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3）佛中法民一終字第1536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翟處鳳，女，1970年6月16日出生，漢族，住所：佛山市順德區勒流鎮杏花新村6座301房。

　　委托代理人梁曉，廣東古今來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中國銀行順德支行，住所地：佛山市順德區大良鳳山西路2號。

　　負責人宗敬能。

　　委托代理人余海杰，該行職員。

　　委托代理人黃新峰，廣東廣順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翟處鳳因損害賠償糾紛一案，不服廣東省佛山市順德區人民法院（2003）順法民初字第1500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03年7月3 日立案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2003年7月22日詢問了上訴人翟處鳳及其委托代理人梁曉，被上訴人中國銀行順德支行的委托代理人余海杰、李英豪。本案現己審理終結。

　　原審判決認定：原告與伍敏強原是男女朋友關系。原告于2001年9月25日在被告所屬的勒流中寶分理處用身份證開了一個帳戶為4764063- 007000-900004532的定期存折（以密碼取款），并存入美金161.90元，人民幣20000元，存期均為1年。2001年12月22日，伍敏強、葉滿榮經合謀后，由伍敏強竄到原告的住處，從原告的行李袋中盜去原告上述存折，伙同梁彩紅來到中寶分理處提取人民幣20000元。因密碼不對未果，兩人便立即持事先非法辦理的一張梁彩紅相片、命名為翟處鳳、出生日期及身份證號碼均與原告的身份證資料一致的假身份證，辦理更改存折密碼業務。同年12月 29日，伍敏強伙同梁彩紅再次來到中寶分理處領取存折及密碼后，當即提取存款及利息20041.36元，事后再把存折放回原告的行李袋里。本院于2002 年12月19日以（2002）順刑初字第1473號刑事判決書，判決伍敏強、葉滿榮犯盜竊罪，各判處有期徒刑三年，梁彩紅因懷孕，被取保候審，另案處理。在訴訟過程中，原告堅持不主張在本案中追究伍敏強、葉滿榮和梁彩紅的民事責任。

　　原審判決認為：本案糾紛的原因是伍敏強、葉滿榮伙同梁彩紅盜用原告的身份證資料，用假身份證欺騙被告，冒領原告的存款而造成的。身份證的鑒別需要較高的專業技能和水平，被告作為銀行機構不是身份證的發證機關，也不是具有專業鑒定職能的鑒定部門，不具備判斷身份證真偽的能力。在本案中，伍敏強、梁彩紅盜取原告的存折，偽造與原告的身份證資料一致，只有相片不同的假身份證，到被告處辦理更改存折密碼業務，冒領了原告的存款，被告已按規定審查了掛失人的身份證資料與原告登記的身份證資料一致，核對掛失人與身份證上的相片為同一人，已盡了注意的義務，主觀上和客觀上都不存在過錯，不應當承擔賠償原告因存款被冒領所造成的損失的民事責任。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二款、《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零六條第二款的規定，判決：駁回原告翟處鳳的訴訟請求。本案受理費840元，由原告負擔。

　　宣判后，翟處鳳不服上述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認為：1、上訴人與被上訴人之間是儲蓄合同關系，上訴人將存款存到被上訴人處，雙方便形成了儲蓄合同關系，根據《儲蓄管理條例》第五條規定，被上訴人應負有確保上訴人存款安全的合同義務，否則便構成違約。現上訴人儲存于被上訴人處的存款被他人冒領，亦即被上訴人沒有履行到保障儲戶存款安全的義務，已然構成違約，則被上訴人應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2、被上訴人與冒領者的關系，是其內部管理問題，與上訴人無關。被上訴人不能以其過錯及內部操作對抗上訴人。被上訴人稱法律沒有規定需預留身份證復印件，只需登記身份證號碼便可，那其為何在辦理掛失手續時又留存身份證復印件？被上訴人對此難以自圓其說。3、原審忽略了雙方當事人之間儲蓄合同關系的權利義務，片面認為被上訴人已盡了注意義務，而否定了其應保障存款安全的義務。在刑事案中，已清楚否定了上訴人與冒領人串通的可能，也就是說，上訴人在本案中并沒有過錯。綜上所述，被上訴人沒有履行到儲蓄合同中規定的保障存款安全義務，已構成違約，應賠償因此給上訴人造成的損失。據此請求：撤銷原判，改判支持上訴人的一審訴訟請求。

　　被上訴人中國銀行順德支行答辯認為：被上訴人是嚴格按照《個人存款帳戶實名制規定》操作的，在程序方面沒有過錯。在《中國銀行分行儲蓄掛失申請書》上，可清晰地證實梁彩紅是持存折及與上訴人身份證號碼相同的身份證辦理密碼更改手續的。而上訴人在本案中卻存在過錯，其存折丟失后并沒有報失，依相關儲蓄法律法規，該責任應由上訴人自行承擔。堅持原審的答辯意見。

