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2）佛中法民二終字第451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反訴原告）黃杰，男，1946年2月3日出生，漢族，住南海市平洲區江一居委。

　　訴訟代理人甘煥嬌，廣東豪盛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反訴被告）南海市河東石一隊五金廠（以下簡稱河東廠），住所地南海市鹽步南井村337號。

　　訴訟代理人曹建勛，廣東建勛律師事務所律師。

　　訴訟代理人李鋒明，男，1978年9月8日出生，漢族，住新豐縣馬頭糧所。

　　原審被告南海市鹽步富明心德利五金噴涂廠（以下簡稱心德利廠），住所地南海市鹽步河西新桂工業區。

　　負責人黃杰。

　　訴訟代理人甘煥嬌，廣東豪盛律師事務所律師。

　　上訴人黃杰因承攬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廣東省南海市人民法院（2002）南經初字第380-2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對本案進行了審理，現已審理終結。

　　本院查明：2000年2月4日，河東廠與南海市鹽步河西富明五金噴涂（以下簡稱富明廠）廠簽訂“訂貨合同一份”，約定河東廠以單價3元，在同年4月12日前向心德利廠供應257300支、總價值為771900元的鐵衣架，其質量要求是產品經20公斤掛重不脫焊，12公斤掛重鐵片不變形，焊點位須打磨圓滑，按客方的樣板為準，尺寸按合同所附雙方簽字的圖紙為準。簽約后，河東廠到同年5月12日共向心德利廠供應了鐵衣架294609支，貨值883827元，心德利廠只支付了貨款70萬元，余款183827元沒有支付。河東廠遂于2002年1月29日向原審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判令黃杰及心德利廠支付貨款 183827元，并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支付上述欠款自起訴日起的利息。黃杰、富明廠則認為心德利廠與河東廠簽訂合同的標的為771900元，但心德利廠已支付70萬元，余款71900元沒有支付的原因是因河東廠供應的大約4萬支、價值12萬元的鐵衣架存在嚴重的質量問題。黃杰、心德利廠向原審法院提起反訴，請求判令河東廠賠償黃杰、心德利廠經濟損失12萬元。

　　另查明：2002年4月3日，心德利廠向原審法院提出申請，請求委托鑒定部門對現存4萬支鐵衣架是否符合合同約定的質量標準進行鑒定。同年7月1日，原審法院委托廣東省技監局對此進行鑒定。該局接受委托后，指派廣東省技術監督機械產品質量監督檢驗站進行鑒定。7月16日，該站復函稱須提供客方樣板作為評定依據，如果沒有樣板，則無法判定。心德利廠未能提供雙方確認的鐵衣架的樣板。

　　再查明：心德利廠是黃杰于1999年12月2日開辦的個體工商戶，該廠于2001年3月16日歇業，心德利廠是黃杰于2001年1月21日個人獨資開辦的企業。

　　案經原審法院審理認為：河東廠與富明廠承攬鐵衣架的行為合法有效，應受法律保護。因富明廠是黃杰開辦的個體工商戶，故該廠的債權債務依法應由黃杰承擔。根據雙方合同的約定，河東廠的交貨時間本應在2000年4月12日前，交貨數量為257300支，但河東廠至同年5月12日前仍向富明廠供貨294609 支，富明廠亦未提出異議，且作了簽收，故應視為雙方對合同的交貨時間及數量作為變更。黃杰尚欠河東廠加工貨款183827元未付，此款黃杰應清償給河東廠，河東廠此部分的請求有理，予以支持。對超出此部分的請求，因河東廠舉證不足，不予支持。心德利廠雖是黃杰個人獨資開辦的企業，但該廠與河東廠不存在民事法律關系，故河東廠以黃杰將鹽步河西心德利廠金噴涂廠的財產轉移到該廠為由而訴請該廠承擔付款責任，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不予支持。黃杰認為河東廠供應的鐵衣架有4萬支不符合合同約定，存在嚴重的質量問題，并反訴河東廠賠償12萬元。因黃杰心德利廠未能舉出雙方確認的樣板，導致技監部門無法對鐵衣架是否存在質量問題作出鑒定，其應承擔舉證不能的法律后果，且其收取河東廠的鐵衣架后經過了加工噴涂，其行為應視為對河東廠所供的產品質量的默認，同時，心德利廠、黃杰認為河東廠提供的產品存在質量問題亦未在合理的期限內主張其權利，故對心德利廠、黃杰提出的質量異議的辯稱不予采信，其反訴請求沒有事實及法律依據，不予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二百六十三條規定，判決：一、黃杰于本判決生效后十日內支付南海市河東石一隊五金廠加工鐵架貨款人民幣183827元，并同時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同類貸款利率支付上述欠款自起訴日即2002年1月29日起至判決確定付款日止的利息；二、駁回南海市河東石一隊五金廠的其他訴訟請求；三、駁回黃杰、南海市鹽步富明心德得五金噴涂廠的反訴請求。案件受理費5382 元、財產保全費1520元，合計人民幣6902元，由黃杰負擔。

