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5）滬高民三（知）終字第147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劉步法，男，1957年12月17日生，香港特別行政區居民，住上海市天目西路218號嘉里不夜城第2座2507室。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北京新網數碼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住所地北京市海淀區中關村南大街5號理工科技大廈1206室。
法定代表人于品海，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沈傳高，該公司職員。
委托代理人譚杰，該公司職員。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中國科學院計算機網絡信息中心（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住所地北京市海淀區中關村南四街4號院內1號樓303室。
法定代表人閻保平，該中心主任。
委托代理人孫含會，該中心法律顧問。
委托代理人于國富，該中心法律顧問。
上訴人劉步法因財產所有權糾紛一案，不服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2004)滬二中民五(知)初字第292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劉步法，被上訴人北京新網數碼信息技術有限公司的委托代理人沈傳高，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的委托代理人于國富、孫含會到庭參加了訴訟。被上訴人（原審被告）北京新網數碼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因在二審期間被依法注銷，其權利義務由被上訴人北京新網數碼信息技術有限公司承擔，故不再將其列為本案的當事人。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經審理查明：2002年12月2日，被告北京新網數碼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下稱新網上海公司）開具《通用網址用戶服務新開通知單》（下稱《新開通知單》）。該通知單約定：用戶為原告劉步法，項目為通用網址“世界名牌”、“國際品牌”，交費周期一年，費用為每個人民幣500元。用戶應在服務期到期前主動交納年度服務費，因逾期未交費所造成的域名被取消和網站被關閉等損失由用戶負責。用戶注冊的域名所有權歸用戶所有，用戶對此域名享有獨立的處置權。用戶申請的信息資源只能供自己使用，不得轉讓和出租。被告新網上海公司承諾按表格內標注的內容為用戶提供相應的服務。同日，原告支付了涉案兩個通用網址的注冊費用人民幣1,000元。
2003年11月13日，被告新網上海公司開具《通用網址用戶服務續費通知單》（下稱《續費通知單》），該通知單約定的內容與《新開通知單》約定的內容一致。原告于當日支付涉案兩個通用網址的續費人民幣1,000元。根據原告提供的通用網址用戶信息查詢結果，原告通用網址“世界名牌”、“國際品牌”的注冊時間為2002年11月26日，失效時間為2004年12月11日。在庭審中，原告確認，其尚未將涉案通用網址與網站地址鏈接。
通用網址是一種新興的網絡名稱訪問技術，通過建立通用網址與網站地址的對應關系，實現瀏覽器訪問的一種便捷方式。2001年8月4日，被告中國科學院計算機網絡信息中心（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下稱互聯網中心）制定《通用網址注冊辦法》。該辦法規定：互聯網中心是通用網址注冊管理機構，負責運行和管理相應的通用網址系統，維護中央數據庫。主要職責包括：（1）運行、維護和管理通用網址服務器和相關資料，保證通用網址系統有效運行；（2）授權通用網址注冊服務機構提供通用網址注冊服務。通用網址的注冊申請者應當在注冊協議中保證，注冊和使用通用網址遵守有關互聯網的法律和規定，或者對注冊申請者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其他規范性文件，遵守互聯網中心制定的相關規定。注冊通用網址，應當向注冊服務機構繳納運行管理費。已注冊的通用網址出現下列情形的，注冊服務機構應當予以注銷：注冊者惡意搶注了自己不享有合法權益而他人享有合法權益的通用網址的，注冊者未按規定或約定繳納運行管理費等。
