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3）滬二中民四（商）終字第931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反訴原告）無錫市東金紙業供應站，住所地無錫市東亭柏莊中路。

　　投資人龐旭輝，該站總經理。

　　委托代理人李侃侃，上海市經緯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反訴被告）上海北亞瑞松貿易發展有限公司，住所地上海市延安東路222號外灘中心22層第二單元。

　　法定代表人楊曉濱，該公司董事長。

　　原審被告龐旭輝，男，漢族，1962年9月11日出生，住所地江蘇省錫山市東亭鎮老街路1號102室，系無錫市東金紙業供應站投資人。

　　上訴人無錫市東金紙業供應站因買賣合同糾紛一案，不服上海市黃浦區人民法院（2003）黃民二（商）初字第776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無錫市東金紙業供應站委托代理人李侃侃，原審被告龐旭輝到庭參加訴訟，被上訴人上海北亞瑞松貿易發展有限公司經本院合法傳喚未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經審理查明：

　　（一）上訴人無錫市東金紙業供應站原名錫山市東金印刷設備供應站，2002年10月30日經無錫市錫山工商行政管理局核準變更名稱為現名。該企業系龐旭輝個人出資人民幣50萬元成立的個人獨資企業。

　　（二） 2002年2月4日，錫山市東金印刷設備供應站與被上訴人總經理助理兼紙張部經理王雷簽訂框架《銷售合同》一份。合同載明：需方為錫山市東金印刷設備供應站，供方為被上訴人。產品為金東銅版、雙膠、輕涂、高唐銅版、雙膠及UPM雙膠。數量和單價在每月訂單中確定，每月目標銷量為100萬（元），相當于 150噸，按實際數量結算。違約責任：供方不能交付的，應向需方償付不能交貨部分貨款的10%的違約金；供方逾期交貨的，按逾期交貨部分貨款計算，向需方償付逾期交貨的5%的違約金；需方中途退貨，應向供方償付退貨部分貨款10%的違約金；需方逾期付款的，應向供方償付逾期付款的10%的違約金，并同意每逾期十日貨物單價上調人民幣100元／噸；需方違反合同規定拒絕接貨的，應視為違約并承擔由此造成的損失和運輸部門的罰款。合同如有未盡事宜，須經雙方共同協商，作出補充規定，補充規定與本合同具有同等效力。本合同供需雙方簽字蓋章后生效。補充規定見經銷協議。該合同由王雷簽字，未加蓋被上訴人公章，錫山市東金印刷設備供應站由法定代表人龐旭輝簽字并加蓋公章。

　　（三）2002年2月20日，被上訴人（甲方）與錫山市東金印刷設備供應站（乙方） 簽訂《經銷協議》一份，載明：乙方向甲方采購商品（目前暫以金東、UPM、金華盛和高唐產品為主），甲方依據乙方所提供的經公證的房產抵押及其裝潢價值提供26萬元授信額度。乙方需每月完成甲方150噸的目標銷量。在甲方對乙方的授信范圍內，甲方應保證發貨。超過授信范圍，乙方應做到款到發貨。乙方采購甲方貨物連續三個月低于合同規定的目標銷量，甲方有權中止本協議，乙方應向甲方償還所有應付款。如在次月不能償還，甲方有權將乙方所抵押房產交于仲裁機關仲裁或人民法院判決執行。甲方由王雷簽字并加蓋被上訴人合同專用章，乙方由龐旭輝簽字并加蓋公章。協議簽訂后，龐旭輝、葛文娟于 2002年2月21日向被上訴人出具聲明，表示愿將龐旭輝所有的位于錫山市東亭鎮老街路1號門面積為107.18平方米房屋作為授信額度的擔保抵押給被上訴人，但此后未辦理房產抵押登記手續。

