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市高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6）渝高法民終字第174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住所地上海市浦東新區聯明路696號2號樓。
法定代表人：莊戴維，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尹智育，上海市白玉蘭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重慶重客隆超市連鎖有限責任公司，住所地重慶市渝中區中華路8號。
法定代表人：林杰，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龍強，重慶輝騰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與被上訴人重慶重客隆超市連鎖有限責任公司商標侵權糾紛一案，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于2006年7月28日作出（2006）渝一中民初字第367號民事判決書，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對該判決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06年12月13日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的委托代理人尹智育、重慶重客隆超市連鎖有限責任公司的委托代理人龍強到庭參加了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一審法院經審理查明：PARKER PEN PRODUCTS（以下簡稱派克筆公司）是“派克”、“PARKER”和圖形商標的商標注冊權利人，并取得了我國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商標局的注冊證明，核定使用的商品為16類，有效期分別為1997年11月7日至2007年11月6日、1999年5月21日至2009年5月20日、2000年12月21日至2010年12月20日。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上海派克筆公司）是“派克”、“PARKER”和圖形商標的合法使用權人，并在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商標局備案，許可期限從2000年1月1日起分別至2007年11月6日、2009年5月20日、2010年12月21日止。2005年6月30日，派克筆公司出具特別授權書，授權上海派克筆公司向涉嫌參與侵犯派克筆公司商標權的任何個人或企業提起刑事、民事和行政訴訟，并全權委托上海派克筆公司以上海派克筆公司的名義鑒別產品的真偽，授權書的有效期截止2006年7月17日止。該特別授權書于2006年初得到了派克筆公司董事會書面決議的認可。
2006年1月1日，劉德明與重慶重客隆超市連鎖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重客隆公司）簽訂《聯銷協議書》，約定：重客隆公司提供營業場地，劉德明提供文具類商品進行聯營銷售，劉德明每月商品銷售總額倒扣20%為結算金額，聯營期限從2006年1月1日至2006年12月31日等。
2006年4月3日，重慶市公證處出具了（2006）渝證字第8818號公證書，證明公證人員與原告的委托代理人員于2006年1月17日在重慶市綦江縣古南鎮城南大道1號巨龍商業城的“重客隆超市綦江店”處購買了派克筆兩支，并取得重客隆公司發票一張（加蓋有重客隆公司綦江連銷店發票專用章），發票上標注的貨物名稱為“0711派克白夾鋼桿水威雅”、“0701派克威雅白夾磨沙水”各一支，金額分別為78元和88元。該公證書還證明2006年3月23日，原告工作人員在公證處為公證封存的派克筆出具了《鑒定證明》，內容是“經檢驗證實，重慶重客隆超市連鎖有限責任公司于2006年1月20日銷售的帶有PARKER商標的筆兩支，并非派克筆公司或派克筆公司授權的任何一家公司生產的產品，系假冒派克筆公司注冊商標的產品”。公證處對封存的兩支派克筆進行了拍照。經當庭拆封，可見共有兩盒派克鋼筆，其中：精裝盒的紙包裝盒正面、鋼筆硬盒的包裝盒正面和內殼上印有“PARKER”字母商標和圖形商標，鋼筆筆帽上刻有“PARKER”字母商標和圖形商標，筆尖上刻有“PARKER”字母商標，鋼筆吸水管上壓有“PARKER”字母商標和圖形商標。簡裝盒的紙包裝盒正面右下角、盒內右下角印有“PARKER”字母商標和圖形商標，鋼筆筆帽上刻有“PARKER”字母商標和圖形商標，筆尖上刻有“PARKER”字母商標，鋼筆吸水管上壓有“PARKER”字母商標和圖形商標。
2006年6月15日，重慶多麗文商貿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多麗文公司）出具證明：“我公司系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在重慶的指定經銷商。劉德明經營的派克筆系列產品均在我公司購進。”但多麗文公司與劉德明之間并不存在銷售派克筆的業務往來。劉德明在2005年間陸續從重慶凱嘉文具公司（以下簡稱凱嘉公司）購進過派克筆，為此該證人當庭舉示了16份2005年3月至11月在凱嘉公司購貨的發貨清單，其貨物名稱中有派克筆系列產品，發貨清單名稱由“重慶凱嘉文具”與“重慶多麗文商貿有限公司”并列組成。
上海派克筆公司在庭審中陳述，多麗文公司是原告在重慶的經銷商，而多麗文公司的一名股東也是凱嘉公司的股東。
重客隆公司是一家有限責任公司，注冊資本1500萬元。劉德明與重客隆公司聯營在重客隆公司下屬綦江店進行文具經營。
