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003）佛中法民一終字第2765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蔡正英，男，1956年10月出生，漢族，住佛山市普瀾2路12號1座405房，身份證號碼420106561014523.

　　委托代理人周海祥，男，1951年5月21 日出生，漢族，住佛山市親仁路10號201房。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張順倉，男，1946年4月20日出生，漢族，住佛山市金城街3號501房，身份證號碼440601460420153.

　　委托代理人梁健冬、梁建華，均系廣東廣立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汪應斌，男，1963年12月24日出生，漢族，住佛山市同濟路52號204房，身份證號碼420106196312245234.

　　原告蔡正英因合伙債務糾紛一案，不服佛山市禪城區人民法院（2003）佛禪法民一初字第232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了合議庭，并于2003年11月24日進行了法庭調查。上訴人蔡正英的委托代理人周海祥、被上訴人張順倉的委托代理人梁健華及被上訴人汪應斌均參加了法庭調查。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上訴人蔡正英向原審法院訴稱：蔡正英于1992年初與張順倉、汪應斌和高原（已于1995年初死亡）合伙組建佛山市華南自動化研究所（以下簡稱華南研究所）。1996年4月12日蔡正英與張順倉、汪應斌在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主持下達成分伙調解協議，該協議確認華南研究所的一切債權債務均由張順倉、汪應斌和高原的繼承人承擔，與蔡正英無關。1998年，佛山市城鄉建設發展公司（以下簡稱城鄉公司）訴華南研究所返還借款一案，原佛山市城區人民法院在審理過程中，追加蔡正英為被告。其后在（1998）佛城法經初字第579號民事判決書中，判決蔡正英對華南研究所的還款承擔連帶清償責任。至2002年8月30日蔡正英已清償了華南研究所欠的債務633200元。蔡正英認為，1996年4月12日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的（1994）佛中法經初字第170號民事調解書已免除蔡正英對合伙期間所負債務的清償責任，現蔡正英實質是代其他合伙人清償債務。依照法律規定，其他合伙人有義務向蔡正英歸還該筆款項，故起訴請求判令張順倉、汪應斌共同賠償蔡正英經濟損失633200元。

　　被上訴人張順倉向原審法院答辯稱：蔡正英對城鄉公司實際履行債務只有30萬元，并非其主張的63萬元。蔡正英未實際支付、履行債務，即尚未產生損失，無權作出追訴。由蔡正英、張順倉、汪應斌、高原開辦的華南研究所與城鄉公司借款糾紛一案，經佛山市城區人民法院和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兩級審判，確認華南研究所所欠債務共計人民幣2719300.67元，以華南研究所所有的價值633057.60元的五套房屋抵債后，仍余2086243.07元尚未清償。根據法律規定，對華南研究所所欠債務，各合伙人是連帶債務人，對外承擔連帶清償責任，對內按比例分擔。在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此案作出終審判決之后，張順倉與城鄉公司達成協議，約定由張順倉按華南研究所所欠債務的1/2比例承擔1043121.50元的還款責任，并約定了還款方式和日期。蔡正英如履行了對外債務后，雖有權向其他負有連帶義務的人，即高原的繼承人、汪應斌和張順倉追償，但張順倉向蔡正英償付應限于張順倉“應當承擔的份額”。在本案中，“其他負有連帶義務的人”共有三個，則張順倉“應當承擔的份額”理應為蔡正英實際履行份額的三分之一，而張順倉實際承擔的債務份額已遠遠超過其在連帶債務人之間應分擔的份額，故蔡正英不能請求張順倉償付其支付的部分，其應向其他未足額分擔債務的連帶債務人追償。雖然蔡正英稱在連帶債務人內部而言，其對華南研究所債務不應承擔責任，對已支付的金額享有向其他未足額分擔債務的連帶債務人追償的權利，但在債務未全部清償之前，其依法不應行使此權利。

