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004）佛中法民一終字第735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江西省煙草公司上饒分公司（原江西省煙草公司橫峰縣公司已被依法撤銷），住所：江西省橫峰縣芩陽鎮立新路15號。

　　法定代表人黃東發（經理）。

　　委托代理人韓岳寶，江西省橫峰縣法律事務所法律工作者。

　　委托代理人楊榮慶，男，（略），系公司辦公室主任。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張柱浩，男，（略）。

　　委托代理人唐浩宇，廣東天爵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蔣偉，男，（略）。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吳寶柳，女。（略）。

　　委托代理人唐浩宇，廣東天爵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吳蔭培，男，（略）。

　　委托代理人唐浩宇，廣東天爵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康力克，男，（略）。

　　原審原告周聯，女，（略）。

　　上訴人江西省煙草公司上饒分公司因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糾紛一案不服廣東省禪城區（2003）佛禪法民一初字第1106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認定：1999年11月7日1時30分許，被告康力克駕駛贛E-85159號小貨車（車主為江西省煙草公司橫峰縣公司）沿佛山市佛山大道由北往南行駛，途徑肇事路段時，為避讓一摩托車而往左打方向，進入迎面行駛的車道后遇張智釗酒后駕駛粵Y.60174號兩輪摩托車（沒帶頭盔）搭乘朱曉靜、仇維青，兩車發生碰撞，致摩托車三乘客分別重傷，其中張智釗送往醫院搶救時，因搶救無效于當月25日死亡。經交警部門認定，被告康力克負事故主要責任，張智釗負事故次要責任，朱曉靜、仇維青不負事故責任?？盗藢κ鹿守熑握J定不服，向佛山市公安交通管理局申請重新認定，佛山市公安交通管理局維持了原責任認定書所認定的責任。2001年6月6日，交警部門召集事故當事人及家屬進行第一次調解，因雙方對賠償數額無法達成一致意見，同年6月8日交警部門再次召集各方當事人進行第二次調解，因被告康力克及原告張柱浩、吳寶柳沒有到場而調解終結。隨后，佛山市公安交通管理局第一大隊向被告康力克及原告張柱浩、吳寶柳郵寄送達《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調解終結書》，但因各種原因，原告方沒有收到。直到2002年10月9日，原告張柱浩才受到本次事故的《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調解終結書》。2002年11月8日，被告康力克因交通肇事罪被拘留逮捕。事故發生后，被告康力克向張智釗家屬支付了醫療費5000元和喪葬費4000元。張智釗住院搶救期間，原告共支付醫療費3904.80元和分5次繳納住院按金37000元，共計40904.80元。朱曉靜、仇維青住院治療期間，原告支付了醫療費2321.80元。另查明，仇維青、朱曉靜就本次交通事故所造成的損害，分別與2001年8月7日向本院起訴康力克、江西省藥草公司橫峰縣公司及張柱浩、吳寶柳，要求上述當事人賠償醫療費等費用（未含張柱浩、吳寶柳支付的醫療費2321.80元）。本院于同年11月19日分別以（2001）佛城法民初字第560號和第561號民事判決：康力克承擔70%的賠償責任，賠償仇維青醫療費等費用共10951.76元；賠償朱曉靜醫療費用等費用共13272.21.張柱浩、吳寶柳在其繼承張智釗的遺產范圍內，賠償仇維青醫療費等費用551.04元；賠償朱曉靜醫療費等費用共465元。江西省煙草公司橫峰縣公司負墊付賠償責任。