　　（四）2002年2月至5月，上訴人與被上訴人通過簽訂具體銷售合同的方式，共向被上訴人購買紙張 232.89208噸，計價人民幣1，561，710.03元。每份具體《銷售合同》中違約金條款的約定與框架《銷售合同》中違約金條款的規定均相同。被上訴人已全部履行了具體《銷售合同》規定的交貨等義務。至2002年4月29日，上訴人結欠被上訴人貨款達人民幣569，484.96元，已超過人民幣 26萬元的授信額度。至2002年10月30日，上訴人共支付貨款人民幣1，285，516.09 元，余款人民幣276，193.94元未能及時支付。2002年12月13日，上訴人出具《還款計劃》，承諾于該日匯人民幣5萬元，于同年12月25日前付10萬元，余款在2003年元月底付清。但在實際履行中，被上訴人僅于2002年12月17日、12月31日各收到還款人民幣5萬元，余款人民幣 179，196.94元上訴人拖欠未付。

　　（五）上訴人與被上訴人在買賣紙張合作過程中，上訴人曾于2002年4月份之前向被上訴人提出購買高唐紙的要求，但被上訴人無貨供應，因此未訂立買賣高唐紙的具體合同，上訴人遂向其他廠商購買相關紙張。

　　被上訴人因催討欠款無著，遂訴至原審法院，請求判令解除與上訴人簽訂的《經銷協議》，上訴人向被上訴人償付貨款人民幣176，193.94元并償付自 2002年 8月1日起至判決生效日每天萬分之二點一的逾期付款利息，并要求判令原審被告龐旭輝以其承諾抵押的房產對上訴人的付款義務承擔抵押擔保責任。

　　上訴人在原審中辯稱，其認可未付被上訴人貨款為人民幣176，193.94元，并對按日利率萬分之二點一計算逾期付款利息不持異議，但認為逾期付款利息應從被上訴人主張權利時即起訴日起算。另上訴人在原審中提出反訴，認為被上訴人（供方）從2002年2月20日至同年5月，只向上訴人（需方，當時名稱為錫山市東金印刷設備供應站） 供應了232.89208噸單一的金東紙張產品。需方曾多次發函催交貨物，供方均未能及時交貨，供方也未按照約定支付部分產品每噸60元的返利款，故反訴請求判令被上訴人給付返利款人民幣5，061元，并給付不能交付部分的違約金人民幣244，750元（以每月目標銷量150噸計，2002年2月至同年5 月合計600噸，扣減同期銷量 232.89208噸，以每噸均價人民幣6，666.67元計算。違約金計算公式：（150噸×4個月－232.89208噸）×均價6，666.67噸 /元×10%.

　　原審被告龐旭輝辯稱，其對聲明提供房產為授信額度進行抵押擔保的事實無異議，但認為抵押房產未辦理登記手續，不符合抵押的法律規定。

　　對于上訴人的反訴請求，被上訴人原審中辯稱，2002年2月4日簽訂的框架《銷售合同》系被上訴人業務員王雷與對方簽訂，該框架《銷售合同》約定合同需經雙方簽字蓋章后生效，而被上訴人對此份合同的簽訂并不知情，公司亦未在該合同上蓋章確認，故該框架《銷售合同》應是無效合同。即使框架《銷售合同》有效，該合同明確雙方供銷紙張的數量和金額需在每月訂單中確定，在備注中約定了每月目標銷量按實際數量結算，在供銷業務中，雙方系簽訂具體《銷售合同》來確認貨品的品種、規格、數量和金額，被上訴人系嚴格按具體《銷售合同》履行義務。故上訴人以達不到目標銷量為由，要求被上訴人支付違約金缺乏依據。另被上訴人認可按具體《銷售合同》約定應支付上訴人返利款人民幣 5，061元。

