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省贛州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5）贛中民再終字第19號

　　原審上訴人（一審被告）石城縣供電有限責任公司。

　　法定代表人鐘有連，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廖金林，江西同圓律師事務所律師，特別授權。

　　委托代理人方景央，石城縣法制辦公室干部。特別授權。

　　原審被上訴人（一審原告）黃禮德，（略）。

　　原審被上訴人（一審原告）黃香華，（略）。

　　原審被上訴人（一審原告）黃小明，（略）。

　　原審被上訴人（一審原告）黃香秀，（略）。

　　原審被上訴人黃連紅，（略）。

　　委托代理人許名勇，江西保全律師事務所律師，系上述原審被上訴人的共同代理人。

　　原審被上訴人（一審被告）黃華能，（略）。

　　原審被上訴人（一審被告）張昌南，（略）。

　　原審上訴人石城縣供電公司與原審被上訴人黃禮德、黃香華、黃小明、黃香秀、黃連紅、黃華能、張昌南等人因人身損害賠償糾紛一案，本院于 2003年9月18日作出（2003）贛中法民一終字第354號民事判決，已經發生法律效力。2003年11月11日，原審被上訴人黃禮德、黃香華、黃小明、黃香秀、黃連紅向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申請再審，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指定本院復查。經本院復查認為該申請符合法律規定的再審條件。本院提起再審后，依法另行組成合議庭，于2005年5月23日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原審上訴人石城供電公司的代理人、原審被上訴人黃禮德、黃香華、黃小明、黃香秀、黃連紅的代理人到庭參加訴訟，原審被上訴人張昌南、黃華能經本院依法傳喚未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生效判決認定的事實：2002年7月26日上午7時許，劉玉云去昌蒲塘摘菜，被掛設在其上空的輸電線路的電打擊死亡。劉玉云觸電死亡的電線系低壓輸電線，由被上訴人張昌南架設，張昌南和被上訴人黃華能共同使用。該線路由木桿和苗竹支撐起來的裸露線，歪歪斜斜呈弧形經過田野進入用戶家，平常高度約2-3米（劉玉云觸電時僅有1.3米），存在嚴重安全隱患，群眾曾向用戶和石城供電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供電公司）反映了線路存在安全問題，均未引起重視。該供電公司也未要求用戶整改線路，十余年來一直使用到劉玉云死亡時止。1999年供電公司在原線路上將張昌南的電表集中安裝在黃樣水家門口電表離張昌南家有400多米，出表線為裸露線經過田野進入農戶家。黃華能的電表接張昌南的表，二用戶對外共用了張昌南的表，供電公司按張昌南的表計度收費。2001年張昌南的表燒壞后，供電公司在原線路原表地給張昌南安裝新表。供電公司均沒有采取措施整改該線路，平時也沒有對該線路進行檢查。2002年 7月26日，劉玉云在田野中觸及該出表線的電身亡后，供電公司才作出停止供電，整改線路的決定。張昌南兩用戶的電屬于古樟村桅桿變壓器臺輸送的電，屬于農村電網建設與改造的范圍。為確保農村電網建設與改造工作的順利埋行，1999年3月7日，石城縣人民政府石府發（1999）9號文件規定：個人資產無論是否收購都要先移交給縣電力公司，拒不移交者，電力公司可以終止供電。其后，供電公司也接管了原觀下鄉（現為琴江鎮）古樟村桅桿變臺的電。2002年3月2 日，琴江鎮古樟村村民委員會與石城縣供電局簽訂了農村電網建設與改造協議，協議中附件十一、十二用圓珠筆加注，原告雖有異議，但對其余條款，原、被告均無異議，其中第三條明確規定：石城縣供電局負責該村電力設施的改造和維護檢修。因石城縣供電局與石城縣供電有限公司是二塊牌子一人馬，財務統一，故供電公司有義務接受這一約定。事后，該公司也對桅桿變臺的電網進行了改造，現尚未改造完畢，該線路的二被告用戶亦未與供電公司簽訂供用電協議，但張昌南的電費按農網改造后的價格由供電公司抄表收取。

　　劉玉云生于1935年8月16日，系農業戶口。原告黃禮德系其丈夫，其余四原告系其兒女。2001年，石城縣農民人均生活消費支出為 1734.38元。劉玉云死后，被告張昌南已付200元給原告。劉玉云觸電死亡的電線系低壓輸電線，該電線是從桅桿變臺輸出的表后線，表后線由張昌南架設，產權歸其所有，并由張昌南、黃華能共同使用。