　　上訴人黃杰不服原審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稱：1、原是判決在提貨數量上認定有錯誤。原審判決在沒有充分證據的情況下，認定了黃杰提取了294609支產品，是毫無道理的。實際上黃杰僅收取了數量為257300支產品，差額部分黃杰并未提取，原審判決在認定提貨數量上缺乏依據。2、河東廠逾期交貨已構成遲延履約。合同最后履行期限約定在2000年4月12日。在該日前，河東廠僅供應了產品165911支，其他產品均為逾期交付。根據《訂貨合同》約定，河東廠應當對黃杰的經濟損失承擔賠償責任。3、噴涂行為不應視為默認質量暇疵。（1）黃杰對已噴涂的產品享有質量異議權。在合同附件的圖紙中，雙方就噴涂后能否提出質量異議是有明確約定的。圖紙上注明：產品要滿足表面粉末噴涂。而本案產品經噴涂后，嚴重的質量暇疵卻暴露無遺，產品無法滿足噴涂需要、噴涂行為本身不會影響產品質量，更何況，在產品上噴涂是合同賦予黃杰的權利，在合同已明確權利的情況下，黃杰享有質量異議權。（2）庫存產品達不到約定標準。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二十五條規定，合同雙方對合同條款的理解有爭議的，應當按照合同所使用的詞句、合同的有關條款、合同的目的、交易習慣及誠實信用原則，確定該條款的真實意思。本案雙方在圖紙上約定了產品表面粉末噴涂等內容及從其文義分析，本著合同的目的、誠實信用原則來判定當時真意，則應以產品噴涂后能否達到合同目的為標準，河東廠的產品在噴涂后暇疵嚴重暴露，即說明產品達不到約定標準。（3）黃杰有拒收和退貨權。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五十三條規定，出賣人提供有關標的物質量說明的，交付的標的物應當符合該說明的質量要求，而河東廠的產品在事實上并不能滿足表面噴涂需要，產品存在質量瑕疵，黃杰有權要求拒收產品。綜上，噴涂行為不應視為對產品質量的默認。4、經客戶封板的樣板應作為檢驗和鑒定依據。根據合同約定，雙方對產品質量發生異議時，按客方樣板為準。依文義的真意，是產品必須符合黃杰出示的客戶樣板標準。而該樣板標準，并未限制性地規定要經河東廠封板，也就是說，只要黃杰能據實提供客戶樣板的情況下，河東廠產品必須無條件達到樣板要求。因此，一審法院認定樣板與案件無關聯性是錯誤的。黃杰所提供的樣板應當作為檢驗和鑒定依據。5、黃杰已依法履行舉證義務，不應承擔舉證不能的后果。黃杰已經向一審法院提供了證實河東廠產品存在質量問題的相關書證、物證，一審認為黃杰舉證不能顯然不當，黃杰不承擔舉證不能的后果。二、原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1）庫存產品應依法認定存在質量問題。在庭審中，河東廠未明確否認庫存的4萬多支產品無質量問題，僅以超出合理期限為抗辯理由。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八條第二款規定，河東廠在審判人員充分說明及詢問后，仍不明確表示肯定或否定的，依法應視為承認產品存在質量問題。在這種情況下，人民法院對有關問題未依法明確責任，是適用法律錯誤。（2）河東廠已于2000年 3月23日書面承認產品有質量問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五十八條規定，本案質量異議期不受時效限制。也就是說，本案不適用“合理期限”主張，黃杰有權依法隨時就產品質量問題主張權利。一審法院對“合理期限”的采信屬適用法律錯誤。三、一審法院適用程序有錯誤。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是人民法院判案原則，而公正、客觀、嚴肅執法是判案的基礎。而一審法院在既確認產品質量存在問題，又已書面通知黃杰預交鑒定費的情況下，卻未依法、依職責召集雙方當事人及檢驗單位對爭議產品進行抽樣檢驗，是執法不嚴肅。在鑒定結論未出具前，草草將案了結，是將鑒定在前、審判在后的程序倒置，是明顯的適用程序錯誤。綜上，黃杰認為，一審法院未公正、客觀對案件進行審理，所作出的判決明顯偏袒河東廠，為保障上訴人合法權益，特依法向上二審法院提起上訴，懇請依法判決。

