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南　省　高　級　人　民　法　院
民　事　判　決　書
（２００６）瓊民二終字第４３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濟南輕騎摩托車股份有限公司　，住所地山東省濟南市和平路３４號。
　　法定代表人王利民，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李相杰，山東舜天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海南海藥股份有限公司，住所地海口市龍昆北路宏源大廈７樓。
　　法定代表人劉悉承，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周穎，海南方圓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濟南輕騎摩托車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濟南輕騎公司）與被上訴人海南海藥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海藥公司）欠款糾紛一案，濟南輕騎公司不服海口市中級人民法院（２００５）海中法民二初字第５６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訴訟。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濟南輕騎委托代理人李相杰，海藥公司委托代理人周穎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審理查明：輕騎集團（原名稱為中國輕騎摩托車集團總公司）、海藥公司（原名稱為海南海藥實業股份有限公司）與海口市國有資產管理局于１９９８年４月７日簽訂一份《關于借款及質押擔保的合同》，約定輕騎集團以其持有的海藥公司３７０１１５７５股瓊海藥法人股為海藥公司向海口市國有資產管理局的借款提供質押擔保。因海藥公司到期未能償還借款，由海口市第二公證處對上述質押借款合同糾紛作出了（２００１）市二證經字第５５９號執行證書。該執行證書發生法律效力后，海口市國有資產經營有限公司向本院申請強制執行。本院在執行過程中，對輕騎集團質押的３７０１１５７５股瓊海藥法人股進行委托拍賣，并將拍賣所得價款１１４９４６１１．２元執行給了海口市國有資產經營有限公司。２００２年９月１６日，海藥公司與輕騎集團簽訂了一份《分期還款協議書》雙方確認截止２００２年８月３１日海藥公司同時還應支付輕騎集團因承擔擔保事項而被拍賣股權的利息１１２３５４４．５０元，兩項共計１３１６５８５４．６２元，該款項海藥公司應分期于２００５年３月３１日全部還清。庭審中，濟南輕騎公司對海藥公司已付清該款項沒有異議。２００３年９月２６日，輕騎集團與海藥公司簽訂一份《備忘錄》，主要內容為：就輕騎集團１９９８年為海藥公司借款提供質押擔保造成輕騎集團持有的海藥公司法人股被拍賣一事，經雙方協商，達成基本意見，備忘如下：海藥公司同意就輕騎集團１９９８年為海藥公司借款提供質押擔保造成輕騎集團持有的海藥公司法人股被拍賣一事，以合法的適當方式補償輕騎集團８００萬元；上述款項自２００４年９月起每月支付８０萬元，直至付清；有關支付方式問題，為維護其合法性雙方另行協商；本備忘錄簽訂后雙方以前簽訂的相關協議一律廢止，并且不得就此向法院提出訴訟、仲裁和其他形式的爭議；本備忘錄具有法律效力，雙方嚴格遵守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協商。該《備忘錄》簽訂后，雙方就未約定的事項進行進一步協商。海藥公司也未向輕騎集團支付８００萬元補償費。　另查：輕騎集團是海藥公司的股東，其中：１９９８年持股７７７７７，７１７，占總股本３８．４４％，為第一大股東，海藥公司每股凈資產１．３９元；１９９９年持股７８９４０，７６９，占總股本３９．０１％，為第一大股東，海藥公司每股凈資產１．０６元；２０００年持股７８９４０，７６９，占總股本３９．０７％，為第一大股東，海藥公司每股凈資產０．９２６元；２００１年持股２８８４５，０６４，占總股本１４．９２％，為第二大股東，海藥公司每股凈資產－１．３５元；２００２年持股２８８４５，０６４，占總股本１４．９２％，為第二大股東，海藥公司每股凈資產－０．７７元；２００３年持股１０１３５，７４０，占總股本５％，為第四大股東，海藥公司每股凈資產０．０５元。另，海藥公司《章程》第八十五條、第九十六條對關聯交易作了如下規定：＂公司及公司控股子公司與關聯人之間的關聯交易應簽訂書面協議。協議的簽訂應當遵循平等、自愿、等價有償的原則，協議內容應明確、具體。公司須將該協議訂立、變更、終止及履行情況等事項按照有關規定予以披露。