　　原生效判決審理認為，劉玉云觸電死亡的輸電線屬低壓線，該電線是從桅桿變臺輸出的表后線，該電線由張昌南架設，并歸其所有。依據我國《農村低壓電力技術規程》規定：鋁鉸線與田間垂直距離為5米，且支撐輸電線的物體應該牢固、穩定。而劉玉云觸電死亡的電線高度僅有1.3米，且用木桿和苗竹支撐，明顯不符合架設電線線路的要求及存在嚴重不安全隱患的輸電線路。被上訴人張昌南、黃華能系該輸電線路的產權人，且架設亦不符合規定要求，對劉玉云觸電死亡的后果應負主要責任。上訴人石城縣供電有限責任公司系該輸電線路的供電部門，對明知輸電線路不符合要求而仍予供電，而該輸電線路正處于農村電網改造時期，未對該輸電線路采取及時有效的措施，疏于管理，對造成劉玉云觸電死亡的后果應負次要責任。原審法院認定事實清楚，但在區分責任上適用法律不當。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二）項之規定，判決：一、撤銷原判（即：三被告應賠償五原告喪葬費5000元，死亡補償費 34687.6元，合計39687.6元，其中被告石城縣供電有限責任公司賠償60%，共計23812.56元；被告黃華能、張昌南賠償40%，共計 15875.04元，減去張昌南已支付的賠償款200元，尚需支付的賠償款為15675.04元。三被告對應支付的賠償款相互承擔連帶清償責任。）二、劉玉云喪葬費5000元、死亡補償費34687.6元，合計39687.6元，由被上訴人張昌南、黃華能賠償80%，計31750.08元，并相互承擔連帶責任；由上訴人石城縣供電有限責任公司賠償20%，計7937.52元。

　　黃禮德等人申請再審的主要理由：1、二審判決對一審判決改判沒有法律依據。二審判決依照《民事訴訟法》第153條第1款第（2）項之規定對一審判決進行改判，但該法條僅是改判在程序上的法律依據，而不是二審判決改判的實體依據。因此，二審法院可以沒有法律依據胡亂對當事人的民事權利進行判決。2、二審改判明顯錯誤和不公。本案張昌南、黃華能私自架設用電低壓線路其過錯是顯然的，但作為供電公司的過錯更多更明顯，即供電公司違反《農村安全用電規程》和《農村低壓電力技術規程》等有關規定，向存在安全隱患的線路不驗收就供電，其違法性是更顯然的，二審才判決供電公司承擔次要責任即20%. 3、二審判決用電戶和供電部門不承擔連帶清償責任，沒有法律依據。本案中，劉玉云的死亡是由用電戶張昌南、黃華能的違法行為和供電方石城供電有限責任公司的違法行為共同造成，兩違法行為結合起來才造成損害后果的發生，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130條規定，“二人以上共同侵權造成他人損害的，應當承擔連帶責任。”之規定，用電戶張昌南、黃華能和石城供電公司應當對損害后果承擔連帶清償責任。請求撤銷（2003）贛中法民一終字第354號民事判決，維持一審判決。

　　原審上訴人石城供電公司庭審中口頭答辯稱：造成死者死亡的線是電表后屬于張昌南私人所有的表后進戶線，沒有套戶線的說法，進戶線是私人線，電力技術規程沒有規定進戶線不能超過50米，對農戶的私人線電力部門沒有維護管理和監督的責任，本案的涉案線路沒有農改，根據電力法的規定，任何用電事故應以產權分界點來劃分。石城供電公司沒有與張昌南、黃華能共同侵權，石城供電公司不應承擔責任。二審判決是正確的。

　　經再審查明的事實與原一、二審判決查明的事實基本一致。

　　本院認為：本案的爭議焦點為：1、原審上訴人供電公司是否應負責任，是負主要責任，還是次要責任；2、石城供電公司與張昌南、黃華能之間是否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1、關于第一個問題即石城供電公司是否應負責任，石城供電公司與張昌南、黃華能之間誰負主要責任的問題。從本案現查明的事實來看，原審上訴人石城供電公司對造成劉玉云死亡存在過錯，對本案應承擔責任。理由如下：1、《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力法》第24條規定，國家對電力供應和使用，實行安全用電、節約用電、計劃用電的管理原則。《電力法》第32條第2款規定，用戶受電裝置的設計、施工安裝和運行管理，應當符合國家標準或者電力行業標準。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力行業標準《農村低壓電力技術規程》（1993年1月16日發布，1993年5月1日實施）第5.7.2條規定，“鋁鉸線對地面、水面、建筑物及樹木間的垂直距離：田間：5米；”第7.5條規定：“由接戶配電箱引至用戶室外入戶支持點的一段線路稱為套戶線。任一套戶線的長度不宜超過50米，套戶線一般沿墻敷設… …。”第7.6條規定，“接戶線和套戶線應采用耐氣候型絕電線… …。”石城供電公司于1999年和2001年二次安裝了張昌南的電表（石城供電公司為張昌南安裝電表時新的《農村低壓電力技術規程》尚未實施，新的《農村低壓電力技術規程》是2001年10月8日發布，2002年2月1日實施，新的“規程”要求將電表安裝于戶外墻上。），先是將張昌南的電表與其他電表聚集在一起，后又將張昌南燒壞的電表安裝更換。石城供電公司作為專門的供電部門，其應當知曉農村用電戶電表安裝的技術規程，但是石城供電公司的工作人員并未按《農村低壓電力技術規程》為張昌南用戶安裝電表，而是將張昌南的電表安裝在遠離張昌南住房400多米的地方，并且當地群眾也曾向石城供電公司的有關人員反映過該線路存在安全問題，說明從1999年起石城供電公司就知道本案中造成人員傷亡的輸電線路不合格，對明知該電線的高度平時僅有2米左右，觸電傷人時僅 1.3米高，并用木桿和毛竹支撐電線，電表距張昌南家有400多米，套戶線沒有沒墻敷設，出表線為裸露線經過田野農戶家，對上述存在的安全隱患，供電公司既未要求用戶整改線路，也未采取有效措施預防事故發生即向該不合格的輸電線路供電，對此石城供電公司存在過錯，對造成本案事故的發生，石城供電公司負有責任。且事實上，在本案事故發生后，石城供電公司即作出了停止供電，整改線路的措施，這說明供電公司對農村用戶的安全用電是負有責任的，也是有權力作整改決定的。