　　上訴人、被上訴人在二審期間均未提交新證據。

　　上訴后，經審查，本院對原審認定的事實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上訴人在被上訴人處開立了定期存款帳戶，并在該帳戶內存入現金貨幣，被上訴人同時向上訴人出具并交付存款憑證，雙方當事人間即確立存儲合同關系。作為儲蓄機構的被上訴人負有依存款憑證上的記載事項，并依儲戶的取款要求向上訴人支付存款本金及利息的合同義務。但本案中，上訴人的定期存款到期后，被上訴人并未能兌付其提出的支取要求，故被上訴人的行為已構成違約，且被上訴人的該違約行為已對上訴人的取款自由權構成妨礙或侵害。依《合同法》第一百二十二條“因當事人一方的違約行為，侵害對方人身、財產權益的，受損害方有權選擇依照本法要求其承擔違約責任或者依照其他法律要求承擔侵權責任”的相關規定，上訴人有權在侵權之債或合同之債中選擇最有利于其的訴由主張權利。而從上訴人在原審起訴時遞交的訴狀內容分析，上訴人系認為被上訴人存在明顯的過錯責任，以致其存款被他人冒領，從而要求被上訴人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的，也就是說，上訴人在本案中系選擇以侵權之訴作為訴由要求被上訴人承擔民事責任，該選擇應視為上訴人對其民事權利及訴訟權利所作的處分，應予準許。原審經開庭審理后將本案定性為損害賠償糾紛正確，應予維持。因此，本案的爭議焦點應為被上訴人是否存在過錯行為或違法行為及該行為與損害后果間有否因果關系。在實踐中，以掛失方式冒領他人存款的，一般需經過申請掛失、補領新存單和提前支取三個步驟。儲蓄人員在辦理該類業務時，除了應當依照法律規定的操作程序辦理外，還應承擔謹慎核查的附隨義務。在申請掛失環節，由于法律法規承認代理掛失制度并體現“方便群眾、注重時效”的原則，儲蓄機構只需依相應的操作規程對掛失人提交的證照及存款情況進行一般性審查即可。而在“重新領取存單”環節，因涉及重新確認存款所有人的問題，故儲蓄機構在此階段應充分履行其謹慎核查的義務，以確保儲戶的財產安全，即確保領取新存單者為儲戶本人。因此，儲蓄人員必須對儲戶的身份進行審慎查實，具體做法包括向開證機關查實證件真偽、到儲戶的工作單位核實其身份等。如因儲蓄人員的過錯而未將存單交予儲戶本人并因此造成儲戶存款被他人冒領的，儲蓄機構應當承擔相應的過錯責任。本案中，被上訴人雖在申請掛失環節依相關儲蓄法規的規定對掛失人偽造并提供的假身份證進行了形式審查，但在“重新領取存單”環節卻未盡其審慎核查的義務，未向相關發證機關查實身份證的真偽，致上訴人的存款被他人冒領，被上訴人應對上訴人因此造成的損失承擔主要過錯責任。被上訴人稱其已按法律法規及相關操作規程審查了掛失人提供的身份證資料，主觀上和客觀上均不存在過錯，理據不足，本院不予采納。被上訴人雖不是具有專業鑒定職能的鑒定部門，不具備判斷身份證真偽的專業技能，但其仍能通過其它正當、合理的途徑核實掛失人身份證的真偽，故被上訴人以其并非身份證的發證機關作為免責的事由之一，依據不足，理由不充分，本院亦不予采納。上訴人對其存折及身份證資料未盡妥善保管義務，致案外人伍敏強、葉滿榮、梁彩紅有機會盜取其存折及身份證資料到被上訴人處冒領存款，而上訴人卻在長時間內對此未予察覺，故上訴人亦應對其存款被冒領所造成的損失自負一定的責任。刑事案中僅排除了上訴人與案外人故意串通冒領存款的可能，但并未否定上訴人對存款被冒領的后果存在過失行為，因此，上訴人稱其在本案中沒有過錯，依據不足，本院不予采納。綜合雙方當事人的過錯程度及各自的過錯行為與造成事故損失間的原因力遠近，本院酌被上訴人應對上訴人造成的損失包括被冒領的存款本金20000元及利息41.36元承擔80％的賠償責任，上訴人應對該損失自負20％的民事責任。上訴人主張的其他利息損失，因上訴人對損害后果的發生亦具有過錯，故本院不予支持。

　　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二）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廣東省佛山市順德區人民法院（2003）順法民初字第1500號民事判決。

　　二、被上訴人中國銀行順德支行應于本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向上訴人翟處鳳返還存款本金及利息16033.1元。逾期給付，則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一、二審案件受理費各840元，合計1680元，由上訴人翟處鳳承擔336元，被上訴人中國銀行順德支行承擔1344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楊 恩 敏

　　代理審判員 楊 衛 芳

　　代理審判員 林 煒 烽

　　二○○三年七月二十二日

　　書 記 員 李 季 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