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04）佛中法民五終字第1429號

　　上訴人（原審原告）：佛山市景陶窯爐設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景陶公司），住所地佛山市禪城區季華西路華藝裝飾市場11幢2樓。

　　法定代表人：曹衛兵，經理。

　　委托代理人：陳小成，廣東志成達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段家俊，廣東志成達律師事務所律師助理。

　　被上訴人（原審被告）：佛山市佳景建筑材料有限公司（原三水市佳景建筑材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佳景公司），住所佛山市三水區蘆苞鎮成公路126號。

　　法定代表人：羅學軍，經理。

　　委托代理人：夏聲銀，男，漢族，1970年6月出生，住佛山市禪城區上沙中街167號。

　　上訴人景陶公司因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一案，不服廣東省佛山市三水區人民法院（2004）三法民二初字第293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進行了審理，現己審理終結。

　　原審判決認定：2002年12月6日，景陶公司與佳景公司簽訂《工程承包合同書》，約定由景陶公司對佳景公司兩條窯爐進行改造工程，工程總造價 330000元。工程結束后，佳景公司通過現金支付、支票支付等方式已向景陶公司支付工程款329240元，佳景公司現在仍欠景陶公司工程款760元。景陶公司曾開具收據并持有佳景公司法定代表人羅學軍簽字的付款審批單前往佳景公司處要求佳景公司支付加工工程33000元，但佳景公司認為所欠景陶公司 33000元不實，拒付該款。景陶公司遂訴至法院。

　　原審判決認為：景陶公司與佳景公司之間以《工程承包合同書》建立的承攬合同關系合法有效，該合同約定了本案訴爭的窯爐改造工程的工程造價為330000 元，那么景陶公司完成工程后要求佳景公司履行付款責任的根據就在于雙方約定的工程總造價330000元。佳景公司在工程結束后，通過支票、現金支付等方式已經向景陶公司付款329240元，事實清楚。我國《民事訴訟法》以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規定，當事人對其訴訟主張有提出證據予以證明的責任。景陶公司在訴訟中以一張佳景公司法定代表人羅學軍簽名的預收貨款審批單以及由陸文祥和王建群簽名的增加工程合同來證明佳景公司仍欠景陶公司工程款33000元。對于增加工程合同，由于缺乏應有的形式要件，景陶公司方沒有舉證證實合同中簽名人陸文祥的行為代表佳景公司，無法確認本案景陶公司與佳景公司之間是否就增加工程形成了有效的合同，對此景陶公司應承擔舉證不能的責任。對于佳景公司法定代表人簽字的付款審批單，認為，審批單只是佳景公司法定代表人對其財務部門作出的付款指示，是佳景公司的內部行為，佳景公司在訴訟中提出在其法定代表人簽字作出付款指示后，佳景公司的財務人員經核對發現已經向景陶公司付款329240元的事實，才導致沒有向景陶公司付款的行為。根據確認的事實，佳景公司的抗辯理由是成立的，予以采信。綜上所述，佳景公司欠景陶公司加工工程款760元的事實清楚，景陶公司要求佳景公司償付工程款33000元的請求，缺乏事實依據，不予支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一百零九條的規定，判決如下：一、佳景公司欠景陶公司加工工程款760元須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給付景陶公司。逾期給付，則按中國人民銀行規定的同期商業貸款利率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二、駁回景陶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

