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省贛州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003）贛中民一終字第732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廖文德，又名廖文忠，（略）。

　　委托代理人廖澤方、張睿，系江西南芳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江西省全南縣婦幼保健院（以下簡稱婦保院）。

　　法定代表人黃雨平，系該院院長。

　　委托代理人朱思祥，系該院副院長。

　　委托代理人袁慶海，系該院醫生。

　　上訴人廖文德因婚檢損害賠償一案，不服江西省全南縣人民法院（2003）全民一初字第180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經審理查明：2001年2月，上訴人廖文德經人介紹與廣東省南雄市江頭鎮南甫村豆崗組女青年張東秀相識并確立戀愛關系。廖文德去張東秀家一次后，便至北京打工。其間，廖文德與張東秀通過幾次電話。同年7月初，廖文德回到全南家中后到張東秀家住了三天。同年7月底，廖文德又到張東秀家住了二天。同年8月初，張東秀的父親和大伯來到廖文德家商量張東秀與廖文德的婚事。此后，廖文德又去過張東秀家一次。廖文德與張東秀戀愛期間，張東秀到過廖文德家三次。同年8月15日，廖文德和張東秀來到被上訴人單位婦保院進行婚前醫學檢查。廖文德交納了其本人和張東秀的婚檢費共計94元。婦保院的女醫生廖永清按衛生部統一制發的《婚前醫學檢查表》規定的檢查內容逐項為張東秀檢查。廖永清就既往病史（包括精神病史）、手術史、現病史、月經史（含初潮年齡、月經周期、量、末次月經等）、既往婚史、與遺傳有關的家族史和家族近親婚配等事項詢問了張東秀，張東秀均答“無”。廖永清根據張東秀的回答，在相應的選項中，采用劃圈的方法予以填寫。隨后，張東秀在《婚前醫學檢查表》中陳述人簽名欄中簽上了自己的姓名。接著，廖永清又為張東秀進行了體格檢查（含精神狀態、語言能力、特殊面容、特殊體態、身高、體重、血壓、皮膚、毛發、淺表淋巴結、五官、頸部、胸部、四肢、脊柱、第二性征、生殖器、血常規、尿常規、淋病篩查、乙肝表面抗原、陰道分泌物檢查）。張東秀均配合婚檢醫師完成了取樣和其他項目的檢查。體格檢查后，張東秀又在《婚前醫學檢查表》本人（或監護人）簽名欄中簽上了自己的姓名。當日，婦保院為張東秀出具了“可以結婚”的《婚前醫學檢查證明》。同年8月18日，廖文德和張東秀持婦保院分別出具的《婚前醫學檢查證明》及其他相關證明在江西省全南縣陂頭鎮民政所辦理了結婚登記手續。當晚，廖文德發現張東秀行為舉止怪異，如總是梳頭，不肯睡覺，吵著要回娘家等。同年8月19日，廖文德租用摩托車將張東秀送回其娘家。后廖文德懷疑張東秀患有精神病，便到廣東省韶關、江西省贛州的精神病?？漆t院了解，得知張東秀于2000年12月8日和2001年2月24日兩次由其父陪診、2001年8月30日由其父代診、先后三次在贛州市第三人民醫院（系精神病專科醫院）門診治療。經該院診斷，張東秀患有精神分裂癥。為解除與張東秀的婚姻關系，廖文德多次走訪省、市、縣民政部門，并向有關新聞媒體反映有關情況，共用去郵資、差旅費596元。2002年9月18日，廖文德向廣東省南雄市人民法院提出申請，要求宣告其與張東秀的婚姻無效，并要求張東秀返還禮金6900 元。同年11月6日，廣東省南雄市人民法院作出（2002）雄水民初字第165之一號民事判決，宣告廖文德與張東秀婚姻無效。該判決已發生法律效力。不久，廣東省南雄市人民法院又作出（2002）雄水民初字第165之二號民事判決，駁回廖文德要求返還禮金的訴訟請求。廖文德不服該判決，已提起上訴。廖文德因去南雄參加訴訟，用去訴訟費250元、車費160元。2003年8月4日，廖文德以自己受到損害與婦保院出具的婚檢證明有因果關系，婦保院應承擔相應的過錯責任為由向原審法院提起訴訟，要求婦保院退回婚檢費94元、賠償經濟損失1736元（其中誤工費690元、旅差住宿費688元、解除無效婚姻訴訟費 250元、郵資108元）、賠償精神損失費10000元。