　　被上訴人汪應斌向原審法院答辯稱：汪應斌對華南研究所與城鄉公司的債務問題不知情；汪應斌在華南研究所工作期間從沒有按照章程得到過合理的利潤，沒有享受過所謂合伙人的權利，且該所分配房屋的價格是不同的。假定合伙成立的話，應有八個合伙人，而汪應斌不應是合伙人之一。蔡正英起訴的主體與事實不符，因 1996年因調解結案的案件中，合伙人之一高原已經去世，其繼承人應該作為合伙人；另外還有一合伙人因急于處理其他事情，所以當時幾方當事人承認了合伙人是四人，調解協議也是在無奈之下簽的。

　　原審法院經審理認定事實如下：1992年2月，蔡正英、張順倉、汪應斌和高原四人協商組建了華南研究所，并于同年3月17日領取了企業法人營業執照。 1994年，蔡正英以個人合伙糾紛為由向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起訴高原、汪應斌、張順倉和譚子俊。1996年，經法院主持調解，各方當事人達成了（1994）佛中法經初字第170號民事調解協議，確認蔡正英與其他各人的合伙關系自1994年6月1日終止，華南研究所的債權、債務均由蔡正英以外的其他人承擔，雙方還對有關財產及債權、債務作出處理。

　　1992年8月1日，城鄉公司與華南研究所簽訂了一份《關于聯營開發、生產普及型電腦及周邊調和設備、PM系列自動送料機的協議書》，約定城鄉公司出資 200萬元給華南研究所作流動資金，華南研究所每年繳納利潤14萬元給城鄉公司，其余利潤視經營情況另行協商，合作期限為五年，到期如不再延長合作期限則由華南研究所退還全部資金給城鄉公司。協議簽訂后，城鄉公司依約將200萬元轉帳給華南研究所，華南研究所從1992年10月至1995年5月共支付了 415000萬元給城鄉公司。1997年3月12日，城鄉公司收回華南研究所投資款35萬元。合同期滿后，城鄉公司以華南研究所不履行還款義務為由，于 1998年12月2日向佛山市城區人民法院起訴，要求華南研究所返還借款200萬元及利息。法院經審理后認為城鄉公司與華南研究所之間的簽訂協議書實為借款合同，借款行為違反了國家關于金融管理的規定，借款合同無效，415000萬元視為利息，實欠借款本金為165萬元（200萬元-35萬元），并依法作出（1998）佛城法經初字第579號民事判決書，判決華南研究所返還借款本金165萬元及利息給城鄉公司，及追加的被告蔡正英、汪應斌、張順倉、高原的法定繼承人高國英和張淑銀對上述款項互負連帶清償責任，其中高國英和張淑銀承擔的責任范圍是繼承高原所得的財產范圍內。該判決書還確認華南研究所購買了位于佛山市禪城區江灣路13號的商品房五套，其中701由蔡正英居住；801由高原居住，高原于1995年初因車禍死亡，其父母高國英、張淑銀是法定繼承人，居住在801房；804房由汪應斌居住；其余兩套802、803房暫無人居住。蔡正英不服該判決，提起上訴，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00年8月29 日作出了（2000）佛中法民終字第302號民事判決書，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現蔡正英認為其已代其他合伙人清償了華南研究所欠城鄉公司的債務 633200元，要求張順倉、汪應斌共同償還其代墊的633200元。

　　另查明，2001年11月29日城鄉公司與張順倉達成了還款協議書，雙方與確認華南研究所欠城鄉公司全部欠款（含本金、利息、罰息、訴訟費）為 2719300.67元，扣除可執行的位于佛山市禪城區江灣路13號701、801、802、803、804共五套價值633057.60元的房產后，剩余債務由張順倉承擔50%的份額，即1043121.50元。2003年3月25日，城鄉公司出具《確認證明書》，確認張順倉已清償華南研究所欠的債務共 1043121.50元。

