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2）藏法經終字第11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四川省大邑縣第四建筑工程公司。

　　法定代表人米玉貴，經理。

　　委托代理人胥佐陽，該公司第一施工隊隊長。

　　委托代理人央金，西藏恒豐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西藏自治區波密縣人民政府。

　　法定代表人多吉次仁，縣長。

　　委托代理人齊軍，副縣長。

　　上訴人四川省大邑縣第四建筑工程公司（下稱四建司）因與西藏自治區波密縣人民政府（下稱縣政府）建設工程承包合同拖欠工程款糾紛一案，不服西藏林芝地區中級人民法院（2001）林中經初字第0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以（2001）藏經終字第7號民事裁定將該案發回重審。林芝中院重審后作出了 （2002）林經初字第02號民事判決，四建司仍然不服該判決再次上訴。本院依法組成由審判員曹守曄擔任審判長，代理審判員洛桑、索娜吉參加的合議庭，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書記員達瓦次仁擔任記錄。上訴人四建司委托代理人胥佐陽，被上訴人縣政府委托代理人齊軍，證人董全山、姜華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審理查明，1993年，四建司與縣政府聯營木紙漿廠籌建組達成修建木紙漿廠蒸煮、漂洗車間協議。按雙方的約定，全部工程總投資為 284008.50元，于1993年6月1日開工，10月30日前完工。雙方于1993年8月11日訂立了書面合同，但對于工程的結算沒有約定具體日期，在實際施工過程中，因木紙漿廠在工程外追加了其他工程（無書面合同），致使被告在1994年7月19日前向原告支付工程款72萬余元。

　　原審法院認為，本案涉及到訴訟時效之確認之訴和確認工程款撥付情況之給付之訴兩個訴的問題，而訴訟時效問題是本案的爭議焦點，為解決給付之訴的前提，故原告負有對訴訟時效問題舉證之義務。從本案中原告所提供及本院收集的證據看，僅有縣政府原副縣長張玉清的證詞能證明在1996年10月訴訟時效期間曾經中斷，重新起算后至2000年1月原告提供的證據間缺乏相互印證，難以形成穩定的證據鏈，不能證明時效期間主張過自己的權利，從而使其喪失了依民事訴訟程序強制被告履行義務的權利即實體意義上的勝訴權。原審法院依照《民法通則》第153條的規定，作出了駁回原告四建司訴訟請求的判決。

　　上訴人四建司不服林芝中院的上述民事判決，上訴稱：一、上訴人與被上訴人達成的書面合同以及口頭約定均無結算日期，上訴人作為權利人，依法有權隨時提出主張或訴訟；二、被上訴人最后一次付款日期為1994年7月19日，此后上訴人一直在向被上訴人主張權利，有眾多證人可以證明，其中波密縣原副縣長張玉清證詞可以證明在95年一96年10月四建司工程負責人胥佐陽曾找其要過工程款，在98年4月被上訴人為彌補長期拖欠上訴人工程款的損失而將該縣傾多鄉達龍村巴達水渠銜接滴水工程承包給上訴人，有雙方簽訂的合同為據。此外，在1998年8、9月間，鄧明書作為波密縣人大代表應紙漿廠幾位工程負責人的要求，在當年的人大會議上曾呼吁政府解決拖欠工程款的事情。2001年1月17日正式向法院提起訴訟。以上事實足以說明，從94年7月20日至起訴止，上訴人在以各種方式向被上訴人主張權利且均在訴訟時效期間內，但一審法院置上訴人所提供的證人證言及證實的客觀事實不顧，一再駁回上訴人的訴訟請求，嚴重損害了上訴人的利益，請求二審法院撤銷原判，判決被上訴人給付拖欠上訴人的工程款并賠償損失。

　　被上訴人答辯稱：從1996年10月至2001年1月，上訴人沒有證據能夠證明期間曾主張過權利，一審法院以―超過訴訟時效期間為由判決駁回上訴人的訴訟請求是正確的，請求二審法院維持原判，駁回上訴。

　　經審理查明：一、關于訴訟時效，本案訴訟時效期間應從1994年7月起算。上訴人提供了訴訟時效期間曾經中斷的證據。一審時、證人姜華、董全山證實原告曾于]996年追討過工程款，波密縣原副縣長張玉清證明1995年至1996年10月間，上訴人找其要過工程款，此證詞與上訴人陳述吻合，一審法院認定訴訟時效期間在1996年10月中斷。據本院調查，1998年4月，被上訴人將該縣傾多鄉達龍村巴達水渠銜接滴水工程承包給上訴人，上訴人稱此舉是多次索要工程款的結果，是被上訴人為了彌補長期拖欠上訴人工程款的損失，此陳述有紙漿廠籌備組成員江秋群培和鄧明書的證詞印證，并為被上訴人在本院開庭過程中所認可，可以采信。此外，波密縣人大代表（有代表當選證）鄧明書證明，在1998年9月該縣人大會議上，他應紙漿廠幾位工程負責人的要求，呼吁政府解決紙漿廠拖欠工程款的遺留問題。本院于2002年6月14日開庭時，上訴人陳述其曾于1999年4月到縣政府找陳興權縣長索要工程款，當時縣政府秘書董貴軍作了記錄，被上訴人對此事實未提出異議。以上事實可以證明上訴人以索要工程和向人大代表反映的方式向被上訴人主張了自己的權利，故訴訟時效在1998年9月再一次中斷并重新起算。一審法院認定，2000年1月18日上訴人向法院提起了訴訟，故上訴人的起訴并未超過法定訴訟時效期間。