　　原審法院認為，上訴人對欠被上訴人貨款176，193.94元及按每日萬分之二點一計逾期利息無異議，應予認定。逾期利息的起算日應按上訴人于2002年12月 13日出具的《還款計劃》中承諾的還款日期來確定。被上訴人對返利款5，061元無異議，應支付上訴人。龐旭輝以書面形式聲明以其自有房產為上訴人在授信額度26萬元內提供抵押擔保，該意思表示真實有效，在被上訴人和龐旭輝之間具有法律約束力，龐旭輝應以該抵押房產在26萬元的授信額度范圍內承擔抵押擔保責任。因雙方未辦理抵押登記，故該抵押效力不得對抗第三人。框架《銷售合同》雖無被上訴人蓋章，但被上訴人總經理助理兼紙張部經理王雷在框架《銷售合同》上簽字的行為系履行職務的代理行為，故該框架《銷售合同》依法成立并具有法律效力。上訴人能有效證明曾向被上訴人發出過購買高唐紙約300噸的要求，被上訴人無貨供應，已違反了框架《銷售合同》，應承擔違約責任，但因上訴人未能給付被上訴人購貨的足額款項，故上訴人僅在授信額度范圍內向被上訴人主張未交貨的違約責任，即被上訴人應承擔26萬元的10%的違約金26，000元。另雙方已連續超過三個月未達到合同約定的目標銷量，且自2002年6月起，雙方未再發生過買賣紙張業務，現被上訴人要求解除合同，可予準許。據此判決：一、上訴人應自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償付被上訴人價款人民幣176，193.94 元及逾期付款利息（計算公式：人民幣5萬元×2002年12月26日至判決生效日天數×每日萬分之二點一＋人民幣 126，193.94元×2003年2月1日至判決生效日天數×每日萬分之二點一）；二、如上訴人屆期不履行本判決主文第一項所確定的付款義務，被上訴人可以與抵押人龐旭輝協議，以座落于錫山市東亭鎮老街路1號門的房產（面積為108.17平方米）折價，或者申請拍賣、變賣該抵押物所得價款優先受償，抵押物折價或者拍賣、變賣后，其價款超過本判決主文第一項確定的數額部分歸抵押人龐旭輝所有，不足部分由上訴人清償。但被上訴人行使上述抵押權不得對抗辦理過抵押物登記手續的第三人；三、被上訴人應自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給付上訴人返利款人民幣5，061元；四、被上訴人應自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給付上訴人違約金人民幣26，000元；五、解除被上訴人與上訴人簽訂的經銷協議；六、駁回被上訴人、上訴人的其他訴訟請求。本訴案件受理費人民幣 5，321.33元（被上訴人已預交），由被上訴人負擔人民幣50元，由上訴人和龐旭輝共同負擔人民幣5，271.33元。本訴財產保全費人民幣 1，520元（被上訴人已預交），由上訴人和龐旭輝共同負擔。反訴案件受理費人民幣6，257.18元（上訴人已預交），由上訴人負擔人民幣 5，463.09元，由被上訴人負擔人民幣794.09元。

　　判決后，無錫市東金紙業供應站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上訴人訴稱，上訴人已有效證明曾于2003年4月前向被上訴人要300噸貨，但被上訴人無貨供應，此時上訴人欠款尚未超過授信額度，故被上訴人應按照框架《銷售合同》承擔缺貨部分的全部違約責任，而不應僅在授信額度范圍內承擔違約責任。另龐旭輝認為房產抵押未經過登記，該抵押應屬無效。故上訴請求撤銷原審判決第二項和第四項，支持其原審反訴請求。

　　被上訴人二審中未作答辯。

　　原審被告龐旭輝同意上訴人二審訴稱意見。

　　本院經審理查明，除原審認定的事實（五）部分之外，原審認定的其余事實無誤，有雙方簽訂的框架《銷售合同》、《經銷協議》、具體《銷售合同》、龐旭輝出具的抵押聲明及其房屋產權證復印件、上訴人出具的《還款計劃》、增值稅發票和付款清單等證據證實、本院予以確認。

　　本院另查明，王雷曾于2002年5月30日以被上訴人名義向龐旭輝發出傳真，表示不能及時向上訴人供貨。另王雷在原審第二次開庭中作證陳述“300噸不是一次性要”，“4月底前無錫方向原告要貨應有300噸”。而對于上訴人在原審中提供的曾于2002年2月26日、3月16日向被上訴人發出的兩份要貨傳真被上訴人在原審中否認收到。據此，本院根據王雷的證詞和2002年5月30日的傳真，認定在2002年4月底之前上訴人向被上訴人要過300噸貨，而不是原審判決事實（五）所認定的“上訴人于 2002年4月份之前向被上訴人提出購買高唐紙的要求，但被上訴人無貨供應”。

