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03）佛中法民二終字第572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順德南新印染廠有限公司（下稱南新公司），住所地佛山市順德區倫教工業區科技中路。

　　法定代表人梁棣海，董事長。

　　訴訟代理人趙先祥，廣東國強鴻業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深圳天鼎精細化工制造有限公司（下稱天鼎公司），住所地深圳市科技工業園園區。

　　法定代表人詹其樂，董事長。

　　訴訟代理人鄧季子、翟欣，該公司職員。

　　上訴人南新公司因買賣合同貨款糾紛一案，不服廣東省佛山市順德區人民法院（2003）順法民二初字第01528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現已審理終結。

　　本院查明：天鼎公司與南新公司向來有買賣染整助劑的業務往來，貨物均由天鼎公司市場部工程師張書立送貨上門并收款。2002年8月30日至2003年3月 3日，天鼎公司共向南新公司供應總價值734500元的AM-20N硅油和TD-G1軟片，其中硅油522000元，軟片212500元。在此交易期間，南新公司已支付貨款112500元。2003年3月5日，南新公司向天鼎公司退還硅油15桶價值22500元，上述付款加退貨總計135000元。為此，南新公司尚欠天鼎公司貨款599500元至今未付。2003年4月25日，天鼎公司張書立到南新公司并以本公司名義與天鼎公司簽訂了兩份內容基本一致的《協議書》，其中一份協議的主要內容為天鼎公司供給的硅油499500元（扣除退貨價款），經協商決定以原價75%讓利折算為374625元，以彌補給南新公司造成的損失。另一份協議在上述協議基礎上增加南新公司在“雙方簽名蓋章后付款205875元，余款三個月內逐月付清”等內容。天鼎公司認為其職員無權作上述處理，遂于2003年4月28日向原審法院起訴，請求判令南新公司支付貨款622000元及逾期利息37392.80元并承擔訴訟費。

　　案經原審法院審理認為：雙方的買賣關系合法有效。天鼎公司供貨734500元，南新公司付款112500元，故尚欠622000元。至于南新公司提交的協議書，其內容與天鼎公司提交的不一致，這與當事人各持協議內容應該相同的通常情形不符，而且天鼎公司供應的硅油價值522000元，并非協議書中的 499500元，并且天鼎公司提交的協議書載明，協議書經雙方天鼎公司蓋章后，南新公司才付款，但兩份協議書均沒有加蓋天鼎公司公章，南新公司也沒有按協議付款，更為重要的是，協議書是天鼎公司的業務員張書立以天鼎公司名義簽訂的，雖然雙方的交易一直由張書立代為送貨、收款，但張書立僅僅是一名普通業務員，在天鼎公司沒有特別授權其處分財產的情況下，其與南新公司簽訂協議，處分天鼎公司的巨額財產行為，南新公司應當知道其行為已超越其權限，屬無權代理，故在沒有得到天鼎公司追認的情況下，該協議無效。因此，天鼎公司要求南新公司支付貨款622000元的訴訟請求，理由充分，法院予以支持。天鼎公司要求南新公司支付逾期付款的利息，因雙方沒有明確約定付款期限，南新公司應按法律規定在收貨時支付，其至今未付，已違約，故在雙方沒有約定違約金的情況下，天鼎公司要求以逾期付款即資金占用費的利息損失形式承擔違約責任，理由充分，法院予以支持，但按每日0.04%的利率計算太高，應按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十八條第一款、第一百零七條、第一百零九條、第一百六十一條的規定，判決：南新公司于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一次性給付天鼎公司貨款622000元及利息（利息計算見附表）。本案受理費11610元，由南新公司負擔。

　　上訴人南新公司不服原審判決，向本院上訴稱：請求撤銷原判并依法改判，由天鼎公司并承擔一、二審訴訟費用。理由：原審判決認定事實錯誤，適用法律不當。一、2003年3月5日天鼎公司業務員張書立簽收退貨單已退還價值22500元貨物。原判對此沒有認定應予糾正。二、張書立的代理權問題，南新公司與天鼎公司交易均是張書立執行，包括送貨收款，南新公司有理由相信張書立對天鼎公司有代理權，完全符合表見代理，因此，其與南新公司簽訂協議書的行為對天鼎公司有效。原判認定無效是錯誤的。該協議根本不存在無效的法定理由。三、原判以前后兩份協議書內容有差異為由，認定張書立與南新公司簽訂的協議書無效，事實上兩份協議書主要內容是一致的，原判認為數量硅油是522000元與協議書499500元不符，所以成為認定該協議無效的一個理由，事實上協議書上的數字正是扣除了退貨價款后所得的數字，因而是正確的。四、關于付款期限問題，實際上是雙方憑收貨情況和供方開具發票情況進行結算的，雙方存在一種交易習慣。何況雙方已經達成協議書，天鼎公司要在協議收上加蓋公章我方才付款，而天鼎公司至今未加蓋公章，因此，付款期限尚未屆至。