　　原審法院認為：當事人對自己主張的事實有責任提供證據予以證實?，F蔡正英用以證明其已履行債務的2002年8月5日和解協議復印件一份和蔡正英向原佛山市城區人民法院繳費50萬元的繳款單據復印件三份及將交付房屋鑰匙的收條復印件一份均無原件核對，且其中的繳款單據不完整，而被告張順倉對該部分證據均不予確認，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六十九條第四款的規定，本院對原告出具的上述證據不予確認。綜上所述，原告認為其已代其他合伙人清償了華南研究所的債務633200元，理據不充分，其要求兩被告償還其代墊的款項，不予支持。原審法院于2003年7月15日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的規定，判決駁回原告蔡正英的訴訟請求。

　　蔡正英不服上述判決，向本院上訴稱：原審判決以蔡正英提供的原佛山市城區人民法院出具的收費據是復印件，而引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六十九條第四款的規定，否認蔡正英已按原城區人民法院執行庭的要求，對華南華南研究所的債務承擔了還款義務的事實是錯誤的。首先，上述法條所作的 “無法與原件、原物核對的復印件、復制品”不能單獨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依據的規定，是指在現實生活中確定無原件存在這一情況，且也沒有指出應當由哪一方提交原件。在本案中，蔡正英由于客觀因素的影響，在開庭時未能提交原件，但上述收據均是原佛山市城區人民法院即現在的佛山市禪城區人民法院出具的，原件仍保留在法院，上述收據的復印件是可以與原件核對的；其次，《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七十六條規定，對方當事人認可的事實可以作為定案的依據。原審期間，汪應斌對蔡正英出示的證據及主張均予以認可，張順倉表示證據是否真實由人民法院確定。根據上述法條及第六十九條的規定，對汪應斌而言，證據成立；對張順倉而言，原審法院應當與本院存檔材料核實，作出是否真實的認定。綜上所述，原審判決錯誤，請求撤銷原判，并對本案作出正確的判決。

　　被上訴人張順倉向本院答辯稱：一、蔡正英的上訴理由不成立。蔡正英在原審沒有在法定舉證期限內提交證據，也沒有提出延期舉證，而其所提的證據復印件沒有原件核對，原審法院以此為由判決駁回其訴訟請求是符合法律規定的；二、假設蔡正英確已償還債務，那么根據《民法通則》第八十七條的規定，其對兩被上訴人的主張中只是合伙內部之債，張順倉無須承擔連帶責任。而張順倉已履行了其應承擔的債務份額，蔡正英對其已無追償權。

　　被上訴人汪應斌向本院答辯稱：汪應斌只是華南研究所八個發起人之一，如要承擔蔡正英的債務，應追加其他合伙人。汪應斌對華南研究所與城鄉公司之間的借款和還款的事實都不清楚，也與汪應斌無關。

　　在法庭調查過程中，蔡正英提交了在原審期間未能與原件核對的2002年8月5日和解協議、蔡正英向原佛山市城區人民法院繳費50萬元的繳款單據以及將交付房屋鑰匙的收條的原件予以核對無異。張順倉對其真實性無異議，但認為蔡正英在原審期間未能及時舉證，有關舉證不能的后果仍應由其承擔。張順倉在原審期間對上述證據真實性不予質證，請求由法院對證據作出認定，原審因蔡正英沒有及時提交原件而不予認定其證明力；而現在蔡正英提交了原件予以核對，本院對上述證據予以采納。

　　此外，蔡正英還補充提交城鄉公司從原佛山市城區人民法院收到50萬元執行款的收據三份和城鄉公司向佛山市禪城區人民法院證明有關華南研究所的債務已履行完畢的函件一份，兩份補充證據均為復印件，但兩被上訴人對其真實性無異議，本院予以采納。