　　婦保院是經批準設立的婚前醫學檢查機構，其為廖文德和張東秀作婚前醫學檢查的婚檢醫師和主檢醫師均具備相應資質。張東秀的《婚前醫學檢查表》載明：出具婚前檢查證明日期為2001年8月15日，檢查醫師簽名廖永清、主檢醫師簽名欄空白（未簽名）。張東秀的《婚前醫學檢查證明》載明：婚前醫學檢查結果1、指定傳染病：無；2、有關精神?。簾o；3、嚴重遺傳性疾?。簾o； 4、生殖系統疾病：無。醫學意見：可以結婚?；闄z醫師簽字廖永清、2001年8月15日，主檢醫師簽字黃雨平、2001年8月15日，該證明加蓋了婚前醫學檢查專用章，時間為2001年8月15日。其中主檢醫師簽字欄黃雨平未簽字，但蓋有黃雨平三字的印章，以上三處的年月日均為廖永清一人填寫。張東秀在贛州市第三人民醫院的病歷記載：張東秀的表哥有類似精神病史，2000年12月8日，其父陪診，主訴：今年5月在外打工期間，可能因失戀引發精神失常、失眠少語、自泣，生活不能自理半年，初步診斷：精神分裂癥。2001年2月24日，其父陪診，病情好轉，能干活、睡眠好。2001年8月30日，其父代診，未堅持服藥，近十天又出現易發脾氣。

　　原審人民法院對本案進行了公開開庭審理認為，婦保院在為張東秀作婚前醫學檢查過程中，主檢醫師未在婚前醫學檢查表中簽名，在婚前醫學檢查證明中主檢醫師不是簽名而是蓋私人印章，雖存在違反操作規程的情況。但婚前醫學檢查只是一般的健康檢查，若要對精神分裂癥作出確診，必須由精神病?？漆t院或專門的司法精神病鑒定機構進行，作為一般的健康檢查的婚檢機構不具備進行確診精神性疾病的技術力量、技術條件和法定資格。除被檢人有明顯的精神病癥狀外，對在無他人協助能回答醫師的各項詢問，通過語言交流、詢問等常規檢查未發現有精神分裂癥狀的人，婚檢機構不可能作出某人有精神病的結論。造成本案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張東秀及其監護人故意隱瞞其病史。廖文德本人對張東秀了解不夠，倉促成婚也有一定的責任。婦保院的工作瑕疵與本案的發生沒有必然的因果關系，由此造成的損失不應由婦保院承擔。因此，對廖文德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原審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106條第2款的規定，判決：“駁回原告廖文德的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480元，由廖文德承擔?！?/p>

　　廖文德不服該判決提起上訴稱：在婚檢過程中，主檢醫師黃雨平不在場。張東秀的《婚前醫學檢查證明》未經主檢醫師黃雨平審核簽名。我在婚前就感覺張東秀有不太正常之處，如婚檢當天其舉止怪異，目光呆滯，但不知道這是精神分裂癥的臨床表現。精神病是婚前醫學檢查的法定病種。婦保院未全面、正確履行婚檢職責，具有明顯的過錯，應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原判認定事實部分有誤，責任劃分及駁回我的訴訟請求明顯不當。請求二審法院依法撤銷原判并公正處理。婦保院答辯稱：張東秀在贛州市第三人民醫院的門診病歷記錄是初步診斷：精神分裂癥，而非確診為精神分裂癥。精神病通過治療是可以緩解癥狀的。因廖文德不能出示2001年3月1日至8月18日近半年時間張東秀治療精神病的病歷，這說明張東秀在婚檢時并非處于精神病發病期內。從廖文德的起訴狀也可以看出， 8月15日婚檢至8月18日辦理完結婚登記手續，張東秀沒有異常之處。我院主檢醫師未在張東秀的婚檢醫學檢查表和婚前醫學檢查證明主檢醫師簽名欄中簽名，違反了有關規定，與本案的發生沒有必然的因果關系。原判認定事實清楚，處理正確，請求二審維持。

