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5）佛中法民四終字第214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 李月才，男，漢族，1945年8月20日出生，住湖南省藍山縣早和鄉堯仁村6組，身份證號碼432927450820731.

　　委托代理人陳佳武，男，漢族，1967年4月16日出生，住福建省閩清縣梅城鎮西大路167號，350124196704160197.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佛山市南海區黃歧市政管理處，住所地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黃歧北海路中段。

　　委托代理人林迎星，廣東泰揚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李月才因與被上訴人佛山市南海區黃歧市政管理處（下稱黃歧市政管理處）事實勞動關系糾紛一案，不服佛山市南海區人民法院（2004）南一民初字第2255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經審理查明：1999年12月，李月才進入黃歧市政管理處從事環衛工作，2004年5月3日19時30分，在黃歧市政管理處屬下的海北垃圾場因小事而與當門衛的全宏軍發生爭執，李月才被全宏軍用菜刀追斬，致李月才受傷入住黃歧醫院治療至同年7月8日出院。2004年5月8日，黃歧市政管理處作出《關于全宏軍、李月才開除工作的處理決定》認為全宏軍、李月才違反了《環衛站工人守則》第五條規定：“團結友愛、不打架、不鬧事、嚴禁賭博、違者一經發現，作開除處理，嚴重者追究法律責任”。李月才收到該處理決定后，于2004年7月13日向佛山市南海區黃歧街道辦事處勞動爭議調解領導小組提出勞動爭議，要求黃歧市政管理處支付5個月的經濟補償金，并對李月才的醫療費、傷殘補償承擔墊付責任。經調解，雙方未能達成一致意向。2004年8月19日，佛山市南海區勞動仲裁委員會作出南勞仲不（2004）219號不予受理申訴通知書，認為李月才已超過勞動爭議仲裁受理時限，不屬該會受理范圍。李月才收到該通知書向原審法院提出訴訟。另原審法院還查明，李月才2004年4月份的工資為916元，全宏軍已被公安機關作刑事拘留處理。李月才損傷屬重傷，傷殘為七級。黃歧市政管理處是事業單位非法人營業組織。

　　原審法院經審理認為：李月才與全宏軍同是在黃歧市政管理處屬下海北垃圾中轉場工作的員工，無謂發生爭執，引起李月才被全宏軍用菜刀追斬。本來凡是可有解決的方法，雙方發生爭執，均應到單位找領導化解矛盾，但李月才沒有依正常的途徑找單位或領導解決，而與全宏軍發生爭執，違反了《環衛站工人守則》而被黃歧市政管理處開除。根據勞動法規定：嚴重違反勞動紀律或者用人單位規章制度的，用人單位可解除勞動合同。其次，李月才于2004年5月8日收到黃歧市政管理處《關于全宏軍、李月才開除工作的處理決定》后，于同年7月13日才向勞動部門申請調解，已超過勞動法關于“提出仲裁要求的一方應當自勞動爭議發生之日起 60天內向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提出申請”的規定，期間李月才雖在黃歧醫院住院，但李月才收到該處理決定時是清楚被黃歧市政管理處開除工作的，應在法定時間內向勞動部門提出仲裁，但李月才沒有依法定期限內提出。最后，黃歧市政管理處是事業單位，不是經營性組織，也非營利性機構，因此不屬于勞動法調整的對象，而黃歧市政管理處也沒有拖欠李月才的勞動報酬，李月才與黃歧市政管理處的糾紛不屬于勞動糾紛。綜上，李月才舉證不足，故李月才的訴請不予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二款、參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第二十五條第（二）項、第八十二條之規定，原審法院于2004年12月1日判決駁回原告李月才的訴訟請求。一審案件受理費50元，由李月才負擔。