　　上訴人南新公司對其陳述的事實提供的證據有：2003年3月5日天鼎公司經手人張書立簽名的退貨單和送貨單各一份，主要內容為南新公司向天鼎公司退貨15桶硅油1875公斤，每公斤價格12元。

　　被上訴人天鼎公司答辯稱：原審判決正確，請求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被上訴人天鼎公司為其辯解提交的證據有：證人張書立證言，主要內容為：2003年3月5日天鼎公司經手人張書立簽名的退貨單不是其親筆書寫。2003年4月5日張書立與南新公司簽訂的協議確是其所簽，但沒有得到公司授權。

　　對南新公司在二審中提交的證據，天鼎公司有異議，認為該證據不是事實，而且在一審時沒有提交，因此，不予確認。天鼎公司的證人張書立雖然否認該退貨單是其簽名，但卻沒有否認2003年4月5日的協議書，該協議書上確認的硅油款與送貨單的硅油款比較恰好說明了曾經退貨的事實并且數額與退貨單的數額一致，因此，對南新公司主張已退貨15桶硅油的事實，本院予以認定。

　　根據上述當事人確認的證據、事實以及對當事人爭議的證據的認證，本院因此確認了本院以上查明的事實。

　　本院認為：本案主要的爭議焦點為張書立以天鼎公司名義與南新公司簽訂的協議書對天鼎公司是否有效，即張書立是否有天鼎公司的授權，或者是否構成表見代理。企業法人除法定代表人外其余的工作人員實際上只能在職務范圍內或者授權范圍內代理企業為民事行為，才能對企業發生法律效力。從本案當事人的舉證情況看，張書立只是一個業務員，其工作只是送貨收款，拋棄債權是對企業財產的一種實體處分行為，此顯然超越其職權范圍，因此，其與南新公司簽訂協議承諾減價讓利 25%的行為屬于無權代理。那么，該行為是否構成表見代理？表見代理的構成要件一是行為人為無權代理人，二是相對人有理由相信其有代理權，三是相對人主觀上是善意的。本案的關鍵是南新公司是否“有理由”，是否屬“善意”。本案雙方一直以來均存在業務往來，雙方雖然是以口頭方式達成交易協議，但是對于產品價格等合同核心內容，顯然張書立不能決定，從有關證據看，產品價格均是由天鼎公司加蓋公章的送貨單確認的，顯然是在張書立送貨之前，雙方就已經通過其他形式商定，張書立沒有定價權，這點南新公司是十分清楚的，因此，南新公司沒有理由相信張書立有價格變更權，對此情況明知，也就不存在善意問題。故南新公司認為張書立的行為構成表見代理的觀點以及關于本案債務尚未到期的觀點，本院均不予采信。無權代理人的代理行為屬于效力待定行為，如果其行為得到追認的，則該行為產生代理的預期效果，但是，2003年4月25日張書立簽訂該協議后的第三天（簽訂協議后的第一個工作日），即同年4月28日天鼎公司即向原審法院提起訴訟要求南新公司支付622000元貨款，可見天鼎公司對張書立的上述行為沒有追認，因此，該協議對天鼎公司不具有約束力。關于退貨問題，應當屬于張書立具有送貨的對應職責范圍，因此，該退貨22500元應予扣除。南新公司實際欠款額為599500元，天鼎公司該訴訟請求，應予支持。由于雙方并非一次交易，而是長期的連續的交易，從以往的交易記錄看，天鼎公司均給予南新公司賒欠的利益，從未主張過逾期責任的請求權，因此，本案合同履行定為現款現貨同時履行不當，其逾期付款利息只能從起訴之日起計算。原審判決部分事實認定和適用法律有誤，應當予以糾正。

　　綜上所述，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零七條、第一百零九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二）、（三）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變更廣東省佛山市順德區人民法院（2003）順法民二初字第01528號民事判決為：上訴人順德南新印染廠有限公司應于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向被上訴人深圳天鼎精細化工制造有限公司支付貨款599500元及其從2003年4月28日起至本判決確定的履行期間的最后一日止按中國人民銀行規定的逾期貸款利率計算的利息。

　　二、駁回被上訴人深圳天鼎精細化工制造有限公司其他訴訟請求。

　　一審案件受理費11610元（天鼎公司已預交），二審案件受理費11610元（南新公司已預交），合計23220元，由上訴人順德南新印染廠有限公司負擔 22610元，被上訴人深圳天鼎精細化工制造有限公司負擔610元。南新公司應補還11000元給天鼎公司，此款應在本判決確定的債務履行期間內與本案債務一并向天鼎公司逕行支付，一、二審法院不再另行收退。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溫萬民

　　代理審判員 夏新洪

　　代理審判員 程樹林

　　二○○三年十一月五日

　　書 記 員 鄒佩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