　　佛山市景陶窯爐設備有限公司不服上述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稱：一審采信證據片面，導致事實認定錯誤，判決結果嚴重不公。一審判決對于佳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羅學軍簽字確認的佳景公司欠景陶公司33000元工程款的審批單的法律效力認定錯誤。該審批單是佳景公司開具給景陶公司的一份付款憑證。景陶公司可憑此單到佳景公司的會計處領取工程款。它是佳景公司對欠景陶公司工程款數額的確認，是最直接的債權憑證。它的效力在本案中是最高的。根據“民訴法”規定的“誰主張、誰舉證”原則，佳景公司提供的證據只有可足以推翻它時，才應被法院采信。一審法院錯誤地把該審批單認定為佳景公司的內部行為，對其證明力不予確認，從而沒有正確地把它認定為本案的核心證據，不以該證據為出發點來審核本案的其它證據，這種證據的認定方法十分片面。對該證據效力的錯誤認定也是導致本案錯誤判決的根源。二、一審判決對于增加工程合同的法律效力認定錯誤。對于增加工程合同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確認其法律效力。1、陸文祥是佳景公司的生產廠長，雙方簽訂的主體工程合同的履行也是全由他負責的，陸文祥的行為可以代表佳景公司。2、退一步講，即使陸文祥無權代表佳景公司簽訂該合同，由于全部工程都是由陸文祥負責，景陶公司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陸文祥的行為可以代表佳景公司，這屬法律上的表見代理，陸文祥的行為應由佳景公司承擔責任。3、佳景公司法定代表人羅學軍2003年12月25日簽字確認的33000元欠款已包含該合同項下的18000元工程款，這說明佳景公司認可或追認陸文祥的簽訂增加工程合同的行為。4、最關鍵的是，該增加工程合同已經完全實施，佳景公司在一審庭審中對此也是沒有否認的。特別是3、4兩點，足可以證明該增加工程合同的效力。一審法院無視該增加工程合同景陶公司已經履行、佳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也已認可或追認該合同的效力（即便是無權代理，被代理人只要在法定期限內予以追認，該合同同樣是有法律效力）這些實質內容，只審查該增加工程合同本身的形式要件，導致對增加工程合同的法律效力認定錯誤。三、一審判決對于景陶公司2003年3月 9日向佳景公司開具的收據的法律效力認定錯誤。佳景公司向一審法院提交的2003年3月19日20000元的收據和2003年4月4日20000元的支票存根所指的是同一筆款項。因為景陶公司向佳景公司追款都有是先開收據，然后佳景公司才向景陶公司付款，該筆款的收據景陶公司是3月19日開出的，但該收據背面羅學軍簽字同意支付該款的時間是3月28日，這說明景陶公司并不是在收到佳景公司付款后才開出收據。羅學軍簽字同意支付后，佳景公司才于2003年4 月4日向景陶公司開出了20000元的支票。佳景公司是想混淆視聽，將本應屬于一份的付款憑證分開做兩份付款憑證使用。另外，從交易習慣看，債務人向債權人出具支票的，都要債權人出具收據或發票。所以在本案中，佳景公司要證明2003年3月19日和2003年4月4日的20000元指兩筆款項，其必須提供 2003年4月4日其向景陶公司支付20000元工程款時，景陶公司向其開具的收據或發票。一審法院只孤立地審查該收據的真實性，而不把它與其他證據，特別是與2003年4月4日佳景公司向景陶公司開具的支票和佳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羅學軍簽字確認的審批單進行綜合審查，無視景陶公司對該證據的合理解釋，從而對該證據的效力作出了錯誤的認定。綜合以上幾點，景陶公司認為：佳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羅學軍簽字確認的欠景陶公司33000元工程款的證據足以證明佳景公司欠景陶公司的工程款數額；增加工程合同的效力應予以認定；佳景公司提供的還款憑證不足以推翻審批單的法律效力。一審法院對證據的認定極其片面。為維護景陶公司的合法權益，特提起上訴，懇請二審法院依法判決支持景陶公司的上訴請求。請求：1、撤銷（2004）三法民二初字第293號民事判決，改判佳景公司立即向景陶公司支付欠款33000元及其利息（利率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從2003年12月25日計至法院判決佳景公司還款之日）；2、一、二審訴訟費用全部由佳景公司承擔。

　　二審期間，景陶公司提交了一份證據：景陶公司的財會帳本。證實佳景公司欠景陶公司33000元。佳景公司質證后認為沒有意見。

　　佳景公司答辯稱：一審法院對本案的判決公正合理，證據充足，邏輯性強，適用法律得當。因此，請求二審法院維持原審法院的判決，同時判令景陶公司承擔本案的訴訟費。

　　本院經審理查明：2002年11月22日，景陶公司與佳景公司簽訂《兩條內墻磚窯爐燒油改煤氣工程方案》，約定：由景陶公司對佳景公司兩條窯爐進行改造工程，工程總造價352132元。2002年12月6日，景陶公司與佳景公司簽訂《工程承包合同書》，約定由景陶公司對佳景公司兩條窯爐進行改造工程，工程總造價330000元。2003年2月11日，佳景公司與景陶公司簽訂《干燥及相應增加工程》以及《窯爐所需增加工程量（單窯）》，確認增加工程造價為 18000元。佳景公司在簽訂以上《兩條內墻磚窯爐燒油改煤氣工程方案》、《工程承包合同書》以及《干燥及相應增加工程》以及《窯爐所需增加工程量（單窯）》前后，佳景公司通過現金支付、支票支付等方式分別向景陶公司支付工程款309240元。2003年12月25日，佳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羅學軍在《佳景建筑材料有限公司預收貨款審批單》上簽名并署明“同意支付窯爐改造工程款33000元”以及“附收據一份0009910”，景陶公司實際持有該審批單以及該審批單所載明的《收據》（編號為0009910）原件。景陶公司前往佳景公司處支付尚欠的工程款33000元，佳景公司認為所欠景陶公司33000元不實，拒付該款。景陶公司遂訴至法院，請求判令佳景公司立即支付欠款33000元及其利息1774元（利息暫計至2004年9月6日，實際利息計至履行之日）。