上海派克筆公司認為重客隆公司的行為侵犯其權利，遂于2006年6月提起訴訟，其間為制止本案侵權行為支付了律師費、公證費、檔案查詢費以及購買侵權產品等費用。
一審法院認為，未經商標注冊人的許可，在同一種商品上使用與注冊商標相同的商標是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的假冒注冊商標行為，而銷售假冒注冊商標商品也屬于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的行為。上海派克筆公司是“派克”文字商標、“PARKER”字母商標和圖形商標的使用權人，并經過注冊商標權利人派克筆公司的特別授權，有權向涉嫌侵犯派克筆公司商標權的任何個人或企業提起民事訴訟，且權利處于有效期內。
根據重慶市公證處出具的（2006）渝證字第8818號公證書證明，重客隆公司下屬綦江店以78元和88元的價格銷售了標有“PARKER”字母商標和圖形商標的鋼筆各一支。重客隆公司下屬綦江店銷售的涉案商品與派克筆公司享有注冊商標專用權的商品是同一種商品，屬于派克筆公司持有商標注冊證明上核定使用商品的第16類。由于重客隆公司下屬綦江店銷售的涉案商品及內外包裝盒上使用了“PARKER”字母商標和圖形商標，在商品說明書上使用了“派克”、“PARKER”和圖形商標，因此重客隆公司下屬綦江店銷售的涉案商品是與注冊商標相同的同種商品。
上海派克筆公司在訴前已經委派其工作人員對公證購買的重客隆公司下屬綦江店銷售的商品進行了甄別，出具《鑒定證明》認為涉案商品不是派克筆公司或派克筆公司授權的任何一家公司生產的產品。重客隆公司未提出涉案商品不侵權的辯論意見和證據材料，故重客隆公司下屬綦江店的銷售行為屬于銷售假冒注冊商標商品的行為，侵犯派克筆公司的權利。

重客隆公司辯稱其不是涉案商標的實際經營者，但從重客隆公司提供的《聯銷協議書》內容可見，重客隆公司與劉德明之間系聯銷經營關系，重客隆公司不能只享受聯銷的權利而不盡義務，并且銷售涉案商品的發票亦是由重客隆公司出具，因此本案應當由重客隆公司對涉案商品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的銷售行為承擔責任。
涉案商品的實際銷售者劉德明陳述并證實，其在凱嘉公司購買派克筆。而重客隆公司提供《（進貨）證明》擬證明劉德明銷售的派克筆系從多麗文公司購進。一審法院認為多麗文公司出具的證明的內容與事實不相符，因為一方面，出具證明的張仕添（多麗文公司的負責人）當庭否認雙方存在派克筆的購銷業務關系；另一方面，劉德明并無其他證據證實雙方確有派克筆的購銷業務關系。故重客隆公司辯稱其下屬綦江店銷售涉案商品系從上海派克筆的經銷商多麗文公司所購進的事實不能成立。
重客隆公司對其下屬綦江店的銷售行為是否承擔賠償責任的問題。一審法院認為，在不知道是假冒注冊商標商品，且能證明該商品是自己合法取得并說明提供者的情況下，銷售假冒注冊商標商品的行為人不承擔賠償責任。本案已查明重客隆公司下屬綦江店銷售的涉案商品，即涉案兩支派克筆是從凱嘉公司處購買取得，而凱嘉公司的發貨清單上又有上海派克筆公司在重慶地區指定經銷商多麗文公司的名稱，且凱嘉公司與多麗文公司是股東混同的關聯公司，重客隆公司下屬綦江店以合理價格從合法成立的凱嘉公司處購買派克筆產品沒有過錯。重客隆公司下屬綦江店不知道所銷售的派克筆是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且已經證明了該商品是從凱嘉公司合法取得并說明了凱嘉公司是提供者，故重客隆公司不應承擔賠償責任。但重客隆公司下屬綦江店銷售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侵犯了派克筆公司的合法權益，該行為導致上海派克筆公司為制止侵權行為所支付的合理費用的產生，故應對此承擔責任，合理費用的金額酌情主張5000元。
綜上，重客隆公司下屬綦江店銷售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侵犯了派克筆公司的注冊商標專用權，應當由重客隆公司承擔停止侵權和支付上海派克筆公司為制止侵權產生的合理費用的法律責任。由于上海派克筆公司沒有提供充分證據證明被告的侵權行為對其商譽造成了實際損害，故對其要求重客隆公司刊登道歉聲明的主張不予支持。上海派克筆公司的訴訟主張未被完全支持，應承擔部分訴訟費。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第五十二條第一款（一）、（二）項、第五十六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六條、第十七條第一款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二十八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二條之規定，判決：一、被告重慶重客隆超市連鎖有限責任公司立即停止銷售標有“PARKER”字母商標或圖形商標的侵權商品；二、被告重慶重客隆超市連鎖有限責任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立即向原告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支付為制止侵權行為所產生的合理費用共5000元；三、駁回原告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本案受理費5325元，其他訴訟費預收1597元，實收l597元，合計6922元，由原告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承擔2768.8元，被告重慶重客隆超市連鎖有限責任公司承擔4153.2元。