　　二、關于拖欠工程款的數額。一審法院認定，雙方簽訂的書面合同工程總投資為28萬余元，在實際施工過程中，因為追加了工程量，被上訴人向上訴人支付工程款 72萬余元。審理期間，被上訴人就此末提出異議，亦未向本院提供工程預算表和圖紙，本院就工程實際造價委托西藏自治區工程造價監督管理總站根據上訴人提供的工程竣工圖進行工程造價評估，評估結果工程總造價為894345.14元。對此，上訴人四建司提出異議，認為該份評估結果造價偏低，且有雙層鋼筋按單層計價之疏漏，要求重新評估。本院審查認為該份評估確有部力工程材料計價偏低等失誤。決定由建行西藏自治區分行工程造價咨詢服務中心重新評估，經評估，該工程總造價為1212655.50元。對此，被上訴人縣政府提出異議：一、區建行工程造價管理總站非法定工程預算機關，其作出的工程預算不具備法律效力；二、紙漿廠工程應按照“八七‘’定額進行計價、計費；三、《工程預算書》是依據上訴人四建司單方提供的圖紙計價、計費，我方不予認可；四、工程并未完全竣工，不應按竣工來計價、計費。經審查，本院認為，區建行咨詢中心具有工程造價鑒定資質，經本院委托，其評估結果就本案而言，應具有參考價值；其次，該工程是在1993年中旬施工，應按照”九二“定額計價、計費，第一次工程造價評估亦采用的是”九二“定額，縣政府并未提出異議：再次，本院在審理該案過程中曾多次要求縣政府提供圖紙、預算書未果，應視為其放棄提供證據的權利，故本院采用上訴人提供的圖紙委托評估，符合證據采用原則；四、上訴人提供的圖紙是工程竣工圖，為工程完工后所繪，不存在工程未完工部分被計價、計費之嫌。綜上，被上訴人縣政府對工程造價評估結果提出的異議理由不足，決定采納區建行出具的工程造價評估結果中的合理成分。

　　本院認為，從該案背景分析，由于被上訴人縣政府未對紙漿廠工程進行科學的分析和充分的論證而倉促上馬，以致該工程在施工過程中不斷擴大規模，增加工程量，超出預期投資額。加之后期工程所購殘舊設備無法安裝，無法生產經營，從而使工程陷于癱瘓狀態。決策失誤的風險隨之產生，這種風險責任隨著時間的推移卻轉嫁給了與縣政府相比處于弱勢的上訴人。加之縣政府前任領導的調離和現任領導的不知情等原因，導致紙漿廠工程的遺留問題長期得不到解決，上訴人雖盡力主張權利卻屢遭拒絕，在這種情況下，執意苛求上訴人提供“穩定的證據鏈”顯然有失公平。即使如此，上訴人仍然提供了1996年、1998年訴訟時效期間中斷的證據并且有其他證據可以印證，因而上訴人并未喪失依訴訟程序強制義務人履行義務的權利即勝訴權。關于工程欠款數額，參照上述兩種評估結果，第一種評估結果系籠統概算，第二種評估結果系將工程細化概算，經對照，兩種評估結果最大的差別在于鋼筋單雙層計費，這也是上訴人四建司對第一次評估結果所持的最大異議。上訴人提出第一次評估結果將用于工程的47噸鋼筋按每噸2300元計價，遠遠低于每噸4700元的購買價，并向本院提供了每噸4700元的發票。鑒于此，本院認為，在第一次評估的造價894345.14元加上上訴人四建司舉證證明的鋼筋差價108100元計1007145.14元即為縣政府應付給四建司的總工程款，扣除縣政府已付的694612.04元（不含修建廁所的款28035元），尚欠四建司312533.10元。

　　綜上所述，被上訴人縣政府應給付上訴人拖欠工程款312533.10元。鑒于雙方所簽合同中對違約金未作明確約定，同時考慮到縣政府紙漿廠始終未能投產，無力支付工程款，并非惡意拖欠，加之上訴人在被上訴人拖欠工程款長達近六年的時間里一直抱著再攬工程的愿望而未采取果斷的法律手段，造成其舉證和人民法院查證、認證困難。參照中國人民銀行規定的金融機構計收逾期貸款利息的標準，本院認為延期付款滯納金按日萬分之二點一計算較為公平。鑒于原判決認定訴訟時效已過有誤，適用法律錯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二）、（三）項，《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四十條，《中華人民共和國經濟合同法》第三十四條第一款第二項第（5）條的規定，判處如下：

　　一、撤銷西藏林芝地區中級人民法院（2002）林中經初字第02號民事判決書。

　　二、被上訴人西藏波密縣人民政府支付給上訴人四川省大邑縣第四建筑工程公司工程款312533.10元及滯納金200762.17元（從1994年7月20日至2002年10月24日共計3059天）。

　　上列支付款項共計513295.27元，在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一個月內給付。逾期給付的，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條之規定，應當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利息按同期流動資金貸款利率計算。

　　工程造價評估費6837元，由波密縣人民政府承擔。一審案件受理費11185.45，由波密縣人民政府承擔9843.19元，由大邑縣四建司承擔1342.26元；二審案件受理費11185元，由波密縣人民政府承擔9842元，由大邑縣四建司承擔1343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曹 守 曄

　　代理審判員 洛 桑

　　代理審判員 索 娜 吉

　　二00二年十月二十日

　　書記員： 達瓦次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