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省宜昌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 事 判 決 書

　　（2005）宜民二終字第11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湖北惠臨律師事務所，住所地宜昌市西陵一路106號。

　　負責人：沈剛，該所主任。

　　委托代理人：余愛東，湖北演繹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原審被告）：宜昌管業科技有限公司，住所地宜昌開發區西陵一路97號。

　　法定代表人：肖建萍，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曹典文，該公司法律事務部部長。

　　委托代理人：楊志輝，江西天藝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湖北惠臨律師事務所（以下簡稱惠臨事務所）與上訴人宜昌管業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宜昌管業公司）代理費糾紛一案，均不服宜昌市三峽壩區人民法院（2005）三民初字第4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出上訴。本院于2005年2月18受理后，依法由潘愛國擔任審判長，與審判員朱暉、秦小兵組成合議庭，于 2005年3月7日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上訴人惠臨事務所的負責人沈剛及其委托代理人余愛東，上訴人宜昌管業公司的委托代理人曹典文、楊志輝均到庭參加了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一審認定：2002年1月1日，宜昌華創管道科技有限公司（甲方，以下簡稱華創管道公司）與惠臨事務所（乙方）簽訂協議書，由乙方指派律師擔任甲方的常年法律顧問，期限為一年，甲方給付乙方聘金16000元。甲方委托乙方代理訴訟或非訴訟事件調解、仲裁等法律事務，雙方另行簽訂委托代理合同。乙方為甲方辦理法律事務，其差旅費由甲方承付。2002年3月22日，華創管道公司為與深圳華瀚管道公司買賣合同糾紛一案向宜昌市三峽壩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深圳華瀚管道公司支付貨款1908144.69元，并支付違約金2000000元。2002年4月12日，華創管道公司出具授權委托書，委托惠臨事務所沈剛律師作為該公司特別授權委托代理人參加訴訟。同年5月6日惠臨事務所與華創管道公司簽訂了《委托代理合同》，惠臨事務所指派沈剛律師為華創管道公司訴深圳華瀚管道公司買賣合同糾紛一案代理人，華創管道公司據以下比例向惠臨事務所繳納代理費：（1）本金部分按回款額的10%支付；（2）本金以外部分按回款額的 40%支付；（3）若華創管道公司放棄部分訴訟請求，華創管道公司應承擔合理的業務費、差旅費，且按放棄部分的10%支付代理費；（4）華創管道公司先墊資100000元待結算時抵扣。代理費用包括訴訟活動費、執行費、業務費、差旅費。合同如需變更，雙方另行協商。2002年5月10日，華創管道公司向法院申請財產保全，法院根據申請凍結了深圳華瀚管道公司銀行存款4500000元。2002年5月28日，華創管道公司法定代表人殷國強簽發了關于與深圳華瀚管道公司買賣合同糾紛一案和解方案的通告函，并于當日與深圳華瀚管道公司達成了和解協議：由深圳華瀚管道公司于2002年5月29日前將現款 3000000元匯入華創管道公司的帳戶，以支付所欠華創管道公司的貨款、違約金及訴訟費、差旅費；否則華創管道公司將堅持原訴訟請求不變；華創管道公司在收到款項后即向法院撤訴。2002年6月3日深圳華瀚管道公司將3000000元匯入華創管道公司的帳戶，華創管道公司亦于同日向法院申請撤回起訴。法院裁定準許華創管道公司撤回起訴，訴訟及保全費用共計60535元由華創管道公司負擔。

　　同時查明，2002年12月30日華創管道公司變更法定代表人為徐紹芳，2003年2月17日，華創管道公司變更企業名稱為宜昌管業科技有限公司。

　　另查明， 2002年5月9日，華創管道公司預付了惠臨事務所代理費60000元，2002年6月3日給付了代理費10000元，6月28日給付了代理費20535 元，2002年7月5日給付了代理費259465元。以上共計給付了350000元。2004年4月26日惠臨事務所向宜昌管業公司公證送達了催收代理費的律師函。2005年1月8日，惠臨事務所與湖北演繹律師事務所簽訂了《委托代理合同》，委托該所律師代理本案的訴訟，并于2005年1月12日按合同支付代理費20000元。