　　《農村安全用電規程》第6.3條規定，“用電要申請，安裝、修理找電工，不準私拉亂接用電設備。”原審被上訴人張昌南、黃華能作為用電戶，無視國家法律、法規，私自牽拉用電線路，并且牽拉的用電線路不符合《農村低壓電力技術規程》的要求，導致劉玉云觸電死亡，其過錯也是明顯的。張昌南、黃華能對本案應承擔責任。

　　雖然造成本案事故的線路產權屬張昌南所有，但是，石城供電公司作為石城轄區內唯一的供電企業，根據《電力法》和《農村安全用電規程》的有關規定，其對轄區內的用電負有安全運行的職責。因此，供電公司提出的造成本案事故的線路是表后線，產權屬張昌南所有，根據《供電營業規則》的有關規定，在供電設施上發生事故引起的法律責任，按供電設施產權歸屬確定，產權屬于誰，誰就承擔其擁有的供電設施上發生事故引起的法律責任，石城供電公司不承擔責任的抗辯理由不能成立。

　　綜上，造成被害人劉玉云的死亡供電公司與張昌南、黃華能各有過失，且過失相當，供電公司與張昌南、黃華能之間的行為不存在共同的故意和共同的過失，因此，對造成劉玉云死亡后果的損害，應由供電公司和張昌南、黃華能各承擔50%的責任。

　　2、關于石城供電公司與張昌南、黃華能之間是否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依據《電力法》的規定及現行電力改革實行政企分開的政策，供電公司不再行使管理等行政職權，而本案造成被害人劉玉云死亡的電線是表后線，該條電線不屬于供電公司，供電公司并不享有對該電線進行管理等職權，為保障該條電線安全通過的義務更應由其產權人來承擔。本案供電公司與張昌南、黃華能均有過錯，但兩者之間并沒有意思聯絡，這符合無意思聯絡數人侵權的特征，即兩者之間并沒有共同的故意也沒有共同的過失，產權人私拉電線的過失與供電公司的過失是兩種不同性質的過失，供電公司的過失并不必然導致損害結果的發生。本案造成被害人死亡的直接原因應是電線產權人采取支撐電線方法不當及未使用絕緣線，而供電公司的疏忽供電行為只是給損害的發生提供了條件，這亦更符合“間接結合”的特征，原一、二審判決查明的事實清楚，但適用法律不當，實體判決錯誤。被上訴人黃禮德、黃香華、黃小明、黃香秀、黃連紅對本案的再審申請理由成立，本院予以支持。但是原審被上訴人黃禮德父子等人擴大訴訟標的所導致的訴訟費，應由原審被上訴人黃禮德父子等人承擔。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一十九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觸電人身損害賠償案件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四條第（七）、（八）項、《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二）項、第一百八十四條之規定，并經本院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本院（2003）贛中法民一終字第354號民事判決和石城縣人民法院（2002）石民初字第291號民事判決；

　　二、被害人劉玉云喪葬費5000元，死亡補償費34687.6元，合計39687.6元，由石城供電公司賠償50%，計人民幣 19843.8元給原審被上訴人黃禮德、黃香華、黃小明、黃香秀、黃連紅；由張昌南、黃華能共同賠償50%，計人民幣19843.8元給原審被上訴人黃禮德、黃香華、黃小明、黃香秀、黃連紅，張昌南與黃華能對賠償款互負連帶清償責任；

　　三、駁回原審被上訴人黃禮德、黃香華、黃小明、黃香秀、黃連紅的其它訴訟請求。

　　一審案件受理費3843元，訴訟實際支出費793元，合計人民幣4636元，由原審上訴人黃禮德、黃香華、黃小明、黃香秀、黃連紅承擔 2124.2元；由石城供電有限責任公司承擔1255.9元，由張昌南、黃華能承擔1255.9元。二審案件受理費3965元，由原審上訴人石城供電有限責任公司承擔1982.5元，由張昌南、黃華能共同承擔1982.5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黃曉萍

　　審 判 員 劉定豐

　　代理審判員 康天鵬

　　二○○五年六月六日

　　代理書記員 賴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