　　原審法院認為：佛山市公安交通管理局第一大隊通過對本次交通事故的現場勘驗和分析，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管理條例》的有關規定，作出了被告康力克對事故負主要責任，死者張智釗對事故負次要責任的《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程序合法，定責準確。被告康力克駕車時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交通管理條例》第十五條的規定，將張智釗撞傷致死，應當承擔賠償責任。由于張智釗對本次事故負次要責任，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三十一條規定，可以減輕被告康力克的民事責任，被告康力克應對事故所造成的人身財產損害承擔70%的賠償責任。雖然康力克對張智釗的死亡前的月收入有異議，但未能提供反證，故對其異議不予采納；庭審期間，原告未能提供張智釗住院搶救期間需要親屬或護工護理的證據及護理費的支出憑證，故對其護理費的請求，不予支持。雖然《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規定了致人死亡的，死亡賠償金為精神損害撫慰金，但由于該死亡賠償金數額偏低，不足以補償原告張柱浩及吳寶柳因失去兒子所造成的精神痛苦，故原告要求被告另外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的請求合情合理，應予支持，但要求10萬元的賠償數額過高，不予采納。原告張柱浩、吳寶柳的其他訴訟請求合理，予以支持。由于被告康力克的過錯行為而致使張智釗的身體受到傷害，雙方由此產生了債權債務關系，張智釗死亡后，權利義務轉由其第一順序法定繼承人，其與被告康力克之間不存在任何債權債務關系，故其要求被告賠償損失及支付撫養費的請求，于法無據，不予支持。被告江西省煙草公司橫峰縣公司作為贛E-85159號小貨車的車主，根據國務院《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第三十一條及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廣東省公安廳《關于處理道路交通事故案件若干具體問題的意見》第七條的規定，在被告康力克暫時無力賠償的情況下，應承擔墊付責任。關于本案的訴訟時效問題，由于因道路交通事故而提起的民事訴訟時，必須先由公安交警部門召集有關當事人進行調解后，當事人才可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而本案原告直到2002年10月9日才收到公安交警部門的《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調解終結書》，故其在2003年9月5日向法院主張權利時，沒有超過一年的訴訟時效。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三十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一十九條、第一百三十一條、國務院《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第三十一條、第三十六條、第三十七條的規定，判決：一、被告康力克應向原告張柱浩、吳寶柳賠償醫療費用43226.90元（含原告支付給朱曉靜、仇維青的醫療費2321.80元）、誤工費 1500元（2500元/月÷30天×18天）、住院伙食補助費540元（30元/天×18天）、死亡補償費70540.90、喪葬費4000元、撫養費 37588.80元、車輛鑒定費及維修費1595元、交通費1000元，共159991.60元的70%，即111994.12元?？鄢阎Ц兜?000 元，被告康力克在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起30天內，一次性支付賠償款102994.12元給原告張柱浩、吳寶柳。二、被告康力克在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 30天內，一次性另行支付精神撫慰金50000元給原告張柱浩、吳寶柳。三、被告江西省煙草公司橫峰縣公司對上述一、二項的賠償款負墊付責任。四、駁回原告周聯的訴訟請求。本案受理費6730元由被告康力克負擔。