上訴人上海派克筆公司不服一審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稱：1、被上訴人事前完全有能力也有可能發現凱嘉公司并非派克筆的授權經銷商，但因疏忽大意而沒有發現，存在重大過失。被上訴人明知從不是授權經銷商的凱嘉公司購進的很可能是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而仍然從凱嘉公司進貨，不屬于“不知道所銷售的是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不應當適用法定免賠條款，而應當承擔賠償責任。2、上訴人為制止被上訴人的侵權行為，先后支出購筆費166元、公證費500元、工商查詢費100元、律師費32000元，合計32766元。但是一審法院只“酌情”認定為5000元。上訴人上述費用早已實際支出，并有相關發票證明，一審法院不予全部支持，并且未說明理由，讓人難以理解。3、被上訴人應當向上訴人登報道歉，消除影響。被上訴人是重慶地區大型的商業企業，在重慶地區有很好的信譽，消費者是不會相信被上訴人賣假貨的。所以當消費者從被上訴人處購買了假冒商品，只能是很自然的對上訴人的品牌和產品質量產生懷疑，而不會懷疑被上訴人。如此心態必然對上訴人的商譽產生惡劣影響。這些根本無須舉證即可推定出的事實，一審法院卻認為上訴人沒有提供充分證據來證明，這違反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九條關于無須舉證證明的規定。故請求：l、依法撤銷一審判決。2、判令被上訴人向上訴人支付因侵犯“派克”、“PARKER”和圖形商標專用權造成的經濟損失15萬元，支付上訴人為制止侵權行為而合理支出的費用32766元，在《重慶商報》除中縫以外的版面上刊登道歉聲明（尺寸：9CMx11CM）。3、判令被上訴人承擔本案全部訴訟費用。
被上訴人重客隆公司未進行書面答辯，在庭審中認為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請求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上訴人當庭提交了多麗文公司出具的證明，欲證實其與凱嘉公司完全獨立辦公，除有一名共同股東外，無任何關系。也從未授權凱嘉公司使用其名稱，事前也不知道凱嘉公司在其發貨清單上使用我公司的名稱，自知道后要求停止使用其公司名稱。
被上訴人認為，該證據在二審舉證期限后才提交，不是新發現的證據，因此不屬于新證據；且該證據也不能證明本案事實。
本院二審查明的事實與一審查明的事實相同，本院予以確認。
本院經審理認為：
一、對上訴人提交的證據的認定。由于已查明多麗文公司是上海派克筆公司在重慶的授權經銷商，多麗文公司的一名股東是凱嘉公司的股東，凱嘉公司在其發貨清單上使用了多麗文公司的名稱等事實，對多麗文公司的證明所證實的上述事實應予以確認，對于該證明欲證實的其他事實，由于無法核實這些內容的真實性，對其他事實不予確認。
二、關于被上訴人是否提供了合法來源、是否承擔賠償經濟損失的責任問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第五十六條第三款的規定，銷售不知道是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的商品，能證明該商品是自己合法取得的并說明提供者的，不承擔賠償責任。按照該規定，銷售者要免除承擔賠償經濟損失的責任，就必須證明其已提供了合法來源，即通過合法的進貨渠道、以正常的買賣關系、合理的價格，從他人處購買的被控侵權商品，且主觀上不知道其銷售的是侵權商品。本案中，被上訴人所銷售的鋼筆是從凱嘉公司購買的，而凱嘉公司的經營范圍包括銷售文化用品，說明被上訴人是通過正常渠道購買的鋼筆，其進貨渠道合法；被上訴人以正常的價格從凱嘉公司購買的鋼筆，凱嘉公司的發貨清單表明它們之間建立過買賣關系，說明買賣關系是正常的、價格是合理的；上訴人沒有證據證明被上訴人知道其銷售的是侵權鋼筆，說明被上訴人主觀上沒有過錯。以上事實足以證明，被上訴人已提供了鋼筆的合法來源，因此只應承擔停止侵權的責任，而不應承擔賠償經濟損失的責任。
三、關于被上訴人賠償合理開支的數額問題。被上訴人的行為構成侵權已被確認，但是由于被上訴人對其侵權行為沒有主觀過錯，并提供了商品的合法來源，只承擔停止侵權的責任，而不承擔賠償經濟損失的責任。一審法院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七條的規定，結合國家有關部門規定、訴訟請求被支持的程度等具體情況，酌情確定被上訴人賠償上訴人合理開支5000元是適當的。
四、關于被上訴人是否承擔登報道歉、消除影響的責任問題。被上訴人的行為雖然構成了侵權，但是由于其沒有實施侵權行為的主觀過錯，承擔停止侵權和賠償合理開支的責任已足以彌補上訴人因侵權行為所遭受的損失。況且，被上訴人是重慶地區大型的商業企業這一事實即使成立，與被上訴人是否會賣假貨或者消費者是否相信被上訴人會賣假貨之間沒有必然的關系，上訴人商譽是否受到損害無法根據被上訴人是重慶地區大型的商業企業的事實推定出來，不能適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九條的規定進行推定，而應由上訴人舉證證明。由于上訴人沒有提供證據證明其商譽受到損害，被上訴人不應承擔登報道歉、消除影響的責任。
綜上，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判決結果適當，審判程序合法，應當予以維持。上訴人上海派克筆公司的上訴請求不予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5325元，由上訴人上海派克筆有限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張 勤
代理審判員　黑小兵
代理審判員　李 劍

二○○七年十二月十八日

書　記　員　徐 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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