　　宜昌管業公司在訴訟中提交了2002年6月23日該公司內部報告一份，該報告載明：依照委托代理合同，我公司訴深圳華瀚管道公司買賣合同糾紛一案應支付律師代理費727556.58元；經協商，按下列辦法支付：（1）本案訴訟費用約60000余元由本公司承擔；（2）支付律師代理費350000元。 2002年7月5日該公司法定代表人批示：按350000元包干處理。惠臨事務所對該報告的真實性不持異議，但稱雙方并未就變更代理費事項協商達成一致意見。因惠臨事務所未在該報告上簽字同意，亦未與宜昌管業公司簽訂變更合同內容的協議，不能證明雙方協商將代理費用減少為350000元包干的事實。宜昌管業公司提交了惠臨事務所工作人員在為宜昌管業公司代理案件期間的若干費用發票，因上述費用系由惠臨事務所在其應得的代理費用內自行負擔，該費用及金額支出的合理性均與宜昌管業公司無關，不能證明宜昌管業公司所主張的惠臨事務所指派的工作人員違反職業道德等事實。

　　一審認為：惠臨事務所、宜昌管業公司簽訂的《委托代理合同》不違反法律和行政法規的禁止性規定，合法有效。宜昌管業公司撤回對深圳華瀚管道公司的起訴，系出現雙方簽訂的《委托代理合同》中約定的特定情況，惠臨事務所已按委托代理合同的約定完成了委托工作，宜昌管業公司應支付代理費。宜昌管業公司稱雙方在事后協商變更了合同中代理費的標準，但其提交的證據不能證實，不予采信。宜昌管業公司提交的2002年6月23日的內部報告亦印證了宜昌管業公司應付惠臨事務所代理費727556.58元的事實。宜昌管業公司已付350000元，惠臨事務所請求宜昌管業公司支付下欠的代理費 368371.06元應予支持。宜昌管業公司應從其最后一次付款的第二日即2002年7月6日起至給付之日止按銀行同期貸款利率支付惠臨事務所逾期付款利息損失。關于惠臨事務所聘請律師的代理費損失是否應由宜昌管業公司承擔，關鍵在于惠臨事務所有無必要聘請其他律師代為訴訟。鑒于惠臨事務所本身系律師事務所，沒有必要聘請其他律師事務所的律師代為訴訟，該項損失屬于擴大的損失，故惠臨事務所的此項訴訟請求不予支持。遂判決：1、宜昌管業公司支付惠臨事務所的代理費368371.06元，并自2002年7月6日起至給付之日止按銀行同期貸款利率支付宜昌管業公司逾期付款利息損失（但金額以75269.25元為限）；2、駁回惠臨事務所的其他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9465元，其他訴訟費4732元，訴訟保全申請費2370元，合計16567元，由惠臨事務所負擔715元，宜昌管業公司負擔15852元。

　　上訴人惠臨事務所上訴稱：1、一審認定事實清楚，但適用法律不當。一審已認定宜昌管業公司違約，則理應按法定日萬分之二點一的標準判令其承擔逾期付款的違約責任。2、宜昌管業公司應承擔支付律師代理費2萬元的民事責任。一審法院認定該項損失屬于擴大的損失，此認定缺乏法律依據。我所雖然系一個規模較小的律師事務所，但我所講求信用，視“信用”為生命。而年底我所事務繁多，在我所與當事人事務產生沖突時，我所只能委托其他所的律師代理訴訟。況且上訴人作為獨立民事主體，聘請律師代為訴訟符合法律規定。請求二審法院查明事實，依法判令宜昌管業公司支付本金368371.06元、逾期付款利息75269.25 元、律師代理費2萬元；并承擔本案一、二審全部訴訟費用。

　　上訴人宜昌管業公司辯稱： 1、一審法院判決支付逾期損失是錯誤的，因為本案雙方已經對代理費收取達成了變更協議，代理費已經支付完畢，更不存在損失。2、一審對其2萬元代理費不支持是正確的。

　　上訴人宜昌管業公司上訴稱：1、一審判決認定惠臨事務所已按委托代理合同全面履行義務是錯誤的，因為合同中約定不僅要在審判階段，而且在執行階段也應提供法律服務，但本案根本未進入執行程序，顯然未全面履行義務。2、一審認定2002年6月23日支付代理費的報告系由宜昌管業公司所提供的事實不當，事實上該報告是惠臨事務所提供的材料，而且惠臨事務所也是依此報告領取了代理費用。3、一審法院認定委托代理合同合法有效不當，該合同違反了相關法律規定，應為無效。4、一審判決支付代理費利息無法律根據。望二審法院查明事實，依法改判，駁回惠臨事務所的訴訟請求。