　　由于上訴人蔡正英僅對上述原審期間未有原件核對的證據所涉事實部分上訴，本院對原審認定的事實予以確認，并經過對上述證據的質證、認證，認定事實如下：

　　2002年8月5日，蔡正英與城鄉公司在原佛山市城區人民法院執行局執行人員的主持下，達成一份執行和解協議，雙方同意將由蔡正英所有的佛山市江灣二路 13號701房評估價為133089.60元交由法院處理，所得款項用以償還城鄉公司的部分款項；另外，蔡正英于2002年8月20日前清還10萬元，8 月31日前還清欠款40萬元。城鄉公司收到上述款項后，不再追究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2000）佛中法經終字第302號民事判決書中蔡正英的連帶責任。此后，蔡正英將上述房屋的鑰匙交給案件的執行人員，并先后于2002年8月12日、8月15日、9月30日將10萬元、20萬元、20萬元交到原佛山市城區人民法院，城鄉公司收取了上述款項，并于2003年1月24日向佛山市禪城區人民法院說明被執行人已經以各種償債方式向該公司履行了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2000）佛中法經終字第302號民事判決的全部債務。故蔡正英向城鄉公司履行華南研究所的債務共計633089.60元。

　　本院認為：本案屬追償合伙債務糾紛。由于本院已經確認蔡正英向城鄉承擔了華南研究所的合伙債務633089.60元，則蔡正英可依各方合伙人于（1994）佛中法經初字第170號民事調解書中的約定向其他原華南研究所的合伙人追償。綜合雙方二審過程中的訴辯，本案的爭議焦點在于張順倉、汪應斌是否應當對蔡正英已承擔的合伙債務承擔共同清償責任。汪應斌認為其對華南研究所和城鄉公司之間的債務問題不清楚，且沒有享受過合伙人的權利，故不應承擔本案的債務，卻未能提供相應的證據材料，其主張也未得到其他當事人的認可，其對華南研究所和城鄉公司的債務不知情并不影響其對合伙債務的民事責任。故汪應斌的抗辯理由不能成立。張順倉則認為其已向城鄉公司承擔了1043121.50元的債務，該數額已超過其作為合伙人應當承擔的份額，而蔡正英追償的是合伙內部債務，故其不應再對蔡正英的上述款項承擔清償責任。由于蔡正英已依（1994）佛中法經初字第170號民事調解書中的方案退伙，該民事調解書明確了華南研究所的一切債務權債務均由張順倉、汪應斌、高原的繼承人承擔，與蔡正英無關，故蔡正英依法向城鄉公司承擔了原華南研究所的債務后，并非基于一種合伙關系向合伙組織內部的其他成員追償，而是向其退伙后原華南研究所的合伙人予以追償。因此，張順倉、汪應斌和高原的繼承人均有義務向其清償代償債務。蔡正英沒有在本案起訴高原的繼承人，是其對民事權利的處分。而張順倉和汪應斌應當對蔡正英清償已向城鄉公司支付的款項。由于張順倉和汪應斌之間仍是基于合伙關系而向蔡正英承擔責任，故二者應對蔡正英主張的債權承擔連帶清償責任而不是蔡正英主張的共同清償責任。至于蔡正英并未向張順倉和汪應斌請求起訴之日起遲延履行債務的利息，是其對自己民事權利的處分，根據民事訴訟不告不理原則，本院不予審查。

　　綜上所述，由于原告所提證據上存在的缺陷，致使原審法院認定事實部分不清，而在本院審理過程中，相關證據的缺陷已經得到彌補，本院在查清相關事實后依法撤銷原判決，予以改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三十五條第二款、第一百零八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三）項，《人民法院訴訟收費辦法》第十九條第一款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 撤銷佛山市禪城區人民法院（2003）佛禪法民一初字第232號民事判決；

　　二、 被告張順倉、汪應斌應于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向原告蔡正英支付633200元。逾期履行，則按中國人民銀行規定的同期貸款利率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被告張順倉、汪應斌對上述債務承擔連帶責任。

　　一審受理費11342元，由蔡正英負擔；二審受理費11342元，由張順倉、汪應斌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易 新 華

　　代理審判員 陳 治 艷

　　代理審判員 劉 建 紅

　　二○○三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書 記 員 黃 健 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