公司應采取有效措施防止關聯人之間的壟斷采購和銷售業務渠道等方式干預公司的經營、損害公司的利益。關聯交易活動應遵循商業原則，關聯交易的價格原則上應不偏離市場獨立第三方的價格或收費標準。公司須對關聯交易的定價依據予以充分披露，公司董事會應按照相關規定，根據交易金額及交易行為對公司的影響程度，決定是否將該交易提交股東大會審議。對于應當由股東大會審議的關聯交易事項，公司董事會應當在召開股東大會的會議通知中，充分披露交易雙方的關聯關系、交易內容以及交易對公司的影響。股東大會就關聯交易行為表決時，涉及關聯交易的關聯股東應當回避，上述股東所持表決權不應計入出席股東大會有表決權的股份總數；股東大會決議的公告應當充分披露非關聯股東的表決情況。如有特殊情況關聯股東無法回避時，公司在征得有權部門的同意后，可以按正常程序進行表決，并在股東大會決議公告中作出詳細說明。公司應在召開審議有關聯交易的股東大會的通知、公告中提請關聯股東注意回避，如遇特殊情況關聯股東無法回避的，則應在股東大會召開前十五天向公司董事會提出無法回避的理由，由公司董事會提請有權部門確定是否回避。當關聯股東被批準參與投票表決時其所持表決票應在顏色上與非關聯股東表決票明顯不同，以示區別和便于統計。＂＂公司重大關聯交易（指公司擬與關聯人達成的關聯交易總額高于３００萬元或高于公司最近經審計凈資產值的５％的關聯交易），應由獨立董事認可后，提交董事會討論；獨立董事作出判斷前，可聘請中介機構出具獨立財務顧問報告，作為其判斷的依據＂。再查：濟南輕騎公司因與輕騎集團發生代銷摩托車欠款糾紛，向山東省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起訴，要求輕騎集團償還摩托車代銷欠款４５００萬元及利息。該案經山東省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主持調解，輕騎集團與濟南輕騎公司達成如下協議：輕騎集團欠濟南輕騎公司摩托車代銷款４５００萬元，濟南輕騎公司同意輕騎集團以其所有的海藥公司８００萬元債權抵償摩托車代銷款８００萬元……，如輕騎集團到期不履行上述還款協議，濟南輕騎公司有權對未履行部分進行一次性追償。山東省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為此作出了（２００４）濟民四初字第８１號民事調解書。該調解書生效后，輕騎集團于２００５年６月１日向海藥公司發出一份電報，告知海藥公司其因與海藥公司在《備忘錄》中約定的對海藥公司享有的８００萬元債權已轉讓給濟南輕騎公司，由海藥公司直接向濟南輕騎公司清償。海藥公司受到該債權轉讓通知電報后，于２００５年６月２５日向輕騎集團郵寄了一份《關于債權轉讓通知的回函》，主要內容為：就《備忘錄》來說，也僅是初步意向，雙方也約定就相關問題進一步協商。據此，雙方之間并未形成具體的債權債務關系，也即貴公司并未對我公司享有債權，在雙方有待與進一步明確的情況下，貴公司的行為是對我公司權益的侵犯，我公司對此表示異議。但輕騎集團對此未予以答復。原審法院認為，輕騎集團與海藥公司簽訂《備忘錄》的背景，是基于輕騎集團曾為海藥公司的借款提供了質押擔保，且其所質押擔保的法人股被拍賣后償還了海藥公司的借款。但輕騎公司承擔了擔保責任后，海藥公司已將輕騎集團為其擔保所償還的借款本金及利息全部償還給了輕騎集團，即輕騎集團已按《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三十一條關于＂保證人承擔保證責任后，有權向債務人追償＂的規定，向海藥公司行使了追償權并已實現其權利。因此，輕騎集團與海藥公司之間因擔保而形成的債權債務關系，因海藥公司已向輕騎集團清償債務而消滅。而雙方在《備忘錄》中約定＂海藥公司同意就輕騎集團１９９８年為海藥公司借款提供質押擔保造成輕騎集團持由海藥公司法人股被拍賣一事，以合法的適當方式補償輕騎集團８００萬元＂，首先，輕騎集團并未提供證據證明其由于為海藥公司承擔擔保責任而損失了８００萬元　，那么，海藥公司為輕騎集團補償８００萬元，則無事實依據。其次，輕騎集團從１９９８年至２００３年，一直是海藥公司的股東，雖然其在２００３年為海藥公司的第四大股東，但自１９９８年至２００２年，為海藥公司第一、第二大股東，對海藥公司的經營決策有著重大影響。由此可見，輕騎集團與海藥公司簽訂的《備忘錄》是其作為關聯方與海藥公司達成的關聯交易。在此情況下，輕騎集團通過與海藥公司簽訂《備忘錄》的方式為海藥公司設定８００萬元的付款義務，不僅違反了民事活動應當遵循自愿、公平、等價有償、誠實信用的民事原則，同時也損害了海藥公司的利益。另一方面，按照海藥公司《章程》關于＂公司及公司控股子公司與關聯人之間的關聯交易應簽訂書面協議。協議的簽訂應當遵循平等、自愿、等價有償的原則，協議內容應明確、具體。公司須將該協議訂立、變更、中止及履行情況等事項按照有關規定予以披露……。公司董事會應按照相關規定，根據交易金額及交易行為對公司的影響程度，決定是否將交易提交股東大會審議。