對勞動者的薪金報酬作出調整，應與勞動者協商一致，不得擅自變更。上訴人提出被上訴人在新崗位上工作了一個多月，應視為對崗位調動及相應待遇調整并無異議，即應視為雙方已就此問題協商一致。但本案中，被上訴人經崗位調動后任工會副主席及人力資源部企業文化科科長兩職，上訴人在仲裁階段答辯時稱被上訴人到了新崗位后，上訴人系依同崗同酬原則即依非中層干部科長級標準向被上訴人發放工資，而在原審庭審時又稱調動前已向被上訴人表示其屬平級調動，工作待遇與以前相同，被上訴人的工資有所遞減的原因系其在8月下旬未正常工作所致，即上訴人關于被上訴人調動崗位后，依何標準計發薪金及薪金報酬下降原因的陳述前后有矛盾，上訴人亦未能舉證證實其有在崗位調整前與被上訴人協商過依何職位標準計付其薪金待遇問題，故被上訴人根本無法知悉其在崗位調整后薪金報酬的計發標準。被上訴人在獲知從8月起上訴人單方面降低其待遇后，即于2002年8月20日提出異議，并拒收8月份的工資，因此，上訴人稱被上訴人對崗位調整無異議并上任的行為即意味著其對薪金調整無異議，缺乏事實依據，本院不予支持。上訴人在未與被上訴人協商一致的情況下擅自降低其待遇，已違反了《勞動法》及雙方訂立的勞動合同的規定，應屬違約行為。而在被上訴人提出解除勞動合同并要求經濟補償的過程中，上訴人仍在未與被上訴人協商一致的情況下將其調任車間調度員，應視為其違約行為的繼續。上訴人提出該行為系當事人在訴訟和仲裁過程中的協商行為，不能以此認定上訴人違約。本院認為，協商系在雙方當事人自愿平等的前提下進行的，不能因一方不接受而讓其承擔不利后果，另一方更不能因對方不接受協商條件而向其施加不利影響。但本案中，上訴人于2002年11月 1日向被上訴人發出調入通知書，告知其調任為車間調度員，在被上訴人拒絕并提出異議的情況下，上訴人以被上訴人曠工、嚴重違反勞動紀律為由對被上訴人作出除名處理，由此可見，上訴人調任被上訴人為車間調度員的行為并非協商行為，而系上訴人的單方行為，即由單位內部作出的行政調令行為，被上訴人對該行為并沒有協商的余地，不接受調令將使被上訴人承擔不利后果，實際上上訴人亦確實對被上訴人作出了除名處理。綜上所述，上訴人在未與被上訴人協商的情況下擅自降低其薪金待遇及變更其工作崗位，已構成違約，上訴人提出解除勞動合同并要求被上訴人發給經濟補償金，于法有據，本院予以支持。

　　因上訴人在其訴求中對被上訴人主張的經濟補償金給付問題提出異議，原審遂圍繞上訴人提出的訴求，對經濟補償金的應否給付及數額多少等問題進行審查并作出處理，其做法符合相關法律規定，亦未違背“不告不理”的民事訴訟基本原則。且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勞動爭議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七條的相關規定，自上訴人不服順德市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作出的順勞仲字（2002）第460號仲裁裁決而訴至法院之日起，該仲裁裁決即不發生法律效力，故原審在認定經濟補償金的給付數額時，并不受仲裁機構已裁決給付數額的限制，而可依法逕行作出認定及判決。此外，由于仲裁機構的裁決在一方當事人起訴后即不發生法律效力，也就意味著爭議雙方的權利義務關系在法院下判前仍處于未定狀態，故原審在駁回上訴人提出的訴訟請求同時，判令上訴人向被上訴人給付經濟補償金，以明確雙方間的權利義務關系，程序合法。上訴人稱原審判決違反了不告不理的原則及程序方面存在缺陷，缺乏法律依據，本院不予采納。

　　被上訴人在二審期間要求上訴人清還款項合共471705.32元，屬其在二審答辯中要求變更或補充第一審判決內容的請求，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經濟審判方式改革問題的若干規定》第三十六條的規定，本院不予審查。綜上所述，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證據確實、充分，應予維持。上訴人上訴所提理據不足，應予駁回。

　　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50元，由上訴人廣東萬家樂燃氣具有限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黃 學 軍

　　代理審判員 林 煒 烽

　　代理審判員 奉 慕 明

　　二○○三年九月八日

　　書 記 員 周 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