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6)蘇民三終字第0117號

?? 上訴人（原審原告）無錫市興達尼龍有限公司，住所地江蘇省無錫市惠山區玉祁鎮玉西村。
法定代表人殷新中，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張輝，該公司知識產權顧問。
???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江陰市春江尼龍有限公司，住所地江蘇省江陰市璜土鎮澄常路3785號。
法定代表人楊里江，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閻世強，江蘇南京東方瑞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無錫市興達尼龍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興達公司）因與被上訴人江陰市春江尼龍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春江公司）侵犯專利權糾紛一案，不服江蘇省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2005）寧民三初第36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06年8月7日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06年9月26日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上訴人興達公司委托代理人張輝、被上訴人春江公司委托代理人閻世強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興達公司一審訴稱：專利權人殷新中、王銘松擁有合法有效的“一種制備尖頭刷絲的方法”發明專利，專利號為 ZL03112612.X，該項專利現已由專利權人獨家許可興達公司使用。興達公司發現春江公司使用了專利方法生產尖頭刷絲，向人民法院起訴，請求法院判令：1、春江公司停止生產、銷售侵權產品；2、銷毀生產尖頭刷絲相關設備及銷售點里的產品；3、賠償興達公司15萬元經濟損失，并承擔本案訴訟費用。
春江公司一審辯稱：興達公司的產品不是新產品，且興達公司提供的證據不能證明春江公司生產方法落入專利保護范圍。
一審法院查明以下事實：
1、興達公司成立于2001年5月25日，營業期限自2001年5月25日至2051年12月31日，經營范圍為尼龍制品、尼龍610鹽、尼龍1010鹽、塑料尼龍合成的制造加工；PBT單絲、PET單絲的制造、加工等。
殷新中、王銘松于2003年1月3日申請了名為“一種制備尖頭刷絲的方法”的發明專利，專利號為 ZL03112612．X，授權公告日為2004年6月23日，該專利至今合法有效。2004年6月28日，殷新中、王銘松與興達公司簽訂《專利權轉移到公司獨家使用的協議》，協議中約定將涉案專利的獨家使用權轉移給興達公司。涉案專利獨立權利要求為一種制備尖頭刷絲的方法，其特征在于所述方法包括下述步驟：a、在紡制好的絲外面包上預包裝纏繞膜，形成絲束，用切絲刀切成所需長度的絲餅；b、在尖頭刷絲成型槽中加入腐蝕劑和水，其中腐蝕劑的加入量為20％ -80％，單位為重量百分數，形成尖頭刷絲處理液，再將處理液加溫至50－200oC，放入外面包有預包裝纏繞膜的絲餅，使絲的長度方向與處理液的液面垂直，處理1-60分鐘；c、從絲餅中心部位取樣，測量尖頭刷絲的錐體長度是否符合要求，測量合格的絲餅將被解開預包裝纏繞膜，放入清洗機內，用清水洗去尖頭刷絲表面的處理液，再放入濾袋，用脫水機脫水，除去尖頭刷絲表面的水分。
2、春江公司成立于2005年6月22日，注冊資本為50萬元，經營范圍為PBT磨尖刷絲及其他尼龍絲的制造、加工、銷售。
春江公司于江蘇省工商行政管理局備案的《項目工藝及環境影響分析》中簡述其生產工藝流程為：“PBT粒子與顏料混合一紡絲一定型一包裝一剪切毛坯一磨尖一包裝一入庫”。
3、2005年9月15日上午10點30分，在江蘇省江陰市公證處公證員顧雪華、繆國平現場監督下，殷新中、王銘松的代理人王向農于春江公司處購得磨尖刷絲一箱，并取得蓋有春江公司公章的收據一張。10點50分，該箱刷絲由王銘松運至江陰市公證處并由江陰百靈照相館攝影人員進行拍照，江陰市公證處隨后將該產品封存后交王向農保存。該產品包裝箱上注明產品名稱為磨尖刷絲，并標注“江陰市春江尼龍有限公司　地址：江陰市璜土鎮澄常路3785號　電話：0510－6659356”。庭審中，春江公司亦自認被控侵權產品系其生產。
2006年3月31日，在無錫市公安局惠山分局經偵大隊（以下簡稱惠山經偵大隊）對春江公司職工張志強進行調查所制作的詢問筆錄中，張志強陳述了春江公司生產磨尖絲的具體方法：首先是紡絲，紡制好的絲經過定型、理絲、潤滑、烘干等處理程序，在絲束上包上預包裝纏繞膜，用切絲刀切成所需長度的絲餅。將絲線餅放在腐蝕處理液中，處理液的濃度較高，溫度可達二百多度，處理一定時間后，將合格的絲餅取出進行清洗，清洗后再重新整理包裝成絲餅，形成最終產品。