對于應當由股東大會審議的關聯交易事項，公司董事會應當在召開股東大會的會議通知中，充分披露交易雙方的關聯關系、交易內容及該交易對公司的影響。股東大會就關聯交易進行表決時，涉及關聯交易的關聯股東應當回避……。＂　＂公司重大關聯交易（指公司擬與關聯人達成的關聯交易總額高于３００萬元或高于公司最近經審計凈資產值的５％的關聯交易），應由獨立董事會認可后提交董事會討論．．．．．．＂的規定，輕騎集團與海藥公司簽訂的《備忘錄》，應由海藥公司董事會提交股東大會討論，但海藥公司與輕騎集團簽訂《備忘錄》后，其董事會并未將該《備忘錄》提交股東大會討論。因此，該《備忘錄》的簽訂，不僅違反了海藥公司《章程》的規定，也侵害了海藥公司其他股東的利益。綜上，輕騎集團與海藥公司簽訂的《備忘錄》中關于海藥公司向輕騎集團補償８００萬元的約定，因違反了民事活動中等價有償、誠實信用原則及海藥公司《章程》的規定，損害了海藥公司及其他股東的利益，應被認定為無效。海藥公司的該抗辯主張理由充分，本院予以支持。由于輕騎集團與海藥公司簽訂的《備忘錄》中所約定的由海藥公司向輕騎集團補償８００萬元的相關條款被認定無效，輕騎集團對海藥公司并不享有８００萬元的債權，即輕騎集團與海藥公司之間并不存在８００萬元的債權債務關系，那么，輕騎集團將其對海藥公司的８００萬元債權轉讓給濟南輕騎公司，則無事實根據。因此，濟南輕騎有限公司現向海藥公司提起訴訟，要求海藥公司償還８００萬元欠款，沒有理由，本院不予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四條之規定，判決如下：駁回濟南輕騎公司的訴訟請求。
　　濟南輕騎公司不服上述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稱，①原審判決認定上述《備忘錄》違背了民法通則第四條關于＂民事活動應當遵循自愿、公平、等價有償、誠實信用的原則＂的規定，從而認定被上訴人向輕騎集團補償８００萬元人民幣的約定無效是錯誤的。②原審判決認定上述《備忘錄》違反了被上訴人《章程》的規定，損害了被上訴人及其他股東的利益，因而被上訴人向輕騎集團補償８００萬元人民幣的約定無效，也是錯誤的。公司《章程》不能成為確定合同效力的法律依據，《備忘錄》具有補償合同的性質，依法應當認定有效。③原審法院對該案的判決明顯帶有地方保護色彩。請求二審法院撤銷原審判決，并予以改判，支持上訴人的一審訴求；一、二審案件訴訟費用由被上訴人海藥公司負擔。
　　海藥公司答辯稱，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
　　經審理查明，原審查明的事實成立。
　　本院認為，原審認為中所闡明的８００萬欠款無事實依據和《備忘錄》中的８００萬關聯交易違背公司章程的理由充分，本院予以認可。除此之外，需要強調指出的是，本案輕騎集團作為海藥公司的股東，其與公司在法律上存在著關聯關系，雙方簽訂的《備忘錄》由于具有合同的性質，因此屬于關聯交易。具體來說，關聯關系是指公司控股股東、實際控股人、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與其有直接或間接控制的企業之間的關系，以及可能導致公司利益轉移的其他關系。關聯關系一方面有利于上市公司低成本運作，產生優化內部資源配置、節省市場價格的搜尋資本、信息成本和談判成本等優勢，一定范圍內實現協同效應；另一方面也可能成為控股股東或實際控股人掏空上市公司資產，損害公司和廣大小股東利益的平臺。在關聯關系中，關聯主體的誠信義務尤其需要重視。公司法對此方面的規定和精神大致可分為兩個方面：①關聯主體首先不得利用關聯關系損害公司利益，否則，給公司造成損失，應當承擔賠償責任。②董事、高級管理人員不得違反公司章程或未經股東會、股東大會同意，與本公司簽訂合同或進行交易。本案輕騎集團與海藥公司之間的《備忘錄》，由于違反公司的章程即未按章程規定的程序來操作或簽訂，損害了海藥公司和其他股東的利益。原審判決關于《備忘錄》中所約定的由海藥公司向輕騎集團以合法適當方式補償８００萬人民幣的相關條款無效的認定不僅符合公司章程的規定，也符合公司法關于關聯關系中關聯交易處理的法治精神，也符合《民法通則》有關民事活動應等價有償、誠實信用的原則。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４條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１５３條第１款第１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５００１０元人民幣，由濟南輕騎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高江南
審　　判　　員　　范　　忠
審　　判　　員　　戴義斌




二○○六年十二月十一日

書　　記　　員　符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