被告新網上海公司是被告北京新網數碼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下稱新網公司）下屬領取營業執照的分支機構，其對外權利義務由被告新網公司承擔。被告新網公司原名北京信海科技發展有限公司。 2003年6月12日，被告新網公司與被告互聯網中心簽訂《服務認證協議》，被告新網公司成為被告互聯網中心授權和認證的通用網址注冊服務機構。2004 年3月30日，被告新網公司與被告互聯網中心簽訂《通用網址服務認證協議補充協議》，該協議約定：通用網址分為普通通用網址、準通用詞網址、普通通用詞網址和白金通用詞網址。準通用詞網址、普通通用詞網址、白金通用詞網址的范圍以被告互聯網中心的通用網址數據庫為準。被告互聯網中心有權在通用網址數據庫中增加或減少通用詞名單的范圍。普通通用網址的最終用戶指導價格為每個每年人民幣500元；準通用詞網址的最終用戶指導價格為每個每年人民幣2,500元；普通通用詞網址和白金通用詞網址的最終用戶指導價格為每個每年人民幣5,000元。未經被告互聯網中心同意，被告新網公司及其代理商的最終用戶價格不得低于上述最終用戶指導價格。
2004年10月20日，被告新網上海公司發函原告稱：原告在被告新網上海公司申請的通用網址“世界名牌”、 “國際品牌”將于2004年12月11日到期，其續費金額為每個每年人民幣5,000元。該函中對上述通用網址的費用作了如下解釋：根據互聯網中心的規定，通用網址的價格由該通用網址在付費當期CNNIC網站查詢所得的詞性決定，通用網址的詞性分為白金通用詞（如手機、電腦、旅游等）、準通用詞（如北京手機、上海電腦、廣州房產等）、普通通用詞（如變頻電機、國際貿易等）、普通通用網址（除通用詞外的通用網址）。2003年11月時“世界名牌”、“國際品牌”通用網址的詞性為普通通用網址，按規定每個每年人民幣500元。現查得上述兩個通用網址的詞性為普通通用詞，故為每個每年人民幣5,000元。嗣后，原告以三被告違反合同約定，擅自提高通用網址年費，侵犯原告對涉案通用網址享有的所有權為由提起訴訟。請求判令：1、原告所注冊的通用網址“世界名牌”、“國際品牌”的所有權繼續歸原告所有；2、原告對所注冊的通用網址“世界名牌”、“國際品牌”繼續享有獨立的處置權；3、被告新網上海公司停止侵權行為，繼續按每個通用網址年續費人民幣500元的標準收取續費，被告新網公司、被告互聯網中心承擔連帶責任；4、被告新網上海公司賠償原告經濟損失人民幣 18,000元，被告新網公司、被告互聯網中心承擔連帶責任。
原審法院認為：原告訴稱對涉案兩個通用網址享有的“所有權”、“處置權”是依據雙方先后簽訂的《新開通知單》、《續費通知單》而產生。兩份通知單均約定，用戶應在服務期到期前主動交納年度服務費，因逾期未交費所造成的域名被取消和網站被關閉等損失由用戶負責。在上述兩份通知單中，原告根據約定所支付的服務費均為一年，所享有的服務期限至2004年12月11日止。因此，原告在2002年11月26日起至 2004年12月11日止的期間內有權使用涉案“世界名牌”、“國際品牌”兩個通用網址。原告訴稱對兩個通用網址享有的“所有權”、“處置權”亦在該期間內享有。在被告互聯網中心制訂的《通用網址注冊辦法》中也沒有規定注冊通用網址即可永久享有該通用網址的“所有權”、“處置權”。原告認為自其注冊之日起即享有通用網址“世界名牌”、“國際品牌”永久的“所有權”及“處置權”，不符合法律規定和上述通知單的約定，不予支持。

對于原告認為三被告侵犯原告對涉案通用網址享有的“所有權”、“處置權”，要求繼續按每年每個通用網址人民幣 500元的標準付費，并賠償經濟損失的訴訟請求。原審法院認為，原告基于《新開通知單》、《續費通知單》享有涉案兩個通用網址的“所有權”、“處置權”至 2004年12月11日已經終止。被告新網上海公司在2004年10月20日發函原告，告知原告涉案兩個通用網址自2004年12月11日之后的年費每個每年人民幣5,000元屬于新的要約，并不構成對原告在約定期間內享有涉案兩個通用網址的“所有權”、“處置權”的侵害。而上述兩份通知單對于涉案兩個通用網址年費的約定，僅在約定的有效期間內對當事人具有約束力。根據合同法的規定，當事人依法享有自愿訂立合同的權利，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非法干預。因此，原告的上述訴訟請求，于法無據，不予支持。
綜上所述，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條、第八條、第十四條之規定，判決：對原告劉步法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一審案件受理費人民幣1,000元，財產保全費人民幣200元，共計人民幣1,200元，由原告劉步法負擔。
