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要旨

當事人在法律規定的禁止轉讓期內達成股權轉讓的合意，并約定在禁止轉讓期屆滿后進行實際轉讓，不違反公司法的禁止性規定，應認定有效。

案情

**公司與**公司于2004年6月17日簽訂一份買賣合同，約定**公司向**公司購買不銹鋼板513噸，總價款1000.35萬元。**公司預付貨款980萬元，如**公司不能按時交貨，應當全額退款，如不能退款，則以其擁有的**公司607.04萬股股權抵償。買賣合同簽訂后**公司按約支付了預付款，但**公司未能交付貨物，也無力退還預付款。10月30日，**公司股東會決議同意按照買賣合同的約定以**公司股權抵償欠款，并與**公司簽訂了股權抵債協議。協議約定**公司以其擁有的**公司4.54％的股權抵償所欠**公司980萬元的貨款、雙方于12月27日起辦理股權交割過戶的正式手續，在此之前由**公司對**公司的股份進行托管等。

另查明，**公司系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2001年12月26日，**公司是其發起人之一，占有4.54％(607.04萬股)的股權。**公司與**公司簽訂股權抵債協議時**公司成立未滿三年。

后**公司認為根據公司法（2005年修訂之前）第一百四十七條“（股份有限公司）發起人持有的本公司股份，自公司成立之日起三年內不得轉讓”的規定，其與**公司簽訂的股權抵債協議無效，拒絕辦理股權過戶手續。**公司為此訴至法院，要求判令**公司按約辦理股權過戶。

裁判

江蘇省南通市中級人民法院依照合同法、公司法的相關規定，判決：**公司所持有的**公司的607.04萬股股份歸**公司所有。在判決生效之日起一個月內，**公司與**公司依法辦理該股份過戶的手續。該判決已發生法律效力。

解析

本案雙方當事人爭議的焦點是**公司和**公司之間的《股權抵債協議》是否因違反公司法第一百四十七條的禁止性規定而無效。

股份可以自由轉讓是股份有限公司區別于有限責任公司的重要的特征之一，所以**公司與**公司約定以股抵債并不違反法律規定，其實質就是股份轉讓。但股份轉讓不僅影響股東和受讓人的利益，也會對公司產生重大影響，所以公司法對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份轉讓作出了專門規定，以平衡和保護公司、股東和第三人的利益。公司法第一百四十七條規定“發起人持有的本公司股份，自公司成立之日起三年內不得轉讓”。本案中，**公司是**公司的發起人，其于2004年10月30日與**公司訂立股權轉讓協議是在**公司成立的三年內，該協議是否因違反該法條的禁止性規定而無效呢？

筆者認為該協議有效。因為雖然**公司和**公司股權抵債協議簽訂的時間是在法律規定的禁止轉讓期內，但協議同時約定雙方于2004年12月27日起，即**公司成立滿三年之后，才開始辦理股權交割過戶的正式手續。也就是說在法律規定的禁止轉讓期內只有當事人關于股權轉讓的合意，并沒有股份轉讓的實際行為。而上述公司法第一百四十七條規定的“不得轉讓”從法條字面解釋、立法目的解釋、可操作性和立法趨勢來看，其禁止的都只是股份轉讓的實際行為，而并不是股份轉讓的合意。

首先，從字面上看，“不得轉讓”中的“轉讓”是一個行為動詞，所指向的是實際轉讓行為。從普通動產來說，轉讓行為是“交付”；從普通不動產來說，轉讓行為是辦理相關“登記”；從本案涉及的股份有限公司股份來說，轉讓行為是“股東背書或者法律、行政法規規定的其他方式，并且由公司將受讓人記載于股東名冊”。所以當事人僅達成股份轉讓的合意而沒有背書、變更股東名冊等實際轉讓行為，并不構成公司法第一百四十七條禁止的對象。借用債權行為和物權行為區分理論和物權行為獨立性理論來分析的話，公司法上述禁止性規定的對象只是直接導致股份所有權轉移的物權行為；而約定對股份進行轉讓的債權行為只產生請求權發生的債權效力，并不在該禁止性規定范圍內。其次，從立法目的上看，公司法規定發起人股份三年內不得轉讓，主要是為了加強發起人的責任，避免發起人以設立公司為名，行資本炒作之實，損害公司和公司其他股東及受讓人的利益。而如果當事人之間只有股權轉讓的合意、沒有股權轉讓的行為，則不能導致股份所有權人的改變、不能導致發起人股東身份的變化，發起人的責任也并不會減輕，所以也就不會違反公司法上述規定的立法目的。第三，從可操作性上看，如果沒有書面合同，當事人又有爭議的情況下，判斷股份轉讓的合意形成時間比判斷股份的實際轉讓時間難度更大。如果客觀的轉讓行為發生在法律規定的禁止轉讓期后，如何確定其主觀的轉讓意思形成在何時呢？同時，確定其主觀轉讓意思形成的時間也并沒有實際意義。最后，從立法趨勢上看，2005年新修訂的公司法縮短了股份有限公司發起人股份的禁止轉讓期（新法規定為一年），說明立法者有意放寬發起人責任、放寬對發起人股權流轉的限制。所以認定本案股權轉讓有效也符合這一立法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