　　本院認為：本案上訴爭議焦點為佳景公司欠付的工程款數額問題。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五條“對合同是否履行發生爭議的，由負有履行義務的當事人承擔舉證責任。”之規定，支付工程款是作為發包人佳景公司的合同義務，故對是否已經給付工程款之事實應當由發包人佳景公司承擔舉證責任，即發包人負有提供繳納工程款憑證――承包人出具的工程款收據或者發包人繳款憑據的舉證責任。本案中，發包人提供了其支付工程款的憑證合計款項為 329240元。其中包括：1、2003年3月19日繳納20000元的工程款收據一張；2、支票存根6張；3、銀行進帳單1張；4、存款憑條1張；5、現金支出證明單1張。雖然本院這些證據的真實性依法應予確認，但是，這些證據并不能充分地、獨自證明各筆付款的事實，因為根據雙方當事人的陳述，作為收款人一方的景陶公司在收取支票的同時，除了要出具收款收據之外，有時還要在支票存根上簽名。而佳景公司提供的6張支票存根中，有3張是有景陶公司經辦人員的簽名，3張是沒有簽名的。也就是說，在佳景公司提供的上述付款憑證之間是可以相容的，并不是獨自存在、相互排斥的，同一筆款項的發生2張以上的相關憑證的可能性是極大的――即同一筆款項會出現既有其簽名的收據，又有其簽名的支票存根。佳景公司證實其二筆付款事實的證據組成進一步印證了上述判斷：第一筆是 2002年10月6日支付5萬元，由現金支出證明單與存款憑條二份憑證證明；第二筆是2002年12月31日支付10萬元，由支票存根與銀行進帳單二份憑據證實。雖然景陶公司承認以上證據的真實性（其中一張2003年3月19日收據雖然不承認，但由于沒有依規定預交筆跡鑒定費而被視為放棄申請），但據此并不足以認定佳景公司支付了329240元。根據景陶公司的承認，以上證據可以證實佳景公司支付了309240元，加上景陶公司自認而又得到佳景公司確認的 5760元（2003年3月5日支付），合計佳景公司共支付了315000元，而佳景公司與景陶公司在《工程承包合同書》中約定的工程價款是33萬元，即仍尚欠15000元。如果加上有佳景公司職員陸文祥簽名確認的增加工程款18000元，應欠33000元。與此同時，佳景公司在訴訟中確認的、2003年 12月25日出具的《佳景建筑材料有限公司預收貨款審批單》中有佳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簽名并署明“同意支付窯爐改造工程款”的內容，以及“附收據一份 0009910”，且景陶公司仍實際持有該審批單中所載明的《收據》（編號為0009910）原件來看，兩份證據相互吻合，在沒有其他證據足以推翻該證據的情況下，根據該二份證據本身即足以認定佳景公司尚欠景陶公司33000元，而前述分析所認定的事實與證據與該證據相互印證組成了一組證據鏈，進一步證實了佳景公司負有向景陶公司支付該筆33000元款項的義務。綜上，景陶公司上訴請求的理由成立，依法應予支持。原審對證據與事實的認定錯誤，處理不當，本院予以糾正。

　　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三）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廣東省佛山市三水區人民法院（2004）三法民貳初字第293號民事判決；

　　二、佛山市佳景建筑材料有限公司應于本判決書送達之日起10日內向佛山市景陶窯爐設備有限公司支付尚欠的工程款33000元及其利息（利息從2003年12月25日起算，按每日萬分之二點一計付）。

　　本案一、二審受理費各1401元，合計2802元，由佳景公司負擔。一、二審受理費均由景陶公司預交，佳景公司應于清償欠款時一并徑付給景陶公司，法院不另作收退。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 判 長 吳 建 興

　　審 判 員 林 義 學

　　代理審判員 余 珂 珂

　　二○○五年五月九日

　　書 記 員 肖 建 國