　　另上訴人在二審庭審中陳述，被上訴人從2002年2月20日第一次發貨，至同年4月29日，共向上訴人發貨價值151萬多元，同年5月31日又向上訴人發貨價值 20多萬元，而上訴人從2002年4月29日起欠上訴人貨款已超過26萬元授信額度，在同年12月出具《還款計劃》前的付款也沒有達到授信額度范圍內。

　　本院認為：

　　（一）關于被上訴人是否違約，如違約則違約責任應如何承擔的問題。本院認為，根據《經銷協議》的約定，被上訴人給予上訴人欠款的授信額度為26萬元，超過授信范圍，則上訴人款到被上訴人才發貨。而在實際履行中，自2002年4月29日起，上訴人的欠款已經超過了26萬元的授信額度。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六十七條的規定，當事人互負債務，有先后履行順序，先履行一方未履行的，后履行一方有權拒絕其履行要求。故在 2002年4月29日之后，上訴人欠付貨款的行為已經先行違約，被上訴人在該日后享有先履行抗辯權，其對該日之后未向上訴人供貨的行為不承擔違約責任。但是在4月29日之前，上訴人按約付款，欠款未超出授信額度范圍，故在該日之前，被上訴人應完成合同約定的目標銷量。根據框架《銷售合同》，被上訴人應每月完成150噸、價值100萬元的目標銷量，同時該框架《銷售合同》又約定數量和單價在每月訂單中確定，而被上訴人實際系在同年2月20日與上訴人又簽訂了《經銷協議》之后才開始供貨，故被上訴人每月完成100萬元的目標銷量的履行時間應從2002年2月20日起算，至同年4月 29日共兩個多月，被上訴人應完成兩個月的目標銷量價值為200萬元。即使按照上訴人的陳述，被上訴人在4月29日前共供貨價值151萬余元，與目標銷量的差額僅為50萬元左右。根據框架《銷售合同》的約定，供方不能交貨，應承擔缺貨部分10%的違約金，供貨逾期交貨，應承擔逾期交貨部分5%的違約金。而事實上被上訴人在4月29日之后又曾向上訴人供應了部分貨物，故被上訴人對其在4月29日之前未供足貨物只能按逾期交貨承擔50萬元缺額部分的5%的違約金，該數額要少于原審判令被上訴人承擔的違約金數額。何況框架《銷售合同》還約定，需方逾期付款應向供方償付逾期付款的10%的違約金，并同意每逾期十日貨物單價上調100元/噸，但被上訴人原審時基于框架《銷售合同》未生效的理由，僅要求上訴人支付逾期付款的利息，未要求按框架《銷售合同》追究上訴人的違約責任，而上訴人反訴卻要求按框架《銷售合同》追究被上訴人缺貨10%的違約金，亦不符公平合理的原則。據此，本院對原審關于被上訴人應承擔違約金數額的判決結果予以維持。上訴人反訴要求按照四個月的目標銷量來計算被上訴人的供貨差額，并按差額的 10%要求被上訴人承擔違約金，無事實依據，本院不予采納。

　　（二）關于龐旭輝聲明將其所有的房產為上訴人提供抵押的行為是否有效。本院認為，根據最高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四十九條第二款的規定，當事人未辦理抵押物登記手續的，不得對抗第三人。故龐旭輝愿意為上訴人履行債務提供房產抵押的行為并不因該抵押未經登記而無效，被上訴人主張該抵押權僅受不得對抗就同一房產辦理過抵押登記的第三人的限制。原審判決對該抵押行為的性質認定正確，且抵押人龐旭輝本人并未提出上訴，故本院對此亦予以維持。

　　綜上，原審判決結果并無不當，上訴人的上訴請求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本院不予采納。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人民幣11，578.51元，由上訴人無錫市東金紙業供應站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張曉菁

　　代理審判員 承怡文

　　代理審判員 徐子良

　　二○○四年一月十六日

　　書 記 員 朱 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