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4）佛中法民一終字第307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佛山市新一佳百貨超市有限公司，住所：佛山市禪城區同濟西路12號1-3層。

　　法定代表人李偉光。

　　委托代理人劉依昌、林貴運，均系該司職員。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張群，（略）

　　上訴人佛山市新一佳百貨超市有限公司因人身自由權糾紛一案，不服廣東省佛山市禪城區人民法院（2003）佛禪法民一初字第1372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本案，現己審理終結。

　　原審判決認定：2003年9月20日晚上，原告到被告商場購物。在商場三樓原告挑選了豬骨、雞心棗和雞蛋各1包，豆角1扎（商場標明為特價蔬菜），于9時10分左右到收款臺核價付款。被告的收款員收取10.20元后將付款憑據電腦小票交給原告，電腦小票上打印有商品名稱、數量、單價及金額。隨后原告攜帶所購商品經過三樓的出口處，將電腦小票交給被告的防損員，由其在小票上加蓋一個“多謝惠顧”的紅色印章。當原告走到手扶電梯處準備搭乘電梯時，被告的一個女員工上前攔住她，要查看原告的電腦小票，認為原告沒有對全部商品付款，需要補錢。雙方為此發生爭執，被告的員工將原告帶到防損部辦公室，檢查原告所購商品，認為其中豆角應為兩小把捆成一扎，而原告的這扎豆角有三小把，懷疑原告偷竊。原告表示不知為何會是三小把。原告隨即撥打電話110報警。警察到場處理后，被告在場的管理人員林貴運表示這是一次誤會，并向原告進行賠禮道歉。到場的警察也認為既然被告的人員已賠禮道歉，可了結此事，隨后離去。原告堅持要求與其發生爭執的兩名員工向其賠禮道歉，雙方僵持不下。庭審中原告稱其當晚11時05分離開被告商場，被告則稱是商場晚上10時關門前原告離去。之后原、被告協商無果。至同月24日，原告為此事到佛山市禪城區公安局江灣派出所報案。原告是佛山市港聯大不銹鋼有限公司的員工，任車間后勤主管。原告于2003年10月8日起，多次到佛山市第二人民醫院、佛山市第三人民醫院門診就診，癥狀為頭暈、頭痛、失眠、胸悶、情緒低落等，佛山市第三人民醫院診斷為抑郁癥。

　　原審判決認為：本案系原告認為被告強行扣留原告，搜查原告攜帶的物品，侵犯了原告的人身自由權而引致的糾紛。人身自由權作為一項基本的人格權利，是指自然人的活動不受非法干涉、拘束或者妨礙的權利。《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二十五條規定：“經營者不得對消費者進行侮辱、誹謗，不得搜查消費者的身體及其攜帶的物品，不得侵犯消費者的人身自由”。本案中，原告將選購的商品全部交由被告收款人員核對計價，支付相應價款，拿走已付款商品時，原、被告的買賣合同關系即已履行完畢，這些商品已屬原告所有。被告安排其防損員在顧客付款后核對其付款憑證，加蓋印章，是其實施的防止商品損耗的檢查措施。本案中原告自愿將電腦小票交由防損員核對蓋章，視為原告接受被告的檢查行為。被告庭審中稱防損員在電腦小票上蓋章目的是歡迎顧客再次光臨，這一解釋明顯不合情理，不予采信。原告經過被告的檢查放行后，雙方的消費法律關系已經終止。被告在沒有證據證實原告偷竊了被告商品的情況下，阻攔準備搭乘電梯的原告，將原告帶往辦公室，檢查原告攜帶的物品，顯然違反了原告的意志，超出了經營者的權利范圍，具有明顯過錯，構成了對原告人身自由權的侵犯，依法應承擔侵權民事責任。被告雖提出原告所購豆角與當時商場所售有異，但無法指出是原告的行為所致，不能證明原告存在過錯，其答辯意見于法無據，不予采納。《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四十三條規定：“經營者違反本法第二十五條規定，侵害消費者的人格尊嚴或者侵犯消費者人身自由的，應當停止侵害、恢復名譽、消除影響、賠禮道歉，并賠償損失”。原告要求被告書面賠禮道歉，于法有據，予以支持。被告以原告偷竊為由限制原告人身自由，必然會造成原告情緒和心理上的傷害，所以可以判斷，原告隨后出現的頭痛、失眠等身體癥狀與被告的侵權行為有相對的因果關系，被告應賠償原告就醫所花費的醫療費。因雙方發生糾紛，原告當時所購商品沒有食用，擱置至開庭時已變質，被告應賠償價款10.20元給原告。原告因準備訴訟、取證被單位扣工資，支出車費、查詢工商登記費、打字復印費、照相費、電話費，屬于原告的訴訟支出，原告要求賠償沒有法律依據，不予支持。原告雖受到精神傷害，但從糾紛發生情形分析，損害后果并不嚴重，原告請求精神損害撫慰金，不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八條第一款“因侵權致人精神損害，但未造成嚴重后果，受害人請求賠償精神損害的，一般不予支持，人民法院可以根據情形判令侵權人停止侵害、恢復名譽、消除影響、賠禮道歉”的規定，不予支持。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二十五條、第四十三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八條第一款的規定，判決：一、被告佛山市新一佳百貨超市有限公司于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5日內向原告張群書面賠禮道歉。賠禮道歉的具體內容須經原審法院審查。二、被告佛山市新一佳百貨超市有限公司于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5日內向原告張群賠償醫療費476.20元及其他經濟損失10.20元。三、駁回原告張群的其他訴訟請求。本案受理費 100元，由被告承擔。