　　上訴人黃杰在二審期間提供的新證據有：1、合同質量驗收標準的附件圖2份。2、送貨清單24份，證明因衣架有質量問題而造成噴涂損失的依據。3、租用場地損失憑證。

　　被上訴人河東廠答辯稱：根據所有的送貨單據顯示，河東幫交足了貨，這從雙方的交易習慣、單據的簽收、簽收人的身份均可以明確作出認定。而且，根據河東廠的申請，一審法院的查證，上述簽收人的身份也得到對方確認。因此，對方稱無交足貨，顯然不實事求是。雖然當時河東廠有遲交貨的情況，但已獲得對方的同意認可，這從對方的收貨行為以及從未提出過任何異議的事實可以認定。至于所謂的質量問題，實為黃杰逃避、推卸責任的借口而已，請二審法院留意如下關鍵情節： 1、雖然合同約定了按樣板，但實際上雙方均無嚴格落實相應條款，特別是保存樣板問題，以致于雙方如今均無法提供當時的樣板，而黃杰口口聲聲講有樣板，也只是其現在自行“補”出來的，河東廠對此不會接受和認可。2、從所有送貨單看，送貨單是具有時間連貫性的，由此可以看出雙方長達數月穩定的交易習慣做法，即當河東廠送貨后的當天或幾天內，發現有質量問題，即時退貨，并在原送貨單上注明扣減數量，再行補供貨，如此可見，驗收是在送貨后即時或幾天內進行的，這幾天時間內，顯然屬于正常、合理的驗收和提異議期限，對此做法，對方一直毫無異議，并完全接受，按此交易習慣履行。由此可見，對方已以其行為表示承認質量無問題。3、對方在收貨后，即時進行了二次噴涂加工，這一工序過程非常詳細和嚴格：產品檢驗（不合格產品退回）→酸洗（或加除油劑加熱除油）約30分鐘→過清水洗澡→磷化約20分鐘→風干→噴銀粉→入烘爐烤制（溫度約220攝氏度，時間約30分鐘）→出爐后再噴白色透明粉→入烘爐烤制（濕度約200攝氏度，時間約30分鐘）→出爐后質檢→包裝。此后，對方將河東廠之前所做的黑坯半成品加工為成品并出售。由此可見，對方如果認為河東廠的產品有質量問題，不應改變產品狀況進行加工并出售，這只能說明其再一次以自己的行為承認河東廠的產品質量合格。4、黃杰以經濟實體富明五金噴涂廠與河東廠發生經濟關系，然而，在巨額貨款拖欠未清之下，既不作任何知會，也不作任何協商，更無任何請求或要求之下，蓄意自行將廠歇業，擅自處分廠的財產，并向工商局隱瞞尚有欠債的真實情況，歇業后，又長期隱瞞歇業情況，令河東廠一直還以為富明五金噴涂廠還在經營，直至起訴時，通過調查，才得知富明五金噴涂廠歇業后變成了新開辦的富明心得利五金廠。黃杰的種種行為，固然是有意損害河東廠的正當權益，同時，也表示了其放棄富明五金噴涂廠的一切民事權利。如今，黃杰在訴訟期間才提質量異議，其主體顯然是不適格的，也是毫無道理的，黃杰只能是無限民事責任的承擔主體，別無其他。5、河東廠向富明五金噴涂廠追收欠款，其因銷售不暢，積壓較多，意欲繼續拖延推諉，不付貨款，當河東廠忍無可忍，情緒激動之際，其借故報警，如今還以此作為其所謂“主動”提出質量異議的憑據，找派出所這一非質量權威機構來證明質量有問題，這只能反映派出所證明毫無證明力和證明本身存在暇疵，令人合理懷疑出具證明人的中立性嚴重偏離。6、質量是否有問題，對方無法舉證，其申請鑒定，也無符合要求樣板作準。故質檢部門不能鑒定的后果，應由黃杰承擔。綜上所述，河東廠認為，黃杰上訴顯屬無理，其長期拖欠河東廠的大額款項，早已導致河東廠生產經營資金周轉嚴重不足，欠下他人的原材料款也未能清還，如此惡性循環，河東廠苦不堪言。一審期間，河東廠為了能及時解決糾紛，清還欠債，本著忍讓，在調解時一讓再讓，但黃杰在一次性馬上支付11.5萬元了結的如此優惠條件下即仍不知足，還想再減，一拖再拖，實讓河東廠無法從情理上接受。故此，敬望二審法院明辨是非，及時公正審理和判決，以避免被答辯人拖延時間，增加訟累。