　　本院認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母嬰保健法實施辦法》第14條的規定，是否發現在發病期內的有關精神病應當在婚前醫學檢查證明中列明。從張東秀在贛州市第三人民醫院的病歷記載的內容看，張東秀是2000年5月開始發病的，同年12月8日首次就診，至2001年2月24日“病情好轉，能干活、睡眠好”，因未堅持服藥，從2001年8月20日左右開始“又出現易發脾氣”。張東秀是在2001年8月15日進行婚檢的。張東秀到婦保院要求進行婚前體檢，婦保院接受張東秀的要求為其進行婚前檢查，雙方之間已經形成了一種合同關系。這種合同關系屬于醫療合同中的體格檢查合同。根據民法理論，在醫療合同中，患方負有配合、協助醫方的診療活動的“協力義務”。其表現為向醫師如實告知病情，如實回答醫師的詢問，按照醫師的醫囑及時服藥、就診治療等?；挤饺邕`反其“協力義務”，所造成的后果由患方自負，醫方不需承擔責任。在本案中，當婦保院的婚檢醫師詢問張東秀是否有既往病史和現在病史時，張東秀均回答 “無”，未向醫師作如實陳述，隱瞞了其有“精神病史”的實情，其行為違反了“協力義務”，應自行對其行為后果負責。同時，根據衛生部制訂的《婚前醫學檢查表填寫說明》，婚檢時，婚檢醫師對受檢者的病史部分即“既往病史”和“現在病史”的檢查，主要采取詢問的方式進行，根據受檢者的回答，采用選項劃圈和填寫具體情況的方法填寫。在“病史詢問完成后，由受檢人知情簽名，若受檢人無書寫能力，由監護人簽名”。據此可以看出，婚檢機構對在詢問病史中回答“無”既往病史和現在病史的受檢人，沒有法定義務要其再進行進一步的專門醫學檢查，以證明其無既往病史和現在病史。如果要求回答“無”既往病史和現在病史的受檢人，均要作進一步的專項醫學檢查以證明其“無”病史，則既不可能，也不現實。根據本案已經查明的事實，婚檢當日，張東秀對婚檢醫師的各項詢問均能逐一回答，并配合醫生進行各項體格檢查，還分別在婚前醫學檢查表中陳述人簽名欄和本人簽名欄中簽上自己的姓名。這說明婚檢時張東秀神志清楚，無明顯異常表現。婦保院為張東秀出具的婚前醫學檢查證明符合張東秀婚檢當時的客觀實際情況。因上訴人廖文德未能提供相應的證據證實張東秀在婚檢時明顯處于發病期內，故其提出婦保院未全面正確履行婚檢職責的證據不足。張東秀的婚前醫學檢查表主檢醫師簽名欄空白（未簽名），張東秀的婚前醫學檢查證明主檢醫師簽字欄蓋的是黃雨平的印章（即黃雨平未親筆簽名），年月日是由婚檢醫師填寫的，這說明婦保院在婚檢過程中存在著違反操作規程的情況，其過錯屬于違反行政管理制度上的過錯，與未發現張東秀隱瞞精神病史造成廖文德被欺騙而與張東秀結婚以及其所遭受的經濟損失和精神損害無必然的因果關系。廖文德被騙與張東秀結婚的主要原因是張東秀及其監護人故意隱瞞張東秀的精神病史和廖文德對張東秀缺乏了解所致。因此，廖文德要求婦保院賠償經濟損失和精神損失費的理由不充分。原審判決認定基本事實清楚，處理妥當，廖文德提出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153條第1款第（1）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決。

　　二審案件受理費480元，由上訴人廖文德承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尹鐘華

　　審 判 員 袁 海

　　代理審判員 崔拓寰

　　二OO四年一月七日

　　代理書記員 李起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