　　上訴人江西省煙草公司上饒分公司不服上述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認為：一、原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國務院《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自 1992年1月1日起實施，其第三十一條規定：“機動車駕駛員暫時無力賠償的，由駕駛員所在單位或者機動車所有人負責墊付”但是，最高法人民法院在 2001年12月31日[2001]民一他字第32號《關于連環購車未辦理過戶手續，原車主是否對機動車發生交通事故致人損害承擔責任的批復》中明確規定：“連環購車未辦理過戶手續，因車輛已交付，原車主既不能支配該車的運營，也不能從該車的運營中獲取利益，故原車主不應對機動車發生的交通事故致人損害承擔賠償責任?！卑凑招路▋炗谂f法的原則《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第三十一條“由駕駛員所在單位或者機動車所有人負責墊付”的規定，應當自2001年12 月31日起失效，所以，原審法院在2004年1月14日仍然適用第三十一條規定，判決上訴人承擔墊付責任是明顯錯誤的。即使《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第三十一條“由駕駛員所在單位或者機動車所有人負責墊付”的規定仍然有效，那也應該先由駕駛員所在的單位墊付。如駕駛員所在單位無力墊付，然后才有機動車所有人墊付。本案中駕駛員康力克，其所在單位是廣東省佛山市城西儲運公司，有償付能力，屬于佛山市法院管轄。原審法院不判決“由駕駛員所在單位”承擔墊付責任，而是判決“車輛所有人”承擔墊付責任，是于法不符的，請求二審法院判決由駕駛員所在單位承擔墊付責任。二、原判決于法無據。1、判決被告康力克支付原告精神撫慰金5萬元于法無據。本案被告康力克已觸犯刑罰，構成交通肇事罪，屬于刑事犯罪。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刑事附帶民事訴訟范圍問題的規定》第一條和第二條規定：“對于被害人因犯罪行為遭受精神損失而提起附帶民事訴訟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币簿褪钦f，因犯罪行為侵犯人身權利時，受害人只能要求賠償物質損失，不能要求賠償精神損失。所以，原審法院判決刑事被告康力克賠償受害人精神損失是缺乏法律依據的。另外，原審法院將“刑事侵權”與“民事侵權”混為一談，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來判決由于刑事侵權造成的精神損失，是明顯錯誤的。2、判決被告康力克支付撫養費37588.80元于法無據。根據《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第36條第九項規定：“被撫養人生活費，以死者生前實際撫養的、無勞動能力又沒有其他生活來源的人為限。”本案中第一、二原告年齡不足60歲，都是有勞動能力的，不需要被害人撫養，在起訴時二人均未提出支付撫養費的訴訟請求，法院要強行判決付給他倆撫養費于法無據。第三原告系被害人的祖母，雖然她年滿70多歲，無勞動能力，但法律規定她是由其兒子（即第一原告）撫養的，所以，原審法院對她的訴求予以駁回是正確的。由上可知，第一二原告起訴時未主張撫養費，第三原告雖然主張撫養費，但原審法院已經駁回，那么，原判決第一項中的“撫養費 37588.8元”是判給誰的，依據何在？三、原審法院認定事實證據不足。1、認定原告沒有超過訴訟時效證據不足。原告在起訴時，只提供了公安交警支隊補充填寫的送達回執，證明原告于2002年10月9日正式收到《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調解終結書》的事實。而交警支隊在2001年6月12日就將《調解終結書》同時郵寄給原告及被告。原審法院應該調查公安交警的郵件回執，以此來認定收到《調解終結書》的真實時間。且原審法院在審理仇維青、朱曉靜起訴康力克交通事故人身損害賠償糾紛一案中，本案中的張柱浩和吳寶柳就已經知道了本次的交通事故在2001年6月8日賠償調解時，被告康力克缺席而調解終結，但當時不向法院起訴，直到2003年9月5日才向法院起訴。2、認定原告醫療費總額40904.8元證據不足。本案原告提供的醫療費憑證共12張，計人民幣 40904.8 元。其中：（1）、廣東省醫療費門診專用收據4張計1919.8元；（2）、住院專用收據1張計397元；（3）、住院收費發票2張計1558元；（4）住院按金收據5張37000元。眾所周知，按金收據只供醫院內部使用，不能作為對外報銷憑證。只有當事人將按金收據交回醫院結算，由醫院開出醫療收費專用收據來確定醫療費用數額，不能根據按金收據來判令支付醫療費。四、原審判決違反法定程序。本案被告康力克于2002年11月8日以涉嫌交通肇事罪拘捕歸案，進入刑事訴訟程序，至今尚未宣判。原告于2003年9月5日向人民法院單獨提起民事訴訟。根據《刑事訴訟法》第77條規定：“被害人由于被告人的犯罪行為而遭受物質損失的，在刑事過程中，有權提起附帶民事訴訟”。顯然，原告如要起訴，只能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而不能單獨提起民事訴訟。原審法院單獨啟動民事訴訟程序，是與法律不相符的。綜上所述，原審判決使用法律錯誤，違反法定程序，認定事實的主要證據不足，判令被告支付撫養費和精神撫慰金于法無據，為此，特提出上訴，請求二審法院依法撤銷第一項判決中“支付撫養費37588.8元”、第二項判決“支付精神撫慰金5萬元”、第三項判決“承擔墊付責任”；并將第一項判決醫療費43226.9元中的“按金37000元”剔除，改判為“醫療費3904.8元”。

