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再審人(原審被告，女方)A。

被申請人(原審原告，男方)B。

A與B原系夫妻，兩人結婚后生育二子一女即長子C、次子D及女兒E。在雙方婚姻存續期間，于1995年12月7日購買蘭州龔家坪北路房屋，所有權人為B;2000年10月17日，上海市嘉定區房屋(即系爭房產)登記權利人為A;2002年11月7日，上海市浦東新區房屋登記權利人為A、B、C。A、B雙方曾于2007年11月24日在民政局辦理協議離婚手續，2008年4月19日又在民政局辦理復婚手續。2008年下半年，B向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因浦東法院無管轄權而移送嘉定法院審理，該案在審理期間，A與E于2009年1月11日簽訂上海市房地產買賣合同，A以15萬元的價格將系爭房產出售給E，在辦理產權過戶時，經相關部門評估確定該房屋價格為38萬元。A與E于2009年6月7日簽訂補充協議，確認房屋出售價為38萬元，E應于2010年6月30日前將此款支付A。2010年4月2日、5月10日、5月11日，E分三次通過銀行轉帳方式給付A38萬元。嘉定法院于2009年1月16日開庭審理雙方的離婚案時，B對房產提出蘭州龔家坪北路房屋、嘉定區房屋及在女兒名下的北京房山區良鄉鎮農民房要求法院處理，A則認為房屋是兩套，北京的房屋屬女兒。庭審結束后的當天，雙方就夫妻共同財產進行了商議。2009年1月17日，雙方到上海市浦東新區婚姻登記中心簽訂自愿離婚協議書，內容為：1、雙方所生二子一女均已成人;2、雙方婚后無共同財產;3、雙方婚后無共同債務。當日雙方辦理離婚手續后，B向原審法院撤訴獲準許。

雙方協議離婚后，為系爭房產的租賃問題多次發生糾紛，B欲起訴分割財產，從房地產部門調取系爭房產產權人信息時發現該系爭房產在2009年1月11日權利人變更為E，遂起訴。

審理中，B提出申請要求對系爭房產進行評估，經**科東房地產估價有限公司評估，系爭房產的市場價值為774,200元，B據此要求A賠償損失387,100元。

各方觀點

2010年1月18日，B訴至嘉定法院，稱A擅自將系爭房產轉移至E名下，損害其權益。請求判令A賠償其損失，即系爭房產總價的50%即40萬元。

A申請再審稱：1、B明知系爭房產所有人變更之事;2、系爭房產已非夫妻共同財產。雙方在2009年1月17日離婚協議中明確雙方婚后無共同財產，原判認定系爭房產屬于雙方共同財產進行分割，侵害了申請再審人的利益，若認定雙方有共同財產也并非僅僅是系爭房產，還有其他房屋和存款。請求撤銷原審判決。

B辯稱：其對系爭房產已被A轉移到E名下的事實是不明知的;2009年1月16日晚雙方擬定了離婚協議，是為防財產外流，此后其才同意在離婚協議上明確無共同財產的內容。請求駁回申請再審人的訴請，維持原判。

法院觀點

原審法院認為，系爭房產購買時間為2000年10月17日，應屬于雙方共同財產。A認為雙方在離婚前經協商后將系爭房產登記在E名下，B予以否認，A提供的證據不足以證明其主張的事實。雙方于2009年1月17日在上海市浦東新區婚姻登記中心簽署的《離婚協議書》，該協議雖然表述雙方婚后無共同財產，但不能表明雙方已對財產作了相應處理。A未征得B的同意，與E于2009年1月11日簽訂了房屋買賣合同，而且A在離婚訴訟期間又隱瞞了該事實。A的行為損害了B的利益，應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B根據系爭房產現值主張自己的損失并無不當。據此判決：A應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B387,100元。