判決后，劉步法不服，向本院提出上訴。其上訴請求是：撤銷原判，維護上訴人原審的訴訟請求；本案全部訴訟費（含保全費用）由三被上訴人共同承擔。其上訴理由主要是：（一）原審判決關于《通用網址用戶服務新開通知單》和《通用網址用戶服務續費通知單》的認定錯誤：1、該通知單的名稱系憑空杜撰；2、該通知單是被上訴人的單方面約定，上訴人并未作任何簽署確認，其中條款對上訴人并無約束力；（二）原審判決關于 “…被告新網上海公司在2004年10月20日發函原告，告知原告涉案兩個通用網址自2004年12月11日之后的年費每個每年人民幣5,000元屬于新的要約，并不構成對原告在約定期間內享有涉案兩個通用網址的“所有權”、“處置權”的侵害”等指稱，乃認定事實錯誤：不存在“截止日期”的客觀記載事實；被上訴人新網上海公司有關暴漲續費價格之行為是違約，根本不是合法合理合情之“新的要約”；（三）原審判決關于“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條、第八條、第十四條之規定，判決：對原告劉步法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等指稱，乃適用法律錯誤。本案應該適用《國務院291號電信條例》第四十一條第（三）項等法律法規的有關規定；（四）原審判決關于“在庭審中，原告確認，其尚未將涉案通用網址與網站地址鏈接”的指稱，乃認定事實錯誤：遍覽庭審筆錄，蓋無原審法官之所指稱；原審庭審筆錄也有其他錯失。
被上訴人新網公司答辯稱：上訴人的上訴理由與事實不符，請求維持一審判決。
被上訴人互聯網中心答辯稱：上訴人的請求沒有事實依據，請求駁回上訴人的請求。
二審中，上訴人劉步法當庭提交的證據是：香港稅務局出具的稅單一份（復印件），要證明上訴人的年薪和工資，以計算其誤工的損失。
被上訴人新網公司認為，該證據與本案無關聯性，且其內容全部是英文，與我國法律規定有悖，故對該證據不予認可。
被上訴人互聯網中心認為，該證據與本案無關聯性，無真實性和證據效力。
本院認為，該證據系香港稅務局出具的，并未經過有關的公證手續，其中的英文內容也未經翻譯，不符合法律的有關規定，本院不予采納。
二審中，被上訴人新網公司和互聯網中心均未提交新的證據。
經審理查明：原審判決查明的事實基本屬實。
另查明：被上訴人新網上海公司于2005年11月25日被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準予注銷，其權利義務由被上訴人新網公司承擔。
本院認為，根據合同法的規定：當事人依法享有自愿訂立合同的權利；依法成立的合同，對當事人具有法律約束力。當事人不但依法享有合同約定的權利，而且應該依法履行合同約定的義務。對當事人來講，這種權利和義務僅在合同約定的或者法律規定的期間內具有約束力。原審判決關于涉案通用網址年費的約定僅在約定的有效期間內對當事人具有約束力、該年費為每個通用網址5,000元人民幣屬于新的要約的認定，以及關于上訴人要求繼續按年費為每個通用網址500元人民幣的標準付費，并賠償經濟損失的訴訟請求于法無據的認定，并無不當。
上訴人訴稱：原審判決關于《通用網址用戶服務新開通知單》和《通用網址用戶服務續費通知單》的認定錯誤：1、該通知單的名稱系憑空杜撰；2、該通知單是被上訴人的單方面約定，上訴人并未作任何簽署確認，其中條款對上訴人并無約束力。
經查，《通用網址用戶服務新開通知單》即是指名稱為：“新網ChinaDNS用戶服務通知單”的通知單，該通知單左上角的“新開”一欄內打了勾。《通用網址用戶服務續費通知單》即是指名稱為：“新網ChinaDNS用戶服務開通通知單”的通知單，該通知單左上角的“續費”一欄內打了勾。原審判決對該兩個通知單的名稱表述為《新開通知單》和《續費通知單》，系對兩個通知單進行簡明扼要的表述，不能據此認定為原審判決憑空杜撰兩個通知單的名稱；且該表述并未影響到本案基本事實的認定和本案的最終處理結果。
至于該兩個通知單的效力問題，本院認為，盡管上訴人與新網公司（即新網上海公司）雙方并未就涉案通用網址注冊服務一事訂立過完整的書面合同，但新網公司于2002年和2003年均及時收到了上訴人的有關款項。上訴人也于同日收到了新網公司交付的兩張發票和上述兩個通知單。上訴人收到該兩個通知單和發票后也未提出過異議。因此，上訴人與新網公司之間的新開通知單、續費通知單以及兩張付款發票，是雙方當事人之間建立了合同關系的合法有效的憑據，證明雙方通用網址注冊服務合同關系已經依法成立并生效。關于合同中雙方當事人的權利義務，應當根據這些證據及雙方履行合同的實際情況予以確定。該合同的內容對雙方均有約束力，上訴人以未作任何簽署確認為由，認為該合同內容對自己并無約束力，顯然與本案事實及法律的有關規定不符。