經比對，與涉案專利獨立權利要求相比，《項目工藝及環境影響分析》記載的春江公司生產流程描述缺乏處理液配比、溫度、刷絲處理方法、處理時間、清洗方法等技術特征；張志強陳述的春江公司生產磨尖絲的方法未能反映出處理液的具體濃度、刷絲處理方法、處理時間及清洗的具體方法；處理液的溫度為兩百多度的技術特征也超出了涉案專利獨立權利要求中的“處理液加溫至50－200oC”的溫度范圍。
一審法院認為：
興達公司作為專利獨占許可合同的被許可方，當認為其它單位或者個人實施專利方法時，有權以自身名義向法院提起訴訟。
1、興達公司使用涉案專利方法生產的產品不能構成新產品。興達公司主張其以涉案專利方法生產的產品構成新產品且春江公司應當承擔不侵權的舉證責任，但并未提出相關證據加以證明，因此對其主張不予支持。
2、興達公司不能證明春江公司使用了落入涉案專利保護范圍的生產方法。興達公司為證明春江公司使用了落入涉案專利保護范圍的生產方法，提出的證據為《項目工藝及環境影響分析》、春江公司生產的被控侵權產品實物一箱、一審法院調查工作筆錄及依法調取的惠山經偵大隊詢問筆錄。如前述，春江公司《項目工藝及環境影響分析》中簡述的生產工藝流程缺乏處理液配比、溫度、刷絲處理方法、處理時間、清洗方法等技術特征，因而并未落入涉案專利保護范圍。惠山經偵大隊詢問筆錄中張志強所陳述的春江公司生產方法未能反映出處理液的具體濃度、刷絲處理方法、處理時間及清洗的具體方法，處理液的溫度亦超出了涉案專利獨立權利要求中的“處理液加溫至50－200 oC”的溫度范圍，也不具備涉案專利獨立權利要求中的全部技術特征，因而同樣未落入涉案專利保護范圍。被控侵權產品實物不能反映春江公司的生產方法，無法僅憑該證據認定春江公司使用了落入涉案專利保護范圍的生產方法。

專利權人或專利獨占許可的被許可人對于自己的訴訟請求，必須提出相應的證據加以證明。根據興達公司提供的證據，只能證明春江公司生產了名為磨尖刷絲的產品，但不能證明春江公司采用了與涉案專利相同的方法，不足以證明春江公司侵犯了興達公司的專利權。因此，興達公司的訴訟請求不能予以支持。
據此，該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利法》第五十六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的規定，判決：駁回興達公司的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4510元，由興達公司負擔。
興達公司上訴稱：上訴人所提供的證據證明被上訴人生產技術系從上訴人處獲得且其生產工藝的主要技術特征與上訴人專利保護范圍基本一致。在被上訴人未能提供相反證據的情況下，這些證據足以認定被上訴人侵犯了上訴人的專利權。具體理由是：l.上訴人提交的被控侵權產品、《項目工藝及環境影響分析》以及原審法院從惠山經偵大隊調取的詢問筆錄等證據形成一個證據鏈，證明被上訴人生產磨尖刷絲的方法是張志強從上訴人處帶過去的且被上訴人生產工藝的特征與上訴人的專利技術特征一致。2.被上訴人使用的生產工藝已經落入上訴人專利保護范圍。根據張志強的陳述，其帶到被上訴人處的磨尖刷絲生產技術，同樣包括包裝、剪切、腐蝕、清洗、烘干，其所做的改進只是將處理液(腐蝕劑)的加注改為滴注。這說明被上訴人的整個生產工藝與上訴人的專利技術對比并沒有改變，被上訴人的生產工藝落入上訴人專利權的保護范圍。原審判決以公安局詢問筆錄中張志強關于被上訴人處理液溫度“可達200多度” 的陳述，直接斷定被上訴人的生產方法未落入上訴人專利保護范圍不當。張志強的這一陳述，違背科技常理，即使有他所說200多度的情況，也不影響對于被上訴人的生產工藝與上訴人專利技術方法相同或相似的認定。3.上訴人已經盡了舉證義務，而且所舉證據是合法有效的，法庭理應依據上述證據，將舉證責任轉移給被上訴人，敦促其舉證證明來源于上訴人的生產技術與上訴人的專利技術是否存在不一致，否則，法庭應當判決確認被上訴人侵犯了上訴人的專利權并承擔侵權責任。綜上所述，原審判決依據事實錯誤、適用法律不當，應當予以撤銷。懇請二審法院撤銷原審判決，確認被上訴人侵權成立，判令其承擔侵權責任，以維護上訴人的合法權利。
春江公司庭審中答辯稱：1、沒有證據證明春江公司侵權。2、民事案件權利人主張權利，但沒有證據證明被控侵權人侵犯其權利，則被控侵權方不需要反證。因此，請求二審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中，雙方當事人均未提供新的證據。
本案二審的爭議焦點是：1、現有證據能否證明春江公司生產磨尖刷絲的方法落入了涉案專利保護范圍；2、如果侵權成立，春江公司應當承擔何種民事責任。
上訴人除對一審認定“《項目工藝及環境影響分析》記載的春江公司生產流程描述缺乏處理液配比、溫度、刷絲處理方法、清洗方法等技術特征；張志強陳述的春江公司生產磨尖刷絲的方法未能反映出處理液的濃度、刷絲處理方法、處理時間及清洗的具體方法；處理液的溫度為兩百多度的技術特征也超出了涉案專利獨立權利要求中的‘處理液加溫至50－200oC’的溫度范圍”有異議外，對一審查明的其他事實無異議。被上訴人對一審查明的事實無異議。對當事人均無異議的事實，本院予以確認。
本院二審查明：
1. 雙方當事人庭審中均認可涉案的磨尖刷絲產品不是新產品。