　　上訴人惠臨事務所辯稱：1、宜昌管業公司委托的目的是收回貨款及損失，合同中已約定了款到即付代理費。經過我方做大量的工作，保全了對方的財產后，對方被迫付款，顯然我方已完成了委托任務。2、事實上我所并未見過支付代理費的報告，是宜昌管業公司的財務人員陶耀玉填寫進賬單把款打入我所的賬戶后，我所的工作人員才在支票存根上補簽的字，簽字的時間并不是在2002年7月5日，雙方并未對代理費的收取標準進行變更。3、雙方簽訂的委托代理合同不違反法律的禁止性規定，應為有效合同，一審認定是準確的。望二審法院查明事實，依法駁回宜昌管業公司的上訴，支持我所的訴訟請求。

　　上訴人宜昌管業公司在二審中要求其工作人員陶耀玉到庭作證，其證明2002年7月5日是由惠臨事務所工作人員持2002年6月23日的支付代理費的報告在該公司財務部門領取了支票，并于當日在支票存根上簽了字。

　　上訴人宜昌管業公司認為證人陶耀玉的證言是真實的，能證明雙方是在對變更代理費收費標準達成一致意見后才辦理支付35萬元財務手續。

　　上訴人惠臨事務所認為陶耀玉作為宜昌管業公司的工作人員，不能以證人身份出庭作證，認為其證詞只能作為宜昌管業公司的陳述，且其陳述是不真實的。事實上我所并未見過該報告，是宜昌管業公司的財務人員陶耀玉填寫進賬單把款打入惠臨事務所的賬上后，惠臨事務所的工作人員才在支票存根上補簽的字，簽字的時間并不是在2002年7月5日，雙方對變更代理費的收取標準并未達成一致意見。

　　為查清本案事實，本院依職權調取了二份證據：1、原宜昌管業公司董事長殷國強的調查筆錄，證實2002年6月23日支付代理費的報告是該公司的內部報告；支付35萬元后，不愿付余下款項；曾要求惠臨事務所降低代理費的收取標準，但未達成一致意見。2、2002年7月5日中國工商銀行進賬單，編號為 NO00473786，表明該進賬單是由宜昌管業公司財務人員陶耀玉所填寫。

　　對本院調查的證據，惠臨事務所認為上述二份證據是真實的，且均能證實雙方并未對變更代理費的收取標準達成一致意見。

　　宜昌管業公司認為上述二份證據是真實的，進賬單是其工作人員代為填寫的，但進賬是由惠臨事務所自己進的賬。

　　本院對于雙方有爭議證據，作如下認定：陶耀玉作為宜昌管業公司的工作人員，所作的陳述證明力較低；且其陳述的事實無其他證據佐證，亦與本院調查的二份證據存在出入，故對其陳述不予采信。

　　對本院依取權調取的二份證據，均客觀反映了法律事實真相，本院依法予以認定。

　　經審理查明，一審查明的事實屬實。另查明，2002年6月23日的支付代理費的報告是宜昌管業公司內部報告，該公司向惠臨事務所支付35萬元（含訴訟費）后，不愿向其支付余下款項。因雙方就此未達成一致意見，惠臨事務所一直在主張權利。