再審法院認為，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或者反駁對方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有責任提供證據加以證明。沒有證據或者證據不足以證明當事人的事實主張的，由負有舉證責任的當事人承擔不利后果。關于B是否明知系爭房產的權屬變更的問題。原審至今，A始終舉證不足。現有證據無從證明-B在權屬變更前后明知此事，由此一審認定A未征得B同意，與第三人簽訂房屋買賣合同，且在離婚訴訟期間予以隱瞞的事實成立。退而言之，即使B知曉系爭房產產權變更的事實，也不意味著B不能主張系爭房產的權利。A將系爭房產以買賣形式過戶至E的名下，而該系爭房產系A、B的共同財產，A應當將相應收益交付B。離婚協議中無共同財產的約定不能認定出自于B本人真實意思表示。因此，A以離婚協議已明確無共同財產為由，拒絕向B支付相應對價，顯然無事實及法律依據。B的訴請是主張A擅自處分共有房產的賠償之訴，由于系爭房產在辦理產權過戶時，經相關部門評估確定房價為38萬元。A與E于2009年6月7日簽訂補充協議對該房屋價格均予確認。本案涉訟的當事人均為家庭成員，A將其名下的系爭房產出售給其女兒，其中不乏含有親情成分，與房屋買賣的其他主體有所不同。兼之，A與B對共有房產的處分有過多次協商，亦存在因意思表示錯誤而發生歧義的可能性，且A的處分行為并非惡意謀取利益。因此在處理因侵權而致損失的賠償時，宜綜合評判。一審將訴訟期間就系爭房產的評估價774,200元作為評定損害賠償損失的基數不妥，應酌情予以更改。綜上，依照《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之規定，判決如下：一、撤銷上海市嘉定區人民法院(2010)嘉民一(民)初字第524號民事判決。二、A應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B人民幣190,000元。

律師點評

離婚后要求重新分割系爭房產的請求權基礎分析，目前法律明確規定有三種情形：一、《婚姻法司法解釋(二)》第九條規定：“男女雙方協議離婚后一年內就財產分割問題反悔，請求變更或者撤銷財產分割協議的，人民法院應當受理。人民法院審理后，未發現訂立財產分割協議時存在欺詐、脅迫等情形的，應當依法駁回當事人的訴訟請求。”依據本條法律規定提起訴訟的請求權基礎是訂立離婚協議時存在欺詐、脅迫情形，否則失去其請求權基礎。二、《婚姻法》第四十七條規定：“離婚時，一方隱藏、轉移、變賣、毀損夫妻共同財產，或偽造債務企圖侵占另一方財產的，分割夫妻共同財產時，對隱藏、轉移、變賣、毀損夫妻共同財產或偽造債務的一方，可以少分或不分。離婚后，另一方發現有上述行為的，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再次分割夫妻共同財產。人民法院對前款規定的妨害民事訴訟的行為，依照民事訴訟法的規定予以制裁。”此類情形，A若明知存在涉案爭議財產，則失去其請求權基礎。三、《婚姻法司法解釋(三)》第十八條規定：“離婚后，一方以尚有夫妻共同財產未處理為由向人民法院起訴請求分割的，經審查該財產確屬離婚時未涉及的夫妻共同財產，人民法院應當依法予以分割。”此類情形屬于夫妻共同財產未經處理存在漏分的情形。

本案中法院以系爭房產未處理為由支持了A再次要求分割的主張，即屬于以第三種情形為請求權基礎，對離婚后的財產要求重新分割，筆者認為存有不妥之處。系爭房產購買于A、B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在雙方對婚內財產無其他約定的情況下，一般應當屬于夫妻雙方共同財產。另有2009年1月16日法院開庭審理雙方的離婚案時，B便提出要求分割系爭房產，即證實了B對系爭房屋的存在是非常清楚的，其仍在2009年1月17日簽訂的離婚協議中認可雙方婚后無共同財產，表明該約定是雙方對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共同財產的處理，故應認定該約定是其二人當時離婚時的真實意思表示，可視為A放棄了分割爭議房屋的權利。故A現以夫妻共同財產未經處理存在漏分為由要求重新分割的請求權基礎并不存在。

此外，既然B在離婚協議中放棄了分割爭議房屋的權利，A便會取得了系爭房屋全部的所有權，此房產即屬于A離婚后的個人財產，與B無關。即使A早在雙方簽訂離婚協議之前便已將房屋出售給了E，也并不改變離婚協議中關于財產處理的法律效果。離婚協議是雙方在協商一致的基礎上對婚姻關系、財產處理等達成的一致意見，對離婚雙方均具有法律約束力，雙方均應遵守協議約定履行各自的義務。現B以A擅自轉移財產侵犯其權益為由，要求重新分割系爭房產，實質是對原離婚協議的反悔，與協議約定所體現的意思表示相悖，也與離婚協議關于財產分割所產生的法律效果相違背，屬于違反誠實信用原則的行為，法院對其訴請予以支持有不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