　　李月才不服上述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稱：一、李月才沒有違反勞動法第二十五條的規定，也沒有違反黃歧市政管理處環衛站工人守則的規定。當時李月才見自己的電飯煲被拌倒在地，無人收拾，說了句氣話，但并無針對某人，但全宏軍無理地認為是在說他。當李月才在洗澡時，全宏軍舉刀將其砍傷。一審法院認為李月才“無謂發生爭執，引起全宏軍用菜刀追斬”是錯誤的。二、李月才并沒有超過60天的仲裁期限，時效的起始時間不能簡單地以李月才被開除之日算起。李月才在5月3 日被全宏軍砍傷后，身受重傷，于7月7日因無錢醫治而被迫出院，在住院期間李月才的民事行為能力受到限制，在病情好轉后于7月2日就向勞動部門申請調解，經調解不成，調解小組建議李月才申請仲裁，后因作傷殘鑒定，李月才才于8月18日向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但仲裁委于8月19日作出不予受理的決定，理由是李月才超過了60天的仲裁時限，根本不考慮李月才身受重傷住院的事實，因此，仲裁時效的起點應該是7月2日或者是7月7日出院的時間，原審法院認為仲裁超過時限是錯誤的。三、李月才與黃岐市政管理處的糾紛是勞動法調整的對象。勞動法第二條第二款明確規定：“國家機關、事業單位、社會團體和與之建立勞動合同關系的勞動者依照本法執行”，一審法院認為被告是事業單位，不是經營性組織，也非營利性機構，因此不屬于勞動法調整的對象是錯誤的。因此，李月才認為原審判決錯誤，請求：1.撤銷（2004）南一民初字第2255號民事判決，并依法改判；2.判令被上訴人黃岐市政管理處給付李月才如下補償：①5個月的經濟補償金5040元；②3個月的醫療期間工資2563.2元；③醫療補助費6408元；④經濟補償金5340的50%即2670元。

　　上訴人李月才在二審期間沒有提交新證據。

　　被上訴人黃歧市政管理處向本院答辯稱：一、雙方關系不應由勞動法調整，因為黃歧市政管理處屬非營利性的事業單位；二、黃岐市政管理處開除李月才的決定是合理合法的，事實上李月才與全宏軍矛盾是由來已久；三、仲裁時限是李月才主張權利的期限，與黃岐市政管理處無關，故請求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被上訴人黃歧市政管理處在二審期間沒有新證據提交。

　　本院經審理查明：李月才自1999年12月起進入黃歧市政管理處從事公眾清潔衛生工作。2004年5月3日，同為黃歧市政管理處員工的全宏軍用菜刀將李月才砍傷，致李月才受傷入住黃歧醫院治療，于同年7月8日出院。2004年5月8日，黃歧市政管理處作出《關于全宏軍、李月才開除工作的處理決定》，認為全宏軍與李月才因小事發生爭執，全宏軍用菜刀追斬李月才，二人的行為造成了極壞的影響，違反《環衛站工人守則》第五條之規定，對李月才作開除處理。李月才收到該處理決定后，向佛山市南海區黃歧街道辦事處勞動爭議調解領導小組提出勞動爭議，要求黃歧市政管理處支付5個月的經濟補償金，并對李月才的醫療費、傷殘補償承擔墊付責任。調解領導小組經主持調解未成，于2004年7月13日作出《勞動爭議調解意見書》，建議李月才向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其后，李月才向佛山市南海區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申請勞動仲裁，佛山市南海區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于2004年8月19日作出南勞仲不（2004）219號不予受理申訴通知書，認為李月才的申請已超過勞動爭議仲裁受理時限，不屬該會受理范圍。李月才收到該通知書后向原審法院提起訴訟。

　　另查明：全宏軍現已被公安機關作刑事拘留處理，其造成李月才的損傷，經佛山市公安局南海分局鑒定屬重傷，可評定為傷殘七級。

　　再查明：黃歧市政管理處是事業單位，主要從事城市清潔工作，隸屬于當地政府。李月才在該單位從事公眾清潔衛生工作。經黃岐市政管理處確認，李月才的工資標準為每月1068元。

　　本院認為本案有如下問題應予解決：

　　一、本案糾紛是否勞動爭議。

　　黃歧市政管理處主要負責城市清潔工作，而李月才在黃歧市政管理處從事公眾衛生清潔工作多年，并收取黃歧市政管理處支付的工資，故李月才是黃歧市政管理處的工作人員。雖然黃歧市政管理處是事業單位，但黃歧市政管理處沒有證明李月才屬事業單位在編人員，故雖然雙方并未簽訂正式勞動合同，但李月才與黃歧市政管理處已形成了事實上的勞動關系，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第二條第二款的規定，李月才與黃歧市政管理處之間的勞動關系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的相關規定。原審法院有關本案糾紛不屬于勞動法調整對象的認定錯誤，應予糾正。本案爭議是因黃歧市政管理處作出辭退李月才決定而引起的，故本案屬事實勞動關系糾紛。