　　上訴人在上訴期間，提供會計憑證封面一份、記賬憑證一份、中國工商銀行現金進賬（交款）單一份、江西省橫峰縣國家稅務局填開發票一份、汽車轉讓協議書一份，用以證明汽車已于1999年6月22日轉讓給吳信寧，被上訴人認為此證據不是新證據，不予質證，本院認為，上訴人提交的證據不屬于證據規則規定的二審程序中的新證據，故本院不予采信。

　　被上訴人答辨認為：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且未違反法定程序，請求二審法院予以維持。并且，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及“2004年廣東省道路交通事故人身損害賠償計算標準”重新確定康力克及上訴人的賠償數額應為254493.47元，及精神撫慰金50000元。

　　經審理查明，本院對原審認定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上訴人主張本案應適用最高法人民法院2001年12月31日[2001]民一他字第32號《關于連環購車未辦理過戶手續，原車主是否對機動車發生交通事故致人損害承擔責任的批復》中的規定，但本案中，上訴人并未提供證據證明贛E-85159號小貨車是連環購車，故對上訴人的上訴主張，本院不予支持。參照國務院《道路交通事故處理辦法》第三十一條及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廣東省公安廳《關于處理道路交通事故案件若干具體問題的意見》第七條的規定，在被告康力克暫時無力賠償的情況下，車主，即上訴人應承擔墊付責任。

　　關于精神撫慰金的問題，本案并非是刑事附帶民事案件，而是一般的民事侵權案件。因此，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的若干問題的解釋》的規定，精神損害的賠償數額應根據侵權人的過錯程度、侵權行為所造成的后果等因素確定，原審法院根據本案的情況確定的精神撫慰金為 50000元并無不當，本院予以維持。

　　被上訴人起訴并沒有主張吳寶柳、張柱浩的撫養費，原審判決超越了訴求范圍不當，本院予以糾正。

　　上訴人認為，被上訴人在一審時提交的醫療費憑證其中五張為住院按金共計37000元，其不能作為對外報銷的憑證。由于被上訴人沒有足額交納醫療費用致使未能與醫院進行結算，住院按金實為已發生費用，對此原審判決正確，本院予以維持。

　　訴訟時效問題，佛山市公安交警隊雖然于2001年6月12日郵寄送達了本案的《調解終結書》，且有交警隊提供的2001年6月12日第 0579號“國內掛號函件收據”，這只能證明佛山市公安交警隊有將調解終結書寄出給被上訴人，但不能證明被上訴人已經收到調解終結書，被上訴人收到《調解終結書》的時間為2002年10月9日，因此被上訴人于2003年9月5日向法院起訴沒有超過一年的訴訟時效。原審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三）項，判決如下：

　　一、維持廣東省佛山市禪城區人民法院（2003）佛禪法民一初字第1106號民事判決第二、三、四項；

　　二、變更廣東省佛山市禪城區（2003）佛禪法民一初字第1106號民事判決第一項為“被上訴人康力克應向被上訴人張柱浩、吳寶柳賠償醫療費用43226.90元（含原告支付給朱曉靜、仇維青的醫療費2321.80元）、誤工費1500元（2500元/月÷30天×18天）、住院伙食補助費 540元（30元/天×18天）、死亡補償費70540.90、喪葬費4000元、車輛鑒定費及維修費1595元、交通費1000元，共 122402.80元的70%，即85681.96元?？鄢阎Ц兜?000元，被上訴人康力克在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起30天內，一次性支付賠償款 76681.96元給被上訴人張柱浩、吳寶柳。”

　　本案受理費6730元，由上訴人承擔6000元，被上訴人承擔730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楊恩敏

　　代理審判員　劉 頎

　　代理審判員　吳健南

　　二0 0 四年八月二十六日

　　書 記 員　徐立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