上訴人訴稱：原審判決關于“…被告新網上海公司在2004年10月20日發函原告，告知原告涉案兩個通用網址自2004年12月11日之后的年費每個每年人民幣5,000元屬于新的要約，并不構成對原告在約定期間內享有涉案兩個通用網址的“所有權”、“處置權” 的侵害”等指稱，乃認定事實錯誤：不存在“截止日期”的客觀記載事實；被上訴人新網上海公司有關暴漲續費價格之行為是違約，根本不是合法合理合情之“新的要約”。
經查，上述新開通知單和續費通知單中關于“用戶入網責任書及服務約定”的第二條內容均為：“用戶應在服務費到期前主動交納年度服務費，因逾期未交費所造成的域名被取消和網站被關閉等損失由用戶負責”。該條是最能反映雙方合同期限和價款的條款。但該條反映的也只是：用戶應該主動交納年度服務費的問題。至于年度服務費的數額，該條并未反映，該約定的其他條款中也未反映。在該新開通知單和續費通知單的其它部分內容也只是反映了新網公司當年收款的數額和日期等內容，并不能反映雙方對服務的期限和服務費用作出了具體明確的規定。兩張發票的內容也只是反映了新網公司當年收到了上訴人交納的有關款項，該兩張發票和其他證據也不能反映雙方對服務的期限和服務費用作出了具體明確的規定。因此，本院認為：上訴人與新網公司雙方并無關于合同期限的約定，本案合同應屬于不定期合同。對于不定期合同，雙方當事人可以隨時解除之，但解除方應該給予對方必要的準備時間。本案被上訴人新網公司在2004年10月20日向上訴人寄送函件，要求下一年度年費調整為每個每年人民幣5,000元，該函件的含義是：解除每個通用網址每年人民幣500元年費的合同，同時提出每個通用網址每年人民幣5,000元年費的要約。由于上訴人未作出承諾，因此，雙方當事人在原合同解除后，未能達成新的合同。現由于雙方當事人已不存在合同關系，故被上訴人新網公司沒有義務繼續為上訴人提供相關的通用網址的注冊服務。
上訴人訴稱：原審判決關于“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四條、第八條、第十四條之規定，判決：對原告劉步法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等指稱，乃適用法律錯誤。本案應該適用國務院頒發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電信條例》第四十一條第（三）項等法律法規的有關規定。
本院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電信條例》第四十一條第（三）項的規定是：電信業務經營者在電信業務中，不得違反國家規定，擅自改變或者變相改變資費標準，擅自增加或者變相增加收費項目。本案中，上訴人與新網公司之間對于新一年度的服務合同尚未成立，處于要約階段，不存在擅自增加有關費用的問題。且有關證據反映：關于注冊服務的價格，新網公司無法自己控制，它是受制于互聯網中心的。至于互聯網中心調整有關價格一節，本案中尚無證據反映互聯網中心的該調價行為是屬于違反國家規定的。上訴人如果認為互聯網中心的有關調價行為違反了國家的有關規定，可以依據該電信條例和有關法律規定向有關行政主管部門反映。上訴人訴稱的其他法律法規的有關規定也不適用于本案的具體案情。合同法第四條、第八條、第十四條是關于合同訂立的自愿原則、依法成立的合同效力和關于要約的定義及其構成要件等的規定。原審判決適用這些條款處理本案并無不當。
上訴人訴稱：原審判決關于“在庭審中，原告確認，其尚未將涉案通用網址與網站地址鏈接”的指稱，乃認定事實錯誤：遍覽庭審筆錄，蓋無原審法官之所指稱；原審庭審筆錄也有其他錯失。
經查，關于通用網址與網站地址鏈接一節，原審法院在對本案進行聽證和庭審中對該節事實均作過調查。原審判決根據該調查的內容，結合有關證據，對該節事實作出認定，并無不當。至于原審庭審筆錄也有其他錯失一節，經查，原審法院對庭審筆錄等有關筆錄，均告知了當事人應當閱看和要求補正的權利，有關的庭審筆錄也已經過上訴人閱看和簽名。
綜上，原審判決并無不當，上訴人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第一百五十八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本案二審案件受理費人民幣1,000元，由上訴人劉步法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朱丹
審　判　員　于金龍
審　判　員　張曉都

二○○六年九月十二日

書　記　員　劉潔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