2.在惠山經偵大隊的詢問筆錄中，張志強陳述，2002年9月至2004年8月其在興達公司磨尖絲車間工作， 2005年8月后在春江公司工作。春江公司在張志強到該公司之前并不生產磨尖刷絲，系張志強到該公司后根據其在興達公司掌握的部分生產方法進行生產的。除磨絲及理絲環節上有改進外，其他工序和興達公司所使用的方法一致；磨絲環節處理液的加入方式由直接加注改為滴注，理絲環節由絲餅中心部位取樣改為采樣點采樣。
本院認為：
1.現有證據能夠證明春江公司生產磨尖刷絲的方法落入了涉案專利保護范圍
本案中，張志強原系興達公司員工，從事磨尖刷絲生產工作，其到了春江公司后，亦從事磨尖刷絲生產工作，其對興達公司和春江公司生產磨尖刷絲的方法均比較了解，故其在惠山經偵大隊關于兩公司磨尖刷絲生產方法的陳述可以作為認定本案事實的依據。根據張志強的陳述，春江公司生產磨尖刷絲的方法系其從興達公司帶來的，除磨絲和理絲環節上有所改進，即磨絲環節處理液的加入方式由原來的直接加入改為滴注，理絲環節由原來的絲餅中心部位取樣改為采樣點采樣外，其他工序和興達公司所使用的方法一致。就磨絲環節處理液的加入方式而言，因涉案專利權利要求只表述為“加入腐蝕劑和水”，并未對加入方式進行具體限制，因此，無論是直接加注，還是滴注，均落入專利權利要求保護范圍；就理絲環節取樣方法而言，采樣點采樣與專利技術的絲餅中心部位取樣也不存在實質性的差別，同樣落入了專利權利要求保護范圍。至于張志強陳述的所謂處理液“溫度可達200多度”，亦未完全排除專利權利要求保護范圍的50－200度。此外，《項目工藝及環境影響分析》所記載的工藝流程也能夠與張志強陳述的生產磨尖刷絲的方法相互印證。因此，根據興達公司提供的上述證據，能夠認定春江公司生產涉案磨尖刷絲的方法落入了專利保護范圍。在興達公司已提供證據證明春江公司使用的生產方法與專利方法一致的情況下，春江公司認為其方法不同于專利方法，其應當提供相應證據予以證明，但其未提供，故對其該主張不予支持。一審判決以張志強所陳述的春江公司生產方法未能反映出處理液具體濃度、刷絲處理方法、處理時間及清洗的具體方法、處理液的溫度亦超出專利權利要求范圍為由，認定不構成侵權錯誤，依法應予糾正。
2.春江公司應承擔的民事責任
依法取得的專利權受法律保護，任何單位或者個人未經專利權人許可，都不得實施其專利。興達公司作為獨占實施許可合同的被許可方，有權以自己的名義對侵犯專利權的行為提起訴訟。春江公司未經權利人許可使用涉案專利方法并銷售使用該專利方法直接獲得的產品，依法應承擔停止侵權、賠償損失的民事責任。
關于賠償數額，由于興達公司沒有提供其因侵權受到的損失或春江公司因侵權獲利的相關證據，故本院綜合考慮侵權的性質、時間、情節、制止侵權所支付的合理費用等因素，酌情確定本案的賠償額為10萬元。
關于興達公司提出的銷毀生產磨尖刷絲相關設備的訴訟請求，由于興達公司未能提供證據證明生產磨尖刷絲產品的設備系專用設備，故本院對該訴訟請求不予支持。
關于興達公司提出的銷毀銷售點的磨尖刷絲產品的訴訟請求，由于判令春江公司停止使用涉案專利方法和銷售依該專利方法直接獲得的產品以及判令春江公司賠償損失，已足以保障興達公司的合法權益，再判令春江公司銷毀銷售點的產品已無必要，故本院對該訴訟請求不予支持。
綜上，興達公司的上訴理由成立，其相應訴訟請求應予支持。一審判決認定事實基本清楚，但適用法律不當，應予糾正。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二）項、《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利法》第十一條第一款、第五十六條第一款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江蘇省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2005）寧民三初字第361號民事判決。
二、春江公司停止使用ZL03112612.X“一種制備尖頭刷絲的方法”發明專利以及銷售使用該專利方法直接獲得的產品。
三、春江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賠償興達公司經濟損失人民幣10萬元。
四、駁回春江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
一、二審案件受理費各人民幣4510元，合計9020元，由春江公司負擔（興達公司已預交的二審案件受理費，本院不予退還，由春江公司支付賠償款時一并給付）。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呂　娜
代理審判員　陳芳華
代理審判員　施國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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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年十一月三日

書　記　員　王方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