　　佛山市新一佳百貨超市有限公司不服上述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認為：2003年9月20日晚9時10分許，張群在佛山市新一佳百貨超市有限公司商場購物付款后，場方發現張群所購的商品豆角本應系兩小把捆成一扎，而張群所持的豆角卻是三小把。場方僅是詢問了張群，張群便為此而吵鬧。為了不影響其他顧客購物，場方要求張群到辦公室，但并沒有實施強制扣留及搜查所攜帶物品等侵犯張群人身自由權的行為。事實上警察接張群報案處理事件后，張群仍不愿離去。直至商場到了關店時間，辦公室人員因參加消防培訓而全部離開了辦公室，張群才離去，根本不存在商場限制張群人身自由的事實。據此請求：撤銷原判，改判駁回張群的訴訟請求。

　　張群答辯認為：2003年9月20日晚9時10分左右，張群在佛山市新一佳百貨超市有限公司商場處購物付款。9時50分左右，張群進了電梯口時，商場的女服務員說張群偷了東西，并強行帶張群入防損部，交由一名叫作向桂林的男服務員盤查。在此期間，他們要張群開包檢查，因為一袋雞蛋已放入包里。同時他們又拿走一袋豬骨去別處檢查。經查后也認為無偷竊現象，但卻要張群承認偷竊行為。10時20分，張群撥打110報警。警察到場后，一致認定張群是無辜的，責令商場員工賠禮道歉。而商場員工多次請求警員不要做現場筆錄，并稱系商場犯錯等。民警離開商場的時間為10時45分。11時05分，張群由商場保安帶路，經由樓梯通道走出商場門口。11時30分，張群已到派出所報案，根本不存在場方所稱的不肯離去的情況。場方冤枉張群偷豆角系沒有任何依據與理由的。因為扎豆角的繩子是綠色的，并印有新鮮疏菜的字句。張群空手進入商場購物，何來1條綠色的繩子多偷1扎豆角？且張群在購物付款后又買了豆腐花吃，根本不知道自己所買的豆角多了1小扎。再者，場方系在檢查了張群所攜帶的包等物品后，才改稱張群多偷了1扎豆角的。請求法院依照廣東省關于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辦法第三十一條的規定，判令場方承擔停止侵害，恢復名譽，消除影響，賠禮道歉、并給予五萬元以上的精神賠償等民事責任。

　　被上訴人張群在二審期間提交了下列證據材料：

　　1、佛山市第二人民醫院門診收費收據及病假證明各2張，佛山市第一、二人民醫院門診病歷各1份，以證明張群因本案事件而遭受驚嚇，需到醫院進行診療。上訴人佛山市新一佳百貨超市有限公司認為上述證據材料在一審期間并未提供，且張群并未對原判提出上訴，故不同意對上述證據材料進行質證。本院認為，上述門診病歷等證據材料形成于原判作出后，應屬《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四十一條所指的二審程序中新的證據的范疇。該證據來源合法，內容客觀真實，且與本案具有關聯性，應予采信。

　　2、佛山市禪城區公安局信訪回執及江灣派出所報案證明各1份，以證明張群為本案事件報案及公安機關受理的情況。上訴人佛山市新一佳百貨超市有限公司認為上述證據材料在一審期間并未提供，且張群并未對原判提出上訴，故不同意對上述證據材料進行質證。本院認為，上述證據材料形成于原判作出后，其作為反映張群報案情況的補強證據，來源合法，且與本案具有關聯性，應予采信。

　　經審查，本院對原審判決認定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被上訴人因生活消費需要而進入上訴人對外經營的超市商場購物，雙方當事人間即確立消費服務合同及商品買賣合同的民事法律關系。按照超市獨特的經營方式，顧客在開放性貨架自由選擇商品，最后到收銀臺交付貨款后，即完成商品的交易過程。本案中，被上訴人已將其選購的商品全部交予上訴人的收款員核價付款，并攜帶已付款商品離開收銀臺。此時，涉訟雙方間的商品買賣合同關系已告終結，作為合同標的物的特定商品的所有權亦已發生移轉。在此之后，上訴人安排其防損員在顧客的付款憑據上加蓋印章，系其單方設置的旨在防止商品損耗的非強制性措施，被上訴人自愿接受該項措施并將付款憑據交予防損員核對蓋章，屬于當事人意思自治的范疇，應予準許。《憲法》第三十七條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二十五條規定，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禁止非法搜查公民的身體。經營者不得對消費者進行侮辱、誹謗，不得搜查消費者的身體及其攜帶的物品，不得侵犯消費者的人身自由。本案中，在商品買賣合同關系業已解除的情況下，上訴人的員工懷疑被上訴人盜竊了其商品，將準備離開的被上訴人截回，并檢查其享有完整物權的所攜帶物品，明顯違背了被上訴人的真實意愿，屬搜查及限制公民人身自由的違法行為，該行為對被上訴人依法享有的人身自由權構成了侵害或妨礙。依《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四十三條之規定，上訴人應向被上訴人承擔賠禮道歉、賠償損失等民事責任。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處理恰當，應予維持。上訴人稱其不存在限制被上訴人人身自由的行為，缺乏事實依據，本院不予采納。

　　被上訴人在二審期間要求上訴人賠償5萬元以上的精神損害賠償款，屬其在二審答辯中要求變更或者補充第一審判決內容的請求，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經濟審判方式改革問題的若干規定》第三十六條的規定，本院不予審查。

　　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100元，由上訴人佛山市新一佳百貨超市有限公司承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杜 秉 沛

　　代理審判員 林 煒 烽

　　代理審判員 吳 健 南

　　二○○四年四月七日

　　書 記 員 劉 斯 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