　　根據上述當事人的訴訟請求，結合一、二審期間當事人提供的證據，本院因此確認了本院以上查明的事實。

　　本院認為：河東廠與南海市鹽步河西富明五金噴涂廠承攬鐵衣架的行為合法有效，應受法律保護。因心德利廠是黃杰開辦的個體工商戶，故該廠的債權債務依法應由黃杰承擔。黃杰尚欠河東廠加工貨款183827元，事實清楚，證據充分，黃杰應承擔清償責任。黃杰對河東廠一審提供的送貨單經質證確認對號碼為 0010651至0010700的送貨單，送貨數計36385支、號碼為0011001至0011050的送貨單，送貨數105072支沒有異議，對號碼為0011351至0011400的送貨單，送貨數計76218支，認為其中0011366號送貨單沒有收貨人簽名，該單數量是1989支，不予確認，對號碼為0011306至0011350的送貨單，送貨數計80136支，認為其中0011328號與0011329號單是復寫紙過下去的，數量為1213 支屬重復，不予確認。河東廠對上述黃杰提出異議的送貨不能作出合理的解釋或舉證反駁黃杰的對送貨單的異議，故應從總送貨數297811支減去上訴人提出異議的送貨單的送貨數3202支，即一審法院認定心德利廠的收貨數為294609支正確。按照合同的約定，河東廠的交貨時間應在2000年4月12日前，交貨數量為257300支，但河東廠至同年5月12日前仍向心德利廠供貨294609支，該廠并未提出異議，且作了簽收，故應視為雙方對合同的交貨時間及數量作了變更。黃杰認為河東廠供應的鐵衣架有4萬支不符合合同的約定，存在嚴重的質量問題，反訴要求河東廠賠償12萬元。在一審中，雙方確認河東廠供貨的鐵衣架沒有國家標準、部門標準、行業標準。黃杰雖提供2001年2月27日南海公安局河西派出所出具的證明一份，該證明是公安機關依職責證明當時心德利廠報案陳述的發生糾紛原因，且公安機關不屬質檢部門，故該證明不能認定為公安機關已證實產品存在質量問題的事實。由于因雙方對客戶提供樣板未作封存，河東廠亦對黃杰提供進行鑒定的樣板否認，黃杰未能提供雙方確認的樣板，導致技監部門無法對鐵衣架是否存在質量問題作出鑒定，黃杰應承擔舉證不能的法律后果。故黃杰的上訴理由理據不足，不予支持。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

　　綜上所述，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9292元，由上訴人黃杰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梁 冬

　　代理審判員 盧 海

　　代理審判員 雷 啟 忠

　　二○○二年十二月十一日

　　書 記 員 鄒 佩 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