　　再查明，2002年7月5日，惠臨事務所的259465元《中國工商銀行進賬單》（NO00473786），是由宜昌管業公司財務人員陶耀玉填寫的。

　　本院認為：（一）關于《委托代理合同》效力問題。2002年5月6日，惠臨事務所與宜昌管業公司簽訂的《委托代理合同》對雙方的權利義務約定明確，其內容不違反法律和行政法規的禁止性規定，系雙方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合法有效。雙方當事人均應受合同約束，在享有權利的同時，理應審慎履行義務。宜昌管業公司訴稱《委托代理合同》無效的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二）關于惠臨事務所是否完成委托事務問題。宜昌管業公司訴稱由于其撤訴后，惠臨事務所并未完成委托事項。委托合同的實質就是受托人為委托人完成委托事項，而不論受托人是通過何種方式、程序完成了委托事項。針對本案所涉《委托代理合同》而言，是要求惠臨事務所追回貨款及損失。該案中宜昌管業公司并不是無緣由的撤訴，其撤訴的前提是受托人惠臨事務所實施大量的調查取證、查清深圳華瀚管道公司資產等情況后，又通過司法強制措施保全了深圳華瀚管道公司的財產，被告深圳華瀚管道公司在此情形下才同意支付貨款及損失計300萬元與宜昌管業公司解決糾紛。顯然，惠臨事務所已按委托代理合同的約定完成了委托工作，全面履行了義務，宜昌管業公司應按照合同約定的標準支付惠臨事務所代理費。顯而易見，宜昌管業公司的此訴稱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三）關于雙方是否對《委托代理合同》中約定的付款數額進行變更的問題。宜昌管業公司訴稱雙方協商變更了合同中代理費的數額，但宜昌管業公司對其主張未提交充分的證據證實。本院認為應當認定雙方對代理費收取標準未進行變更，理由是：1、宜昌管業公司提供的2002年6月 23日的支付代理費的報告從形式上看是一個內部報告，該公司主張報告是由惠臨事務所提交的，但未提交確鑿證據予以證實。陶耀玉證詞，因無其它證據佐證，不應認定。2、根據本院對宜昌管業公司原董事長殷國強（現為宜昌管業公司副董事長）的調查，宜昌管業公司未與惠臨事務所就代理費變更達成一致意見，惠臨事務所一直在主張權利。顯然，雙方對于變更代理費的收取標準并未達成一致意見。3、宜昌管業公司訴稱惠臨事務所工作人員于2002年7月5日，持支付代理費的報告在其財務辦理了財務手續，并在支票存根上簽字，以此證明雙方對變更代理費的收取標準達成一致。在不能認定報告是惠臨事務所提交的情形下，即使當日是惠臨事務所工作人員持報告在宜昌管業公司辦理了財務手續，也不能推定雙方已達成僅付代理費35萬元的協議，因為權利的放棄應當以明示的方式作出意思表示，而不能靠推定得出權利放棄的結論。同時根據本院核實，2002年7月5日收款人為惠臨事務所的259465元《中國工商銀行進賬單》（NO00473786），是由宜昌管業公司財務人員陶耀玉填寫。根據一般財務規則，轉賬支票應當由持票人填寫進賬單轉賬。即在本案中，如果惠臨事務所是在2002年7月5日領取支票并在存根上簽了字，則進賬單由惠臨事務所填寫更符合情理。陶耀玉填寫259465元進賬單的行為與原董事長殷國強的陳述相互印證，足以認定報告載明的35萬元并不是雙方協商一致的結果。惠臨事務所辯稱雙方未對變更代理費的收取標準達成一致意見的理由成立，本院予以支持。4、根據雙方《委托代理合同》的約定，“合同如需變更，雙方另行協商”。如前所述，2002年6月23日的支付代理費的報告僅表明宜昌管業公司單方有減少代理費的意向，并未獲得合同相對人惠臨事務所認可。在無證據證明雙方對變更代理費收取標準已達成一致的情況下，上訴人宜昌管業公司訴稱雙方已對代理費數額進行了變更的理由明顯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同時，該報告亦印證了宜昌管業公司應付惠臨事務所代理費727556.58元的事實。依照惠臨事務所主張，代理費總額為718371.06元，宜昌管業公司已付350000元，尚欠代理費368371.06元。因宜昌管業公司至今仍未按約定支付代理費，故其應按日萬分之二點一的法定標準承擔逾期付款的違約責任。即應從其最后一次付款的次日即2002年7月6日起至上訴人主張的2005年2月28日止（之后利息損失視為其放棄）按日萬分之二點一標準計算逾期付款損失。因而上訴人惠臨事務所訴稱應按法定標準計算損失的理由成立，應予支持。（四）關于宜昌管業公司應否承擔 2萬元代理費損失的民事責任問題。上訴人惠臨事務所作為獨立民事主體，其聘請律師代為訴訟并不違反法律的禁止性規定。但考慮當事人惠臨事務所身份的特殊性，且對其訴稱“年底我所事務繁多，無法派出律師實施訴訟行為”的事實未提供充分證據予以證實，故對此主張不予支持。

　　綜上所述，上訴人惠臨事務所的部分上訴理由成立，本院予以支持。上訴人宜昌管業公司的上訴理由缺乏事實及法律依據，不予支持。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但適用法律欠妥，導致實體處理不當，應予糾正。本案經合議庭評議，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二）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宜昌市三峽壩區人民法院（2005）三民初字第41號民事判決第一項，維持第二項；

　　二、上訴人宜昌管業公司向上訴人惠臨事務所支付代理費368371.06元；

　　三、上訴人宜昌管業公司向上訴人惠臨事務所支付逾期付款損失74882.25元（2002年7月6日至2005年2月28日，按日萬分之二點一標準計算）。

　　上述款項限本判決生效后三日內付清。

　　一審訴訟費9465元、其他訴訟費4732元，訴訟保全費2370元，合計16567元；由上訴人惠臨事務所負擔715元，上訴人宜昌管業公司負擔15852元。二審訴訟費9465元，由上訴人宜昌管業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潘 愛 國

　　審 判 員 朱 　暉

　　審 判 員 秦 小 兵

　　二00五年三月二十一日

　　書 記 員 冀 琦 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