　　二、李月才向勞動仲裁部門申請仲裁是否超過法定仲裁申請期限。

　　李月才被砍傷后，自2004年5月3日起到同年7月7日止一直入住黃歧醫院進行治療，此間于5月8日收到黃歧市政管理處《關于全宏軍、李月才開除工作的處理決定》。由于李月才所患的是重傷，其民事行為能力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客觀上不能行使申請勞動調解或勞動仲裁的權利。因此，李月才住院治療應當構成其不能在2004年7月8日前申請勞動仲裁的正當理由，本案勞動仲裁的申請期限應從李月才出院之日，即2004年7月8日起開始計算。經查，雙方的糾紛于7月 13日經佛山市南海區黃歧街道辦事處勞動爭議調解領導小組主持調解，根據《勞動部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89條之規定，爭議的仲裁期限自當事人申請之日起中止，結束調解之日起繼續計算。雖然當事人所舉的證據未能反映出李月才向調解領導小組提出申請以及向勞動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的時間，但勞動仲裁委員會作出處理的時間是2004年8月19日，可以推定李月才是在勞動仲裁期限內向勞動仲裁委員會申請了勞動仲裁，原審法院對李月才沒有依法定期限提出勞動仲裁申請的認定錯誤，本院予以糾正。

　　三、黃岐市政管理處解除其與李月才的勞動關系有無合法依據。

　　黃岐市政管理處開除李月才的理由是認為其與全宏軍因小事發生爭執，全宏軍用菜刀斬傷李月才，二人的行為造成了極壞的影響。而法律依據則是本單位的環衛工人管理守則第五條的規定。李月才對該處理決定認定的爭執事實持有異議，認為其并非與全宏軍發生爭執，只是全宏軍無故將其砍傷。本院認為，勞動者的勞動權益以及人身安全應當受到保障。事件發生后，作為用人單位的黃岐市政管理處應對其真相進行認真調查。只有李月才在被全宏軍斬傷的事件中存在過錯行為，黃岐市政管理處方可對其作出開除處理。根據《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六條之規定，因用人單位作出開除決定而發生勞動爭議的，用人單位應負舉證責任。而黃歧市政管理處在一審、二審過程中均未能舉證證明李月才在全宏軍人身傷害事件中存在過錯，其行為確已違反了單位的勞動紀律，依法由黃岐市政管理處承擔舉證不能的不利后果。因此，黃歧市政管理處作出開除李月才的決定缺乏事實依據和法律依據。原審法院的認定有誤，應予糾正。

　　由于黃岐市政管理處在李月才住院治療期間解除了其與李月才之間的勞動關系，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第二十九條第（二）項的規定，根據《違反和解除勞動合同的經濟補償辦法》第六條和第十條之規定，黃岐市政管理處應當向李月才支付醫療補助費1068×6=6408元、經濟補償金1068×5=5340 元和額外經濟補償金5340×50%=2670元。另外，根據原勞動部《企業職工患病或非因工負傷醫療期規定》第三條第（二）項的規定，企業職工因患病或非因工負傷，需要停止工作醫療時，根據本人實際參加工作年限和在本單位工作年限，給予三個月到二十四個月的醫療期。實際工作年限十年以下的，在本單位工作年限五年以下的為三個月；至于醫療期間的工資標準，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保險條例實施細則修正草案》第十六條的規定，在本企業工齡已滿四年不滿六年者，為本人工資百分之八十。因此，李月才請求黃岐市政管理處支付住院期間三個月工資并無不當。故黃歧市政管理處還應支付李月才住院期間三個月工資1068 ×80%×3=2563.20元。

　　綜上，原審判決認定事實不清，適用法律錯誤，本院依法予以改判。依據《違反和解除勞動合同的經濟補償辦法》第六條和第十條，原勞動部《企業職工患病或非因工負傷醫療期規定》第三條第（二）項，《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三）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佛山市南海區人民法院（2004）南一民初字第2255號民事判決；

　　二、被上訴人佛山市南海區黃歧市政管理處應向上訴人李月才支付住院期間工資2563.20元、醫療補助費6408元、經濟補償金5340元、額外經濟補償金2670元，合計16981.20元。

　　一審、二審的案件受理費各50元，共計100元，由被上訴人佛山市南海區黃歧市政管理處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陳治艷

　　代理審判員 陳慶莉

　　代理審判員 萬曉庚

　　二○○五年三月